看著晨的笑容,我一咬牙,還是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跟他說:“除了這些之外,伯父還跟我提起過你呢。”
“他說了我甚麼?”晨驚訝的瞪大眼睛,急切地追問我。
我努力保持唇邊的弧度,笑嘻嘻的說:“他向我抱怨你為什麼不找個女朋友,伯父急著抱孫子呢。”
我看到晨眼中的光芒倏地變暗,低聲說:“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很關心我,但晨你別隻顧著找我,有機會也去和別人相處一下吧,再不然去找別的事做,學些東西也好,說不定就能找到女朋友呢。”
晨定定地看著我,過了會兒才移開目光,黯淡地笑著說:“我明白了,小姐你說得也有道理。”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裡彷彿被針刺疼了下,但想著伯父的說話,我還是狠狠地說:“是啊,畢竟我也有很多事做,好了你回去吧,我還想多待回兒。”說完向他揮揮手,就在他眼前把門關上了。
我屏住氣息,倚在門上豎起了耳朵,門後一片死寂般的寧靜,等到我站得腳都要麻了,才傳來一聲低低的歎息,晨的腳步聲響起,慢慢往外移去。
我重重的舒了口氣,從門上滑坐在地下,疲倦的抱著膝蓋。
雖然看到晨的反應有點難過,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做,我很快就要離開這個身體了吧,再和他們交集下去,隻會令每個人都不開心。
事實上不隻晨,連同宇俊我也應該要和他保持距離,這樣對大家都好。
宇俊的臉從腦海中浮現出來,從甚麼時候起呢,他的樣子已經深深印在我心底,我現在輕而易舉地,就能回想起他的外貌和舉止,我忘不掉他了。
可是就因為如此,我更要避開和他有所接觸,不然……我一定會不捨得離開這個身體的。
這很痛苦,可是舒柔,你必須要做,我強忍著疼痛,在心裡一次又一次地為自己打氣,否則我沒有任何勇氣,去做我之後要做的事。
我已認清現實,這的一切也不屬於我的,但正如晨的爸爸所說,我應該要為能帶走最美好的回憶而感到慶幸,還有那彼岸花花瓣,我想把它帶走,這唯一的證明。
我把臉深深地埋進膝蓋間,踡縮在門邊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溫室裡躲了一下午,出來時有人告訴我,宇俊來找我了,我跑到客廳一看,他難得穿上了純白色的休閒襯衫,下身換上了很普通的牛仔褲,雙手插在褲袋,抬頭跟站在樓梯上的我說:“走吧,我準備好時間膠囊了。”
我怔了下,呆呆看了他會兒,才說:“好,你等我一下。”轉頭從房間拿了早就準備好的東西,坐上他的跑車就往外駛去。
車子再次奔馳過上次的路段,我沒有說話的欲望,車子一片寧靜,頭貼在玻璃窗上,看著外麵有點熟悉的風景,腦中的心思仍圍繞在剛才的想法上,這次以後,我就要努力和宇俊拉開關係了。
想到這點,我悄悄轉動視線,從風景移到窗上反映出,宇俊專心駕車的側麵,越看心裡就越難受,但我偏偏移不開視線,我捨不得。
一路上因為心裡亂糟糟的念頭,我根本沒有留意時間的流逝,等到宇俊終於開口時,我才驚覺我們已經到了,車外又是那片熟悉的黑暗。
“你在想什麼?”
我想了一想,亂說出一個理由:“我在想你很罕有會穿得像普通人?”
他嘴角一上揚,露出熟悉的笑容。
“我以前經常這樣穿。”
一下子,我大約猜到他說的以前是指還是蔣浩那時候。
宇俊下了車,他打開車門,我邊把腿踏出車外邊緩緩說出這一句。
“可是我從來未見過你穿得這樣。”
他從車後座拿出了一個袋子,自然的聳動著肩膀。
“這是因為現在我的身份已經不同了。”然後一如上次擰開手電筒,可是這一次,宇俊的手從黑暗中搭了過來,緊緊的握著我的手,一起走向山徑。
我心一軟,然而,下一秒,我就意識到自己不可以再逃避。我咬緊了下唇,狠心抽起原本被握著的雙手,此刻,我能感覺到他微微一愕。
“我自己會走……”我率先走過他身邊,背向他向斜坡走去。
吹過身畔的涼風彷彿在訴說什麼,和那沙沙的樹葉拂動聲衝擊我的內心。
眼眶漸漸的熱了起來,一股難受的熱流充斥胸口,心宛如在慢慢瓦解,我需要捂著胸口才能沒那麼難受。
宇俊再沒有作聲,隻是默默跟著我身後。
不久,我看見那棵鬆樹,在夜風中孤單的矗立,我深吸了一口氣,提腳向它方向跑去。
我回頭向宇俊招招手,大喊:“我們到了!”隨即麵向大樹,彎下身子就用手往泥土伸去,宇俊來到我身邊,他的氣息在寒風中變得溫暖起來。
他也伸手幫我撥開泥土,直至被月光映照出微微的小光芒重新在眼前出現。
我把樹脂拿起來,而且把它舉高,樹脂內的彼岸花花瓣在星空下清晰可見。
“似乎你真的很喜歡這樹脂呢?”
“是的,因為我可以帶走它。”
“你要離開嗎?”
我一怔,放下樹脂,回望他,他的臉色蓋上絲絲的陰霾,恐怕我的神色也和他差不多。
我低頭把手伸進口袋,把那寫得滿滿的紙張拿出來,紙張被摺成一半,還有點弄皺了,但內裹包涵的卻是我全部的心意。
我輕撫摸著它,道:“我把所有也寫在內,我隻希望你答應我…”
我抬頭對上他深刻的視線,勾起一抹微笑。
“答應我,一年後再拿起來看時,請相信我寫下的每一句。”
他直盯著我,我心強烈的跳動,我正在等待最重要的答案。終於他輕歎下一口氣,然後點點頭。
我這才敢鬆懈下來,他在他的袋子拿出同樣的紙張,還取出一個玻璃瓶,把他手上的紙張塞進去,遞給我。
“那麼,你埋下吧。”語氣倒是十分瀟灑,但我在他眼中,看出他的肯定。
我接下瓶子,心頭的感謝說話反而卡在喉嚨,後來我隻能飛快將瓶子埋在這樹下。
“今晚可以看見很多星星呢。”我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站起來麵向上空。
今晚的天色很美,星星聚在一起,形成美麗的星圖,我按下額頭因風吹起的瀏海,眼睛凝視這一片的天空。
“我永遠不會忘記今晚的。”我回頭掛起大大的笑臉,用手指指腦袋,道:“這裡已經記住了。”
一霎間,宇俊回複以往的輕鬆神情,斜眼瞄向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惜到了最後,他依然一發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