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章 黑心黑肺

手臂被緊緊的扭在背後,在黑色的夜裏,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徐美伶與巧妹並沒有逃脫打手們的追捕,粗野的叫聲,惡狗的吼聲全都在夜色之中交織在一起。心中對於安全把握的喪失,拿徐美伶開始擔心起來。

“放開我,放開!我是琴島的記者,你們不能違法阻擋我采訪的權利!”

徐美伶尖著嗓子叫著,希望這些人能夠明白他們的作法是一種多麽危險的事情。

可這種看起來的空洞,在偉大的“天朝”之中也空洞了幾個世紀的威脅居然引起了這些所謂的“打手”的嘲笑。

的確,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看報,並是每一個人都知道當“殺神”“腰斬”那些青幫成員的時候,是一種什麽樣血腥的味道。

“叫吧,鼓勁(使勁)叫,在這山裏頭鼓再大的勁的都沒人能聽見!”

打手們看著徐美伶的反映感覺到好笑,他們看慣了到了這兒把他們當做神仙那樣“尊敬”的,大哥、大叔叫得親熱無比,手裏的銀錢一把把的塞給他們的人。

他們不明白,這樣一個看起來漂亮而又年輕的姑娘,難道不該在家當誰人的小姐或者被人“收藏”起來,去當闊太太的嗎,怎麽就跑到荒山野外來了?

黑色的針織帽被扯下來,瀑布一樣的長發在山風的吹拂下散落開來。盡管如此,那些輕柔的被風吹起的發絲之間,透露出的白晰著實使這些打手們吞了一口口的口水。

山野之中的他們何時曾經看到美麗的女人,對著這樣的美人他們嘴裏暴出一句句不堪的入耳的、粗野的話語。手中緊緊抓住徐美伶的愛不用,把她與被其他仿佛提著一小小雞一樣的巧妹,押到了剛剛看到的那個工人們居住的工棚。

在這兒,借著火把的光亮,徐美伶徹底看清了這兒那些童工們的模樣。而她也沒有想到,今天夜裏,她的一次暗訪居然會造成這樣一種充滿了悲慘與血腥味的結局。

這些孩子身上都因為長期不洗澡長滿了牛皮癬似的皮屑,火把和馬燈的昏黃燈光下麵,那些皮膚就像一些汙濁的、生了黴的破舊抹布。

他們的個頭高低不均,一個個腦袋上頂著那些“土礦”才會使用的,隨時有可能造成瓦斯爆炸的“燈葫蘆”。他們的眼睛之中,已經沒有了對未來生命的渴望。然而,這些冷漠而畏縮的眼神,居然閃現在這些少年或者說兒童的眼中,不能不說是一種極端殘忍的事情。

到了如此近的距離,才看得出來,他們之中最小的隻有8~9歲的模樣。身軀就仿佛一些老舊的已經枯萎了的樹幹。而他們的手,更像一段段樹枝。

在這些手腳並用、頭發長得像野人一樣的孩子中間,已經不知道與外界隔絕了多少年。甚至相當數量的孩子,身上出現令人難盡致信的殘疾。他們赤裸的背脊上,有著長期背負生物的,而產生的痕跡,恐怕一輩子都會跟隨著他們,永遠無法消退下去。

看到這些,憤怒在徐美伶的心中滋生。她從沒有想到過在遠離城市的山中,在為了工業文明提供基礎資源的地方,生命是以這樣一種卑微的狀態下存活。而她也不能理解,這些黑了心腸的煤老板們,怎麽對於這些年幼的孩子們下得去手。

仿佛是一種威脅,年幼的礦工們被打手們手中的皮鞭們驅趕著,排成兩列。而隊伍的盡頭卻是那個下午她見過的那樁仿佛這兒的大這神一樣的家夥。

他的身上穿著長袍、短褂,頭頂上是一個圓形的,用黑色綢子製作的帽子,頭頂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小玻璃珠子。

一雙藏在眼鏡後麵的混濁的眼睛,冷漠的看著徐美伶,仿佛死人一樣的眼睛根本沒有暴露出一點點情緒。那雙眼睛如同下午一樣,深藏不露他的思想,讓徐美伶無法猜測他心中的想法。

他張口的時候,說出的話帶有一股濃重的山西味。仿佛現在他現在還沒有決定徐美伶的命運,又仿佛是一種“善意”的規勁。

“姑娘,我就不明白,你幹嘛不依不饒啊!這小姑娘的哥哥與您無親無故,您何必為他犯這個險呢,這值得嗎?”

徐美伶挺了挺身體,想要站直了說話。可是她身後的打手緊緊拽住她的被扭到背後的胳膊,在她挺身的時候隻輕輕提了提,就使她在一聲低低的驚叫下,在劇烈的疼痛之下,隻好再度彎下身體。

“放了她,一個小女人在這山裏頭又能跑到哪裏去呢?”

他的動作緩慢而又具有極大的權威性,打手們向他說話的時候全都帶著一種極尊敬的態度。仿佛在這山野的地方,他就是皇帝,他就是天。

終於可以站直身體的徐美伶先揉了揉被扭痛的胳膊,然後攏了一下長發,這才從容開口。

“瞧瞧這些孩子,我真不明白,你怎麽就能忍心他讓他們去做這些成人都受不了的工作呢?知道嗎,你違反了多少條聯邦法律?我相信法律一定會給你應有製裁!”

“哼,法律?你覺得山裏有王法嗎?在這兒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

老頭臉上突然而來的暴怒使他仿佛變成了一尊凶神,老臉上凸顯出咬牙的模樣,仿佛徐美伶提到的法律使他受到了巨大的侮辱。

撕下偽善麵具的老頭,凶狠的目光在徐美伶的身體上來回打量著。然而,那目光之中似乎含有些隱隱的憂慮。突然,他的目光之中凶光一閃,落到了一旁的被打手們如同捉一隻小雞一樣捉在手裏巧妹。

接到老頭眼色的打手,把緊緊抓住巧妹的手一鬆,接著伸手拽下肩頭的民用武器。

“徐姐姐,徐……”

被放開的巧妹向徐美伶奔來,她伸出雙臂,童稚的聲音響著,仿佛春天的最美的歌謠。

“呯”

響亮的射擊聲,在夜色之中傳出去老遠。正奔向徐美伶的巧妙的腳步停下,身體就仿佛一株被暴風吹折的小草一樣向下仆倒下去。

剛剛洗幹淨的,隻掛過幾次少女歡顏的臉伏在地下。

“不!”

徐美伶尖叫著,搶前幾步攬起巧妹的身體。小小的,瘦弱的身體軟軟的癱在地下。血流從頭上流淌下來,甚至武器巨大的動能使她那今天才掛過歡笑的小臉被撕裂。

血液如同奔流一樣湧動出來。

“不,不……救命啊……救救他吧!”

徐美伶拚命的叫著,用手裏的帽子拚命擦著巧妹從頭顱之中不斷流淌出來的鮮血。在她的腦海之中,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具小小的屍體就是那個,在來裏的路上對於徐美伶形容的,未來在琴島的生活而打動。

那些被無數冷漠所折磨過後的,剛剛清醒了一點點的童真。甚至她稚氣的臉上,聽說要到徐美伶要送她到琴島那些明亮的教室裏去上課的時候,流露出的無限美好的憧憬,都還在徐美伶的眼前飄浮。

那個射殺了巧妹的打手冷漠的看著這一切,甚至包括那個剛剛被毆打過的,頭上僅僅隻包裹了一塊破布的,巧妹的哥哥看到妹妹的模樣,也隻敢咧咧嘴。

這時山風,在這天色更加黑暗的地方似乎更加猛烈,穿過山穀的風發出“嗚嗚”的聲音,就仿佛挽歌之後的和聲,就仿佛上帝在迎接一條,曾經對於美好生活抱著願意的生命。甚至包括他自己,恐怕也要為這些悲慘的事情而落下淚來。

雖然已經變得如同死人的眼睛之中,一樣淌下下淚水,但在這樣的場合之中,他隻敢縮著脖子一動也不敢動。

徐美伶不敢相信的看著周圍的,包括那個老頭在內的所有人,對於這樣一條鮮嫩的生命離開人間,居然全都是一付漠不動心的模樣。

最後,她的目光鎖定了那個老頭。看著徐美伶的反應,他仿佛有些吃驚。眼前這個用美麗使他們所有人在下午時候震驚的人女人,這時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凶手,你這個凶手,我……”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勇氣,或者是一條年輕、鮮活生命如此離開這個世界,或者是因為那兩列站在那兒的,已經完全被折磨的失去了所有尊嚴的生命,徐美伶站起身來,衝著那個老頭衝了過去。

也直到此刻,那個老頭仿佛才知道了害怕。原本坐在太師椅上的他向他猛得仰了下身體,看著狂怒的衝過來的仿佛一隻被激怒了母獅的徐美伶,一股發自心底裏的恐懼猛然之間占據了他們的心。

“呯”

再一聲清脆的槍聲之後,徐美伶那曼妙的,曾經令許多人要回頭的身體向下倒落塵埃。那曾經吸引過唐雲揚欣賞的目光的臉龐,隨著滾熱的血液,注入這一片她曾經深受過的土地的時候,被蒼白覆蓋。

在生命消逝之前,她努力挪動著身體,朝巧妹挪了過去。

“巧妹別怕,徐姐姐在這裏,別怕姐姐陪著你……!”

在意識模糊的時候,她聽到其他的聲音。

“看到了嗎?還不快去老老實實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