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心計
顧晚晴從葉顧氏的屋子出來的時候,正見到姚采纖也從白氏的房間出來,見了她,姚采纖立時低下頭去,躲躲閃閃地回廚房去做飯。顧晚晴也不再理她們,自顧回房去研究那些試驗筆記,直到葉昭陽回來。
葉昭陽這兩天無疑是受了氣的,回到家誰也不理,連葉顧氏也不多看一眼,直接就回了屋,顧晚晴琢磨著他肯定是在對待白氏母女的問題上被葉顧氏打壓了,才有這麽消極的表現,於是回屋取了樣東西拿著,到葉昭陽屋前敲了敲門。
葉昭陽對顧晚晴也是愛理不理的,開了門就扭身回去了,坐在桌前看書。說是看書,眼睛卻一刻也沒停在書上,小嘴也抿得緊緊的,極為忿然的模樣。
顧晚晴就把手裏的東西往桌上一丟,“拿著。”
一條小馬鞭落在桌上。
葉昭陽愣了愣,不解地抬著看著她,“幹什麽?”
“家法。”顧晚晴指了指外頭,“妖孽進門,趕不走,就往死裏打壓。”
葉昭陽的眼睛一亮,可隨即又黯淡下去,撇了撇嘴說:“也不知道娘怎麽想的,居然偏袒她們,還讓她們詮下。”
“那是你無理取鬧。”顧晚晴坐到桌前翻他剛剛看的《百草經》,“你也不能沒事就打她們一頓啊,總得找出點事,比如做的飯難吃,衣服沒洗幹淨,夜桶沒及時倒……”
葉昭陽興致大起,挪到顧晚晴身邊來,“都能讓她們做?”
“當然。”顧晚晴理直氣狀地,“我們家又不是什麽高門大戶,沒有丫頭侍候,送上門個身份不明的,不正好當奴才使麽?再說了,就算將來她做了妾,妾是什麽?打死了都不用吃官司”顧晚晴是被這對母女氣極了,這是哪?是她家上趕著來這作威作福?不折騰死她們她就辜負了“京城惡女”這麽威風的名頭
“打死我可不敢。”葉昭陽想了想,又泄氣了,“那女人還懷著孕呢,要是出了事情,娘不會饒了我的。”
顧晚晴翻了個白眼,“你當初整我的精神頭都哪去了?誰讓你動懷著的那個了?不是還有個沒懷的嗎?”。
“你是說……”葉昭陽登時笑了,“這主意好,那個什麽纖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才來一天就管娘要銀子給她娘買東西,我把那銀子搶過來,她就裝哭,害得娘把我打了一頓,她倒好,轉臉就拿銀子買東西去了。”說完他又向顧晚晴身邊倚了倚,“我本來要去找爹算賬,娘死活不讓我去,我就等著你回來咱們一起想主意呢”
顧晚晴呸他一聲,“剛才還不理我呢。”
“我不是以為你和娘一夥了麽……”葉昭陽摸摸頭傻笑了聲,又拎起鞭子試了試,“真給勁”
“鞭子還是你給我買的呢。”就是上次鬧拾草堂時葉昭陽買給她的,顧晚晴接過鞭子自己也甩了甩,“以後要是有人在家裏作怪,抽他丫的”
葉昭陽嚴肅地點頭,“抽她家丫頭”
到最後顧晚晴也沒糾正葉昭陽關於“丫”的錯誤理解,就“抽她家丫頭”吧
到了晚飯之時,顧晚晴與葉昭陽去了客廳,便見葉顧氏坐於桌旁,桌上擺了四個素菜,白氏與姚采纖都比較識相,側立在一旁。
顧晚晴隻當沒看見她們,與葉顧氏打過招呼後便坐下開始吃飯,說實在的,四個菜式,還都不錯,難得的是家裏隻有白菜、土豆、香菇、豆腐這樣的尋常材料,卻也搭配出不同的菜式,一道土豆絲炒香菇絲、一道辣油香菇涼拌油豆腐、一道東坡豆腐,還有一道蒸菜,外頭裹的白菜葉子,裏麵不知是什麽餡料。
許是顧晚晴不經意流露出的神情讓白氏看出了什麽,白氏上前指著最後一道菜笑道:“這是清蒸白玉佛手,裏麵釀的豆腐土豆榨菜沫,大姑娘嚐嚐。”
顧晚晴嚐了一口,味道當真不錯,平時他們在家就算用心做,也想不出這麽多花樣,顧晚晴廚藝平平,葉顧氏缺乏創造力,最多就是兩樣菜合起來炒一炒,哪像這頓,又炒又蒸的,那涼拌油豆腐,還有炸的手藝在裏麵。
白氏笑著說:“纖纖的手藝還不到家,讓大姑娘笑話了。”
不得不說,這對母女還是有她們的優點的,隻說這做飯,姚采纖的廚藝自然來自於白氏的傳授,姚采纖都能做得這麽出色,白氏的手藝可想而知,難怪吃慣了單一菜式的葉明常會臨陣變節,默許白氏去給他做飯。
葉顧氏在一旁默默吃著飯,吃著吃著,沒什麽心思地放下碗筷,不難猜到她想到了什麽,顧晚晴正想說說話轉移話題,葉昭陽把碗一推,“難吃死了”說完轉身就跑出了客廳。
顧晚晴看看葉昭陽的晚,飯都吃了一大半了,想來是他吃這飯菜也吃得順口,但過不了心理那關……剛想到這,葉昭陽又跑回來了,手雙捧著那條鞭子,嚴肅地走到葉顧氏供著的佛龕前,把鞭子放下。
葉顧氏奇道:“你做什麽?”
葉昭陽繼續回來吃飯,不緊不慢地說了句:“家法。”
葉顧氏眉頭剛皺,葉昭陽馬上指著顧晚晴,“我姐說的”
葉顧氏便不再說什麽了,白氏和姚采纖的臉色則白了白,看起來有點難看。
“你們也坐下吃吧。”葉顧氏指了指對麵的位置,示意白氏母女坐下。
姚采纖沒有抬頭,白氏卻看了看顧晚晴,見顧晚晴沒有反對,這才同姚采纖一起坐下吃飯。
看著她們謹小慎微的樣子,顧晚晴真心覺得自己……還真像灰姑娘裏的惡毒大姐
用罷晚飯後,顧晚晴任姚采纖收拾碗筷,自己與葉顧氏閑聊。提起明天去找葉明常回來,葉顧氏低歎一聲,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顧晚晴就出門去雇人送信,若是以往,她肯定自己回去了,或者讓葉昭陽回去,可現在她寧可雇人,也不想耽誤自己研究筆記的時間,或者耽誤葉昭陽的課程。
不想才一出門,就遇到了剛下馬車的傅時秋,聽顧晚晴說明去意後,便打發樂子去千雲山了,他自己則跟著顧晚晴進了院子。
葉顧氏在房中聽到他們說話,連忙整裝出來,跪倒在地,“民婦拜見王爺。”
白氏與姚采纖也立時出來,跟著葉顧氏一起跪倒。
“起來吧。”傅時秋一雙長眸彎成兩道淺弧,“我還沒習慣這個身份呢,你們還像以前那麽待我就行。”
顧晚晴先是瞪了傅時秋一眼,而後過去將葉顧氏扶起來,一指自己的房間,朝傅時秋道:“進去吧,別在這逞威風了。”
傅時秋便朝葉顧氏點了點頭,又仔細看了看白氏和姚采纖,這才進屋了。
顧晚晴則又向葉顧氏交待道:“是比賽那事,他來看看我缺不缺什麽藥。”
葉顧氏點點頭,“王爺中午可在這用飯?”
“不用。”顧晚晴一擺手,“一會我就把他送走。”
說完,顧晚晴去葉昭陽的房間取了不少紙墨,這才回了房間,也不關門,以示避嫌。
“你這麽閑,不如幫我抄抄書?”那些筆記裏的字跡十分雜亂,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草書,對書法研究尚淺的她能看懂的有限,早尋思著找誰來給她認認。
“你倒物盡其用。”傅時秋雖說得不情願,人卻已站到桌邊,挽起袖子準備開動了。
顧晚晴便搬了一撂筆記放到旁邊,“快抄,我等著看。”還好筆記是有編號的,也方便整理。
傅時秋誇張地歎了口氣,拿過一本先看了看,而後提筆疾書
他書寫的速度很快,卻並不潦草,字跡瀟灑狂放,自成一派。顧晚晴看著看著就十分佩服,瞅瞅人家,個個字都一般大……
隻是,雖然傅時秋書寫的速度不慢,卻也足過了一個半時辰,一本筆記才算抄完。顧晚晴看著旁邊不下三十本的筆記,頭大了……
“別發愁啊。”傅時秋轉轉手腕,“我晚上把這些書帶回去,多找幾個人給你抄不就得了。”
“倒也不必太麻煩。”顧晚晴翻看著他剛剛抄好的那一本,“這裏麵的訊息已經很多了,對我這種初學者來說,夠用了……”
說著話,門邊傳來一陣敲門聲,因為房門並未關上,顧晚晴稍一探頭,便見姚采纖端著兩碟點心,低頭站在門外。
這麽識相?別有目的吧不是顧晚晴不善良,而是因為白氏母女給她留的印象太差,姚采纖更是拿你錢還要嫌你錢少的極品姑娘,讓她如何不懷疑
“進來。”她也想看看姚采纖有什麽招術可使。
豈料,姚氏姑娘進了屋連頭都沒抬,把點心碟子放到桌上便退下去了。
“想什麽呢?”傅時秋拈起一塊蒸蛋糕放進嘴裏,輕一揚眉,“不錯,你這繼妹手藝可以啊。”說著又在另一個小碟裏拿了鹽焗核桃仁扔進口中,又是點點頭。
顧晚晴撇撇嘴,低頭專心看她的書,腦子裏卻時不時地想……看來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廚藝當真加分啊,自己要不要也學學呢……
不過這想法目前僅限於想想而己,她每天看醫書都忙不過來了,等天醫選拔之後她再拜了師,就更沒時間去研究別的了。
過了一陣子,傅時秋踱到顧晚晴麵前,在她抬頭看他的時候,說道:“你慢慢看,我去方便一下。”
顧晚晴沒理他,任他去了。
沒一會,傅時秋回來,手裏不知端著一碗什麽東西在喝,見顧晚晴看他,他笑嘻嘻地一舉碗,“核桃露,剛放涼的,你也嚐嚐?”
“花樣還不少。”顧晚晴嘀咕了一句,繼續將注意鎖定到她挑選出的方子上,這味毒劑的配料相對常見,中毒後顯示的症狀也多變,缺點是毒性不大,並可以多喝水這類的途徑迅速緩解,如果她的對手碰到這類毒劑,成功解毒的機會也很大。
隨後傅時秋重整精神,又抄了一本筆記出來,顧晚晴也整理出幾個方子,都是毒性一般的,筆記中倒也有毒性厲害的,隻是能毒死人的毒藥並不是此次選拔的重點,否則參賽者都弄點巨毒過來,還沒等對手弄明白呢家畜就都毒死了,還解什麽毒
不知不覺,時間已過了中午,葉顧氏過了喊他們出去吃飯,顧晚晴才意識到已經這麽晚了。
“你直接回去吧。”顧晚晴不想他留下讓葉顧氏不自在,“下午我看看這兩本筆記,不用你幫忙了。”
傅時秋無語,“磨還沒卸呢就把驢趕走了,小心找不回來”
顧晚晴失笑,就他這沒正經的樣,還當王爺呢,“不回來我再去找別人,隻有你這一頭驢嗎?”。
傅時秋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麽,不過又沒說,神情也變得訕訕地,“也對,你這磨上拴的可不隻我一個。”
聽著他說話的意思似乎有點變味,顧晚晴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起身就要趕人之際,傅時秋雙手舉起低著頭說:“好好好,我說錯話了,別這麽嚴肅,就當我犯賤還不行麽,明天繼續來供你驅使。”
“喂。”顧晚晴歎了口氣,在傅時秋要出門的時候叫住他,“你別那麽陰陽怪氣的,我就舒服了。”
傅時秋沒動彈,也沒說話,顧晚晴又坐回去,“你來,我給你把把脈。”
傅時秋錯愕地回頭,顧晚晴道:“你今天的臉色還是那麽差,不會是給我抄書累的吧?”
“不是……”傅時秋一下子就笑開了,躥回來坐到顧晚晴對麵伸出手腕,“你又記起怎麽把脈了?”
“沒有。”顧晚晴把指尖按到他的腕上,“用你做做試驗,看看自己有沒有長進。”把脈麽,對現在的她來說還是太難了,不過傅時秋這兩天的臉色的確不好,他之前又曾派人來找她,昨晚葉顧氏還說,傅樂子頭一回來的時候很著急,說是要請她去悅郡王府,無緣無故這麽急,不是病情複發了又是什麽?
裝模作樣了一番後,顧晚晴拿出從醫廬中帶回的那包銀針,這包銀針她用酒擦拭過,已然光澤如新。她走到傅時秋身後,在他後背正對著心髒的位置,以銀針隔著衣服刺了他一下,借由這個動作覆上手去,默默運轉能力。她現在已能比較自如地控製自己的能力了,手心極緩地發熱,不會讓傅時秋察覺到什麽。
不消片刻,顧晚晴縮回手去,到水盆邊洗了洗手,而後便送傅時秋出去。
“應該沒什麽事,不過你畢竟不是好人,平時脾氣情緒什麽的,還是要控製,我可不信你無緣無故的又會發病。”
傅時秋撇了撇嘴,反駁了一句,“什麽叫不是好人?我對你不好嗎?”。
顧晚晴沒有答他,一路將他送到門外,臨走前,傅時秋看了眼跪在院子裏的姚采纖,略壓低了些聲音,“我說你……是真沒察覺?”
“什麽?”
傅時秋那模樣,相當無語,最後用扇子柄敲了她的腦袋一下,“回去好好想想吧,你這繼妹是個有心計的,就你這腦袋……還教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