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身孕
身孕……顧晚晴似乎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就那麽怔怔地盯著顧明珠看了半天,開口卻是問道:“你怎麽在這?”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顧明珠了,自鎮北王倒台,曾有心與她聯合的顧明珠也像失了蹤,大半年來沒有出現過一次,就連召顧家的人入宮,也沒人提起過顧明珠。
“我怎麽不能在這?”顧明珠微微一笑,她已經二十二歲了,褪去了所有的青澀,她就像她身上穿著的淡黃色衣裙一樣,讓人感到舒適而溫暖,“我是受召入宮為你治病的,顧家大夫雖多,但除了你,並沒有能與我一較高下的女大夫。”她著重強調了“女大夫”三字,而後一笑,“皇後娘娘金躬,自是不能人人碰得的。”
顧明珠的話中並沒帶著麵對皇後時的小心謹慎,顧晚晴也不願與她計較這麽多,恍了恍神,伸手探向自己腕間。
顧明珠靜靜地等著,看顧晚晴的神色由喜轉驚,再化為凝結不去的憂慮。
“察覺到了?”顧明珠隻問了這一句話。
顧晚晴急忙翻手察看,便見手心中的紅痣如同她昏迷前那般黯淡,默默運轉能力,卻是一絲感覺也沒有,不由呆在那,身邊的葉顧氏急著問道:“怎麽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沒事……”顧晚晴勉強笑笑,“剛醒來,還有點累……娘,我想喝粥,您親自給我做好不好?”
葉顧氏連忙去了,顧晚晴這才頹然地靠上床頭,腦中混亂一片。
她確實是有了身孕,剛剛月餘,若不仔細探察甚至不會發現。可同時,失去異能的壓製,她體內堆積的往日毒素全部爆發,讓她的身體呈現出強度不低的中毒現象,如果不能盡快消除體內毒素,那麽就算這孩子能平安降臨,也免不了被母體的毒素侵襲,後果未知
“你有異能在身,為何還會中毒?”顧明珠問道,秀致的眉眼間盡是不解之色。
頻繁抽取病氣不經釋放,反而注入他人身體,造成毒素沒法及時清除以致堆積體內一事顧晚晴自然不會說,隻讓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盡量平靜地說:“我的異能,已經失去了。”
顧明珠目光連動,似是在辨別顧晚晴這句話的真偽,她沒有忘記,五年前顧晚晴也是號稱失去了異能,但最後她仍依靠異能從自己手中奪取了天醫之位
可現在……她還有必要騙人麽?她已經是皇後,是帶給顧家無限尊榮的人,她現在的身份已比“天醫”高上不知多少,就算她失去異能,顧家同樣會將她視為最重要的家族成員,不像自己……顧明珠輕輕垂下眼簾,暗暗撫平心中情緒。
其實異能的失去也屬正常,機緣巧合之下,顧明珠曾看過隻傳承給大長老的家族秘錄,其中記載了顧家天醫的神奇天賦,這種異能本身就是逐漸在退化的,時間最長的異能持有者也隻保存了異能到四十歲那年,四十歲之後異能全失,剩下的隻有醫術,所以顧家才會如此重視天醫的傳承和選拔,絲毫不敢懈怠。
難道顧晚晴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顧明珠猜測多多,顧晚晴卻已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我懷有身孕一事皇上可知道嗎?”
顧明珠掃她一眼,不問反答:“你想讓他知道?”
顧晚晴動了動唇,輕輕合上眼睛,歎了口氣。
“你體內的毒素根深蒂固,這一月來我用盡辦法也沒去其分毫,我猜這應該與你失去異能有關,普通藥物根本奈何不得分毫。這種情況下你應該知道,這孩子生下來也會是個毒人,若你異能還在尚能為他醫治,可如今你能力全失,何苦再生他下來受罪?”
顧明珠的話如同利針般紮在顧晚晴心上,可她明白,顧明珠說的對。
她曾多麽期盼能與袁授有個孩子,可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
見她又發起呆,顧明珠道:“如何決定全在於你,若是不留,你的辦法也不會比我少,我便告辭了。”她徑自收了自己的藥箱針包,臨行前突然笑笑,“你不問問我現在在做什麽?”
顧晚晴抬眼望來,顧明珠語笑盈盈,“我是皇上親自賜封的護國靜法仙姑,等職於欽天監監正,掌占問星象運理,為我大雍趨吉避凶。”
“什麽?”顧晚晴忍不住皺了皺眉,“你竟甘心去做這種事?”雖然她不喜歡顧明珠,但顧明珠一身自幼修習的醫術,如果就此埋沒,也當真可惜了。
“既然皇上信任,我為何要拒絕?”顧明珠笑著搖搖頭,“我真不忍再打擊你,但有一件事我卻想說。你當如今的太上皇當初為何信任於我?因為我不僅幫他找到了兒子,讓他得到了哈氏的繼續支持,又時時幫他監視王妃與袁授的舉動,這些年幫了他許多忙,而我所求的不過是掌控顧家,這讓他對我沒有戒心,覺得無論何時都能將我掌控在手心,對他而言,我是一顆沒有威脅卻很得力的棋子,所以他用得放心。”
聽著這些話,顧晚晴並沒有太過驚訝,這個問題她早就想過,得到的結論也與顧明珠所說相差不遠,可她覺得,顧明珠想說的並不僅僅如此。
“你覺得……袁授遠在千裏之外的邊關,我是如何知道他的動態,又能上報給王爺的?”顧明珠習慣了對鎮北王的稱呼,一時半會還真不好改。她有意停頓著,看顧晚晴眼中漸起的疑慮與愈見蒼白的麵孔,緩緩一笑,“正是他授意的。”
顧晚晴隻覺心中一緊,又聽顧明珠繼續說道:“在他有了自己的暗中勢力之後,他派人來說服我。我隻是想讓自己、讓顧家榮耀無限,為誰效力並無區別,我沒理由拒絕他,從那時起,我效力的對象就是袁授,當今的皇上。我猜,這些你都不知情吧?你以為他同你一樣不喜歡我的算計,卻不知我憑借著這幾分算計,才在他身邊站穩了腳,當日王爺許親,他並沒有拒絕,隻是因為你,他才舍了我,包括我留在水月庵,全是他的安排。”說到這裏,她眼中閃過幾許嘲弄,“你現在雖貴為皇後,卻也永遠被禁在這深宮之中,宮外的事,若沒人告訴你,你便永遠不會知道。”
這些話在顧晚晴的耳際反複繚繞,她眼睜睜地看著顧明珠出了殿去,可思緒卻遊離在身體之外,她不願相信聽到的每一個字,可心底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這些都是真的,她對袁授的了解,太少了。
可這又能說明什麽呢?袁授騙了她嗎?若說騙,這件事甚至沒有喜祿那件事對她造成的衝擊大,連喜祿之事她都能放下,連他不計方法留下她她都不再追究,顧明珠的這番話,又能給她帶來什麽樣的打擊呢?
輕輕撫上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一種奇異的,血脈相聯的感覺不可抑製地湧現出來,她微微收手,環抱著自己的小腹,剛剛在腦中閃現的決定悄然息去,她的目光變得沉穩而堅定。
她要留下這個孩子,不止因為她舍不得這個來之不易的生命,還為了她因顧明珠剛剛那一襲話而產生的痛苦和壓抑。
如果在感情的世界中她注定無法得到圓滿的勝利,那麽,她至少還有孩子來化解她心中日益漸深的猜忌與懷疑,她願用這個孩子來占據自己多餘的時間,讓她不再有多餘的精神去猜疑一切。
再次仔細探了探自己的脈息,她強烈地感覺到了腹中的另一個存在,與其並存的是她體內驅散不去的毒素、和手心紅痣的變化。它們之間似乎有著一絲奇異的聯係,喜脈的脈息強,毒素反應便強,紅痣就更為黯淡;喜脈的脈息弱,毒素的反應便也弱,紅痣則微微泛紅,似乎另有生機。
觀察著三者之間的相互變化,顧晚晴心中愈加肯定,若沒料錯,她此次異能的消失定與這個孩子有關,如果將來孩子誕生,她的異能或許有機會恢複一旦如此,她的孩子就有救了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顧晚晴不敢有絲毫含糊地觀察著脈象與紅痣間的聯係,所有猜疑統統被她拋至腦後,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吃過葉顧氏親手熬的米粥,顧晚晴的精神好了不少,也能下地了,隻是葉顧氏仍不放心,一個勁地問她為何發病,現狀如何。
顧晚晴自然是報喜不報憂,除了安慰就是安慰,葉顧氏雖然不通醫道,但也不是糊塗人,知道顧晚晴不願說,她也隻能暗自歎息,更為仔細地照顧著女兒。
從葉顧氏口中顧晚晴得知袁授這一個月來除了上朝就陪是在她的身邊,人也熬瘦了不少。葉顧氏不是個會誇張的人,顧晚晴聽著她的描述心中時而失落時而滿足,一時間又陷入矛盾糾結之中。
正當此時,殿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直朝內室而來,珠簾掀起,剛剛還在討論的人切實地出現在麵前。
他並沒有馬上過來,而是駐在簾外,以指尖拔開珠簾,微側著頭望進來,神情中那期盼又小心的模樣,似乎不敢相信她真的醒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