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皇後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天下人合家團圓的日子,對於顧晚晴來說,今天則另有一層含義。

今天是她受封的日子,從今天開始,她就是袁授名正言順的妻子,承治帝的皇後。

為了今天,顧晚晴這幾日每天早睡早起,吃食應當,將精神養得好好的,穿上一襲暗紅色受封吉服,不僅沒將她的氣色壓下,反而為她添上幾分端和穩重,她本生得明麗嬌豔,是明媚的顏色,此時再看,卻是大氣端莊,頗有些國母之風了。

頂著沉甸甸的既定發髻,顧晚晴於慈安宮正殿中靜待吉時到來,袁授就在她的身側,端坐於正中,神情肅穆,可稍稍細看,便不難發現他眼中的愉悅。

不覺吉時已近,可太後還沒露麵。

袁授微不可查地抿了下唇,以目光示意秦福,秦福立時躬身退出,還沒退出殿門,太後身邊的宮人已然魚貫而入,居於正中的,正是穿著薑黃底綴褐色萬壽紋樣袍服的太後,太後今日也是盛裝打扮,麵上笑容依舊,到了殿中並未解釋為何晚到,隻是淡淡開口,“我們出發吧。”

立後不同封妃,自然不能在這裏完成儀式,前朝的昭和殿中各式儀製俱已備齊,百官靜待,隻等主角登場,昭示天下的立後大典便可開始。

“瑾瑜先在此恭喜皇上、皇後,恭祝皇上、皇後琴瑟和鳴,百年好合。”伴在太後身旁的哈瑾瑜巧笑盈盈,對袁授二人輕施一禮。

袁授輕揚了唇角,眼含笑意地睨了顧晚晴一眼,才答哈瑾瑜道:“借你吉言,起來吧。”

太後垂目瞥著身側的侄女,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遲疑了一下,轉身走向殿外,“走吧。”

立後大典是袁授登基一年以來第一次在宮中舉辦大規模慶典,眼下朝堂趨於安定,典禮自然辦得有聲有色,繁華而不沉冗。

忽略那些直諫反對的聲音,顧晚晴硬著頭皮笑完整場,近一年來袁授雖培植了不少自己的心腹,但朝中畢竟還是泰康帝時期的班底,他們雖承認了袁授的帝位,可對於立後一事還是意見多多,所幸袁授行動在先,大典開始沒有多久便讓人暗中將那些可能會進言反對的臣子“請”了出去,不過難免有些漏網之魚,故而顧晚晴還是聽到了一些風吹草動。

顧晚晴做皇後當然有很多人不服,尤其是自恃身價不低,家中又有女兒的人,皇帝還這麽年輕,如果能爭取到皇後的位置,不僅對家庭利益大有好處,更可以趁後宮空虛之時誕下皇嗣,太子之位在手,榮華富貴還遠得了麽?之前觀袁授遲遲不立後,許多人都猜測將來的皇後必然出自哈家,本來就是哈家擁立的皇帝,此時再親上加親、勢上加勢,實在是正常的事,可除了少數知情人外,誰也沒想到,袁授請太後頒下懿旨,竟立了顧晚晴為後。

顧家,說好聽點是醫學世家,可人人都知道,這個“世家”與範敏之那樣的“世家”是絕然不同的兩種概念,又沒有像哈氏那樣有太後撐腰,甚至連皇帝本人都是哈氏的外孫,顧晚晴充其量是個“天醫”,一個沒品沒銜的爵位,這樣的身份,還不能讓人看在眼裏。

不過,再看不起也好,有袁授的支持,顧晚晴這個皇後是做定了

上午在昭和殿舉行大典,下午顧晚晴便回到正式屬於她的甘泉宮接受命婦朝賀,因為她的冊立,她的“生母”周氏的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反倒是葉顧氏,雖與顧晚晴感情至深,但到底名義上隻是幹親,所以未曾得到冊封,不過袁授知道顧晚晴的心情,破格錄了葉昭陽為五品太醫院院士,借機封了葉顧氏為甘泉夫人,與顧晚晴的甘泉宮同出一名,自有深意在其中,也算解了顧晚晴一個心結。

接見了眾多朝賀命婦後,顧晚晴又馬不停蹄地趕到慈安宮去給太後謝恩兼參加宗室的元宵團聚晚宴。直到月掛當空之時,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甘泉宮,整整一天,連個喘息的時間都沒有。

“累了?”坐在禦輦上,袁授握住她的手,“靠一會。”

顧晚晴順勢靠到他的肩頭,輕輕合上眼睛。

太後應該很不是心思吧?雖然剛剛的晚宴上她並未從太後臉上看出不妥,可經曆了前幾天的事,顧晚晴不能不這麽想。

“在想什麽?”袁授的聲音又起。

顧晚晴合目輕笑,“累得隻會發呆了。”

“也就這麽一次。”袁授將身上的貂皮鬥篷罩到顧晚晴頭上,為她擋去拂麵的夜風,雖然禦輦之下設有暖籠,但頭臉露在外頭,夜風凜冽,還是寒意十足。

顧晚晴眼前一黑,禦輦下設的暖籠暖氣順著鬥篷直撲麵頰,讓她身心俱暖,同時也想到去年的這個時候,她也是躲在他的鬥篷中,雖然四周漆黑如墨,卻讓她倍感安全和溫馨。

溫溫暖暖地,顧晚晴竟就這麽睡了過去,整日的疲憊都在此刻找上門來,她眼睛一閉,便不知天南地北了。

再醒來,周身暖意依舊,身子鬆快不少,她眯眯地睜開眼睛,見自己已在熏香暖帳之中,身上隻著中衣,發髻已拆,完完全全的就寢之態,定是有人替她打理的,而她竟不知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實在是有點累了,顧晚晴偏過頭去,借著帳外映進的光亮看向身側,卻並未見人,她也不知現在是什麽時辰,正想起身看看,突聽帳外秦福在低聲說話。

“皇上心情似乎不錯?”

他說話的時候另有窸窣聲傳來,伴隨袁授輕輕的一聲“嗯”,想來是正在替袁授著裝。

“有那麽明顯麽?”袁授接著問了一句。

秦福輕笑,“皇上自己不覺得,可這段時間,眼角眉梢裏盡是笑意呢。”

“是麽?”袁授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失笑,“難怪最近多得是請封加恩的折子,都看準朕心情好是吧?”

秦福輕細的聲音說道:“皇上待皇後娘娘之心大家有目共睹,知道皇上開心,他們的膽量自然也大一些。”

袁授沒有說話,秦福又似閑話般說道:“奴才聽清風殿的法師說,有一種祈子靈符,隻要日日佩帶,定能早生貴子。”

“哦?”袁授輕哼了一聲,語帶不屑地道:“有子無子都是朕盡力的事,和那些法師有什麽關係簡直是無稽之談”

秦福當即噤聲,帳中的顧晚晴倒是紅了臉,什麽叫他“盡力的事”啊……

不過……顧晚晴撫上自己的小腹,說來她與袁授在一起也一年多了,期間並未刻意避孕,怎麽她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呢?連葉顧氏都急了,昨日進宮道賀時還偷偷拉著她說過這事,她的身份受人詬病,如果能在此時得一皇嗣,無論男女,都可以堵住那些人的言論。

袁授與秦福並未久留,沒一會便腳步漸遠,顧晚晴躺了一會也沒了睡意,索性起來,簡單用過早膳後便去慈安宮給太後請安。

“皇後坐吧。”太後欠了點精神,但氣色還好,正在哈瑾瑜的服侍下用膳。

顧晚晴免了哈瑾瑜的禮,對她笑笑,這才坐至太後對麵。

“你現在既為皇後,便要謹守皇後之責,輔助皇上統管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確保皇嗣繁昌。”

“是。”顧晚晴起身下拜聽太後教誨,多半是一些場麵話,她全都一一應了。

“對於充擴後宮之事,你有何想法?”

突來的問題讓顧晚晴一愣,但隻是一瞬,她便恢複常態。

太後阻礙之計不成,要是連這個想法都沒有,那豈不是太不正常了?

“臣妾一切聽從皇上安排。”

太後歎了一聲,麵露不滿之色,“你是皇後,皇帝既給了你管治六宮的權利,何故後宮之事還要勞煩皇帝?”

“臣妾初掌後宮,許多事務都不熟悉,皇上特別囑咐臣妾,盡量不要打擾太後清靜,但凡有事,皆與皇上商量。”顧晚晴低著頭,對答如流。

“皇帝孝心可嘉,不過……”

太後正說到這裏,有太監進來稟道:“啟稟太後,孫將軍的夫人與孫小姐到了,正在宮外。”

太後麵色一緩,回頭與哈瑾瑜笑道:“是你孫伯母來了,你去迎迎吧。”

哈瑾瑜滿麵笑意地福了福,立時去了。

顧晚晴暗自沉吟,孫將軍……莫非就是當初圍了宣城的那個孫將軍?他不是對鎮北王忠心耿耿麽?莫非也投了袁授?

正想到這裏,哈瑾瑜已迎了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婦人和一位十七八歲的美麗姑娘進來,那婦人身形削瘦,見了太後笑麵盈盈地拜了下去,“臣婦林氏,給太後請安。”竟未等她身後的女兒。

顧晚晴詫異的當口,孫林氏已然又向她請了安,這才讓出一步,使身後的姑娘露出麵來,“太後,這就是月曉,今年剛滿十八。”

孫月曉纖腰若素,步伐輕盈無比,她上前兩步,於殿中輕輕拜倒,柔柔說道:“臣女參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祝太後娘娘福壽綿長,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小嘴倒甜,抬起頭來。”太後發了話,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孫月曉,看了半天,頗為滿意地點點頭,轉向顧晚晴笑道:“皇後看孫姑娘如何?可能進宮與皇帝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