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夏一整天都覺得幹勁十足,因為剛剛柳柔高興地表揚了她的看法。這時候,聶夏才明白過來,自己僅僅是擁有喜歡和熱情還是不夠的,她必須要更加努力地鍛煉自己,提高審稿能力,還要更加貼近讀者的內心,貼近作者的內心……

如果認真努力能有用的話,如果這樣能讓自己的眼光更加犀利敏銳的話,自己一定要比別人多幾倍的拚命!

但是,這樣下去的結果就是……

“什麽?她又要留在書院歇息?”裴耀之皺著眉聽著管家小心翼翼地稟告,然後又問:“柳柔知道這件事不?”

管家點點頭,恭敬地回複:“是柳姑娘派人送信回來的。”

裴耀之剛想說些什麽,卻又硬生生地咽下了。聶夏對工作越是負責上心,對待他們之間的感情就越是敷衍不關心……他沒有繼續多說一句話,隻是吩咐管家將廚房溫熱著的山藥龍骨湯倒掉,然後就回頭徑直離開了裴府。

聶夏在書院累得伸了伸懶腰,心中那股煩躁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她總是覺得心裏惶惶地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好多天沒有和狸貓大人好好說話了,還是回家用晚膳吧,然後再回來繼續加油也行……雖然對不起狸貓大人,但是自己負責的新書剛剛起步,總不能半途而廢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石榴衣裙,正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大師姐柳柔敲門進來了。聶夏隻好又乖乖坐下,以為她有什麽事情要吩咐。誰知柳柔隻是遠眺著已經沐浴在斜陽之下的黃昏小院,似乎有些歎息,有些感慨:“我曾經也有過一段溫馨的感情。”

聶夏突然撐大雙眸,現在是什麽情況?大師姐竟然會和自己交心談論感情史?她也有喜歡的人?(柳柔怒吼:廢話,我也是女人好不好!)

柳柔依舊用著喃喃地語氣說道:“但是到後來,我們卻錯過了……”

聶夏輕輕地問:“吵架了?”

“隻是我們都太忙了,忙於追求各自的夢想,漸漸的就疏遠了。”柳柔搖搖頭:“等到不得不分開的時候,感情已經無法挽回了。因為紅線一旦斷了,就永遠斷了。錯過的時光,是永遠彌補不回來的……”

聶夏埋下頭,覺得大師姐的故事太過沉重。她不想因為這樣而錯過裴耀之,因為他是將自己從愛情深淵裏麵解救出來的人,她不想失去他!

“請恕我無禮,我先走了——”她起身,對著大門就衝了出去,神色慌張,身體中充滿活力。

柳柔在她身後微微抿嘴笑了起來:“咦啊,真是不錯的表情呢……”

這時候默子突然從書室門口進來,帶著不可置信的俊臉,結結巴巴地問:“大,大師姐……你好可憐……”柳柔瞪著他的表情,感覺他像是要哭出來一樣,突然哈哈哈大笑起來:“你當我是做什麽的?我是專門負責編故事的好不好!”

“哈?”默子還未收起眼眶中淚光,一副傻樣:“假的?”

柳柔笑著搖頭轉身:“你和小妖都好單純,真好騙……”

默子:“……”目送大師姐離開。

往裴府快速奔跑的聶夏責怪著自己,隻有一次很失敗的戀愛經曆,所以這樣極度不穩重地自己其實已經帶給裴耀之很大煩惱了吧?事到如今,她才這樣清晰地認識到。

(我是希望和之之共度餘生的,是真心喜愛著他的——)

結果,聶夏逼問了老管家,才發現裴耀之沒有回府,也不知道他突然上哪裏去了。聶夏摟著難得溫順的花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晃蕩,希望能碰運氣遇上裴耀之,然後好好解釋一番。

(他不會生氣了吧?還是已經厭倦我,不再喜歡我了?)

想著自己之前那樣果斷又無情地拒絕裴耀之提親的邀請,聶夏狠狠敲打著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愚蠢之極。

(都怪自己那別扭又無聊的麵子作祟,明明期待地要命,卻又臉皮抽筋地要拒絕!現在知道後悔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聶夏又開始厭惡起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時不時總是喜歡出來作祟,捏著花花的尾巴,她一臉苦瓜臉。

(自尊心什麽的,有個毛線用啊?狸貓大人啊,你趕緊出現吧,聽我道歉……怎麽都好,和我說說話……)

老天似乎偶爾從瞌睡當中清醒過來,給了聶夏一束希望之光。就在她路過香茗樓,也就是第二次見麵時她被花花淋了一身桂花酒的那家香茗樓,聶夏看見了裴耀之帶著一位絕世大美人從裏麵出來。她一個側身躲了起來,想不明白自己這舉動是何用意。為何要躲起來?為何不敢出去麵對他們?

記憶瞬間被帶回了那個淒涼的梨花樹下,似乎曆史又再次重演了。

隻不過,受傷的依舊還是自己而已。

聶夏躲在一邊默默注視著那位美人的背影,聘婷的身軀,蓮步邁動之間,裙幅褶褶,如月光流動輕瀉。三千青絲插蓮花簪,簪尖垂細如水珠的小鏈,微一晃動就如雨意縹緲。

就連路過的行人都不得不感歎一句,世間怎能有女子如此美好!

而在聶夏的眼中,她與裴耀之就是完美的絕配……所以,她隻能忍住委屈,歎口氣轉身離去。

結果,聶夏沒有回裴府。她隻是去了三味書屋,準備繼續在裏麵幹雜活兒賺取學費。因為,她想著,既然裴耀之有了新歡,那麽,自己這個舊愛遲早是要被攆出裴府的。在被厭惡地攆走之前,還是自己識趣兒地先離開才是體貼的做法。

但是,主動搬走,主動離開這個擁有裴耀之氣味的家,這一點,聶夏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你到底怎麽了?”裴耀之一聽聶夏又待在書院,甚至連管家特意去接她回府用午膳都不願意,終於忍不住怒火滔天:“真是的,你這丫頭到底是在鬧什麽別扭?”以他對小妖的了解,應該不會做出這番舉動的,因為……他特意吩咐了廚房準備荔枝雪球勾引她回家……所以裴耀之扔下了正在趕稿的活兒,親自到書院去抓人。

一見裴耀之火大的俊容,小妖委屈,之前做好的準備,什麽“要離開他從新開始獨自生活”什麽的全都砰一下,碎了!她噙著眼淚,撲了過去:“你有空管我,還不如去陪你的美人銷魂!”在裴耀之黑著臉接住她的時候,又使壞地趁機將眼淚鼻涕往他身上蹭!

“你這死丫頭!”裴耀之先怒吼:“這是我昨日才取回來的衣衫!”

小妖一聽,就覺得這衣服肯定是昨日那個妖女送給裴耀之的定情信物什麽了,頓時氣得牙癢癢。趁裴耀之不注意,一把抓過來就在上麵留下了四顆整整齊齊的牙印。

裴耀之扯都扯不掉,無奈地看著她的動作,涼涼地冒出一句:“這是上個月你選的布料做成的衣衫,這是唯一一件……”

“啊嘞?”小妖立刻停住動作,剛剛淚水迷糊了她的眼睛,所以沒瞅清楚。難怪看起來這麽眼熟……

“還有,你說的‘銷魂’是什麽?你準備要和我成親了?”剛剛小妖是咕噥著委屈抱怨,所以裴耀之沒有聽清楚。

“狸貓大人,你的重點聽錯了……”小妖跨臉,現在什麽怨氣都被他這無比期待的話語給衝淡了。

(真是討厭~人家好不容易才醞釀起來的閨怨來著,明明天時地利人和,真是太不給麵子了……)

花花在馬車頂上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它從一開始就沒有擔心過,這兩個人就是喜歡瞎折騰。

“好了!”裴耀之拎起小妖就塞進馬車,然後狠狠啃了她的小臉,滿足之後,才黑著臉凶:“你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小妖搖頭,死也不肯說,不然會被打死的……

裴耀之瞪了良久之後,見她依舊不肯招,索性回過頭,對著花花命令:“你來解釋!”

花花瞧了小妖一眼,然後也學她拚命搖頭。

裴耀之冷聲說道:“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小妖瞅了瞅瑟瑟發抖的花花,又偷偷瞧了瞧她的狸貓大人,最後弱弱地回答:“我看見你竟然請那個大美人在香茗樓用晚膳!”

“然後呢?”裴耀之彎起嘴角,睨眼看她。難不成這死丫頭吃醋了?那倒是件好事兒!

結果小妖大哭起來,開始滾來滾去:“你竟然不帶我去,隻帶她去!你一次也沒有帶我去過!聽說他們家的蓮蓉白玉糕很香,很……”還沒等小妖說完,裴耀之就湊上去,用嘴堵住她洛裏囉嗦的嫩唇。

這個死丫頭,真是讓人生氣!

吻得小妖上氣不接下氣,再也無力使壞,裴耀之才低沉著嗓音解釋:“那是‘連雲社’的主子,準備將我的新書製成戲曲,前來找我商量細節的。我想著你正在書院忙,所以才沒有事先給你提給醒。”

裴耀之明白的是,聶夏開朗明亮的外表下麵,其實有一顆溫柔而敏感的心。他不忍心讓這顆心受半點委屈,不是為了對她負責,也不是習慣溫柔。

僅僅是因為,他舍不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