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了,幽竹林的房屋內,燈光依舊在閃爍,明昧不定的燈光下,白薇萱緊鎖雙眉,凝望著榻上盤腿而坐的男子,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掐著自己的裙角,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忽然榻上的男子長呼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哥哥,好些了嗎?”白薇萱見自家妖孽哥哥醒了連忙問道。

“嗯!”卿寒軒點頭,眼中還有掃不去的陰霾,看了擔憂的妹妹一眼,似乎在斟酌著如何開口。

“是任務出了問題?”白薇萱見他有所猶豫,幹脆自己來問。

“嗯!”卿寒軒向白薇萱投去個讚賞的眼神,點了點頭,接著道,“三眼青蟒到了百年的修為,便能結出內丹,而我們此次帶回的三眼青蟒卻失去了那最珍貴的內丹。”

“那又如何?難不成它不結內丹還要怪到我們頭上?”白薇萱皺眉不解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三眼青蟒結不結內丹都不是關鍵,關鍵的是邱長老這一次是逮了這個空子想對付我們。”卿寒軒搖了搖頭,有些沉重地說道。

“你是說,他給我們加了個監守自盜的罪名?”白薇萱聞言頓時明白了,可是她又有些想不通,就算自己兄妹二人拿了內丹又怎樣?那三眼青蟒原本就是自己二人殺死的。

“那還不算,他把我們如今的所有修為,都歸結在了內丹上。”卿寒軒搖了搖頭,雙目微眯,寒聲道,“他是想把我們歸向妖魔邪道,廢我們修為,掃我們下仙劍山。”

“什麽?”白薇萱大驚,她知道仙劍派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門下弟子在達到金丹期前,不準吸收妖獸內丹,一經發現便要廢除修為趕下山去。

這一規定原本是為了讓門下弟子堅定道心,勤奮苦修,也同時避免妖獸內丹過於駁雜,汙染低階修士們的道心和真氣。如今,卻是被邱長老用作了陷害本門弟子的絕佳凶器。

“眼下仙劍掌門閉關,其餘長老又不怎麽管事,邱長老一手遮天,定要除我而後快,方才我便是被他暗傷。”

卿寒軒麵色微寒凝重地說道,“小碧,現在情勢危急,我猜測他們不日便要直接對我們動手,到時候生死不論,隻要給我們安上個違背門規的罪名,我們二人若修為被廢,就再無回天之力。不若現在稍作收拾,後半夜我們離開仙劍派。他日修得大道,再來討回說法。”

“好!”白薇萱訝異於邱長老的勢大,同時對自家妖孽哥哥的果斷行徑也是吃了一驚。她總覺修真者大多固執,而且驕傲,容不得自己身上多一絲汙點,遇到這種情形大多會死爭到底,證明自己的清白。

而卿寒軒卻並沒有那麽做,他小小年紀卻已知以退為進的道理,而且深諳這修真世界的規則。強者為尊,弱者根本沒有資格為自己辯駁什麽。他寧願背負著不好的名聲,也不願枯等別人對自己的不公宣判。

果然不愧為我白薇萱的哥哥!白薇萱心中豎起了大拇指,同時手腳麻利地收拾著並不算多的行當,隨便丟進了儲物袋裏。心中暗動她又去屋外用真氣刃砍了幾根粗竹,丟進了儲物袋。

一切準備停當,卿寒軒也從屋內走了出來,二人並排站著,留戀地望著身邊熟悉的事物,心中油然生出一股不舍,但這股不舍很快又被二人壓了下去,如今命運凶吉隻懸一線,離開這裏,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狠了狠心,卿寒軒拉住白薇萱,躍上飛劍衝天而起。

然而,當他們前腳踏出仙劍派,一隊仙劍派弟子便匆匆趕到幽竹林。領頭人赫然便是邱不凡,邱不凡去而複返,眼見竹屋中已然人去樓空,怒火中燒,一掌拍碎了竹屋之門。

“追!分頭追!卿寒軒受了內傷,他們跑不遠!”眼睛眯起一個危險的弧度,邱不凡陰冷滴喝了聲,提刀衝出門外。

隻說白薇萱隨著自家妖孽哥哥一路飛去了北麵,天還未亮便已然到達了渡口。這渡口又名瓊海大渡口,渡口所在便是瓊海的邊緣。這瓊海,是古岩大陸與青蓮大陸之間橫隔一片寬大的海域,十分寬廣。平常修士禦劍飛行需要一月之久才能通過,想要直接飛過去,顯然不夠實際,所以卿寒軒便選擇了從渡口搭船過去。

之所以離開青蓮大陸,選擇去古岩大陸,卿寒軒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青蓮大陸多修真者,修的是以自身為引,憑借外力的法術,修的是心與神。

而古岩大陸則不同,古岩大陸少有這樣的修真者,他早聽聞古岩大陸全民崇武,修的是身與形,有極為強大的爆發力與持續力。卿寒軒便是看中了古岩大陸的武修之道,所以,沒有選擇繼續留在青蓮大陸,而是遠走他鄉,去往那武風盛行的古岩大陸。

至於另外一個麒麟大陸,卿寒軒則是想都沒想過,據說那裏的人極度排外,所有人都自稱為麒麟的後裔,整個大陸神秘莫測,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究竟在做什麽,也很少見到那塊大陸上的人出來走動。

此時,天還未亮,渡口的人很少,隻有一兩個早起的漁民,正背負著漁網,打算開船出海打魚。見到兩個仙氣飄飄的人走來,不由愣住。

青蓮大陸的修士向來心高氣傲,自詡高潔,少有去往另外兩塊大陸的,即使去也都是頂級高手,並不需船渡。所以這渡口向來見不到修士的身影,如今一來便是兩個,那位漁民一時反應不過來,也屬正常。

“這位大哥,可否借隻船出海?”卿寒軒在仙劍派五年,沒少到凡人世界執行任務,自然懂得人情世故,話說是借,卻第一時間遞出了一粒金子,看得白薇萱直咂嘴。

沒想到在自己心中如天神般的妖孽哥哥,竟也有如此世故的一麵,不過,即使是這一麵,也讓白薇萱笑不攏嘴,自家哥哥那是必須的看啥啥好。不知不覺間,她竟厚臉皮地忘了自己曾是一二十五出頭的“老人”。

“仙人,不敢當,小民這隻漁船贈與仙人便是。”那位漁民很是淳樸,見卿寒軒和煦有禮,並不倨傲,反而很謙遜,哪願收那金子,推拒了卿寒軒,指著自己的漁船笑道。

卿寒軒也不多說,笑著點了點頭,翻手間拿出一顆丹藥塞到了漁民手中,便走上了漁船。白薇萱見此微微一笑,跟了上去。衝那位好心的漁民揮揮手,漁船便在卿寒軒的催動下,如離弦之箭般離開了海邊。

瓊海深邃如淵,卿家兄妹剛離開海岸沒過多久,黑夜的天空中便降下一行五人。這五人一身素雅青衣,皆是仙劍派弟子打扮。五人落到海岸,直奔淺灘上的漁船。

“快!都跟上,他們”隨意丟下些錢幣,五人搶過岸邊的漁船,便頭也不回地衝上了瓊海之中。風聲爆破,這五人的速度竟要比卿寒軒快上不少。

“他們怎麽這麽快就追上來了?!現在怎麽辦?”白薇萱一眼看到從岸邊追過來的五人,瞧出了他們的裝束,心中頓時緊張了起來。

“躲不過就戰吧!”

卿寒軒負手立在船邊,麵沉如水。一眼望去,那五人中有兩人,氣息深厚,真元力綿綿不歇,顯然已是融合期的高手,其餘三人也是有著煉氣九重天的修為。

而卿寒軒不過剛剛突破煉氣九重天,還未經過洗化池洗煉真氣,如今真元力不僅量少,而且極不穩定,從修為來說,雙方高下立判。但若硬要說卿寒軒還有一絲勝算,那也隻有他一身出神入化的劍法。

卿家在凡人界便是武學世家,家傳《流光劍法》,聞名凡世,而卿寒軒則是曆年來第一個將此劍法修煉到最高境界的卿家子弟。

流光劍法,原本加持著真氣就已威力非凡,如今換成了真元力,那等威力也隻有實戰過才知曉。這是卿寒軒最後的憑仗,也是二人最後的生機。

“小碧,待會我若是不敵,也會盡可能拖住他們,你趁機催船先往西,再往東去。”卿寒軒低低囑咐白薇萱一聲,銀白光輝附體,不容分說,擋在了白薇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