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回來就好,那邊情形怎樣?”
“如公子所言,劉宅人去樓空已近五年了,聽說是在一夜之間搬走的,我在遙城問了多日,當年劉宅竟是在短短數日內變賣了家產,匆匆離開,四邊的鄰裏鄉人都不知其中緣由。不過我後來倒是打聽到,兩年前,曾有幾個人回去打聽過劉宅的情況,聽他們說起那些人的模樣,依稀就是公子所說的義弟義妹們。”
“哦?這麽看來,確實是他們自己離開的,兩年前正好是我當年承諾要去接他們的時候,因而他們才會回去打探。”
“既然如此,也就能證實他們都還是安然無恙,公子也不必再擔心了。”
“隻是咫尺天涯,不知他們現在又去了哪裏。”白韶卿將目光投向黑夜,歎了口氣。
靜了一靜,李富道:“公子,你現在已經混進齊府,那我也跟著進來吧。”
她回過神來,忙道:“不用,我還有另一件事想讓你去辦。明天你打扮成上次的樣子,去會一會那個歌姬,她必定會找人給齊府傳信,你要趕在那之前想法逃脫,我會在暗中助你。一切都要小心。”李富立刻答應了,轉身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翌日一早,白韶卿安靜地站在門邊,屋裏,長須白麵的尤老先生正在說課,而堂前的齊小滿則不耐煩的嘟著嘴,每隔一小會兒就回頭看看她,想從她的眼中得到逃課的認同,可每回又不得不失望地轉回頭去,隻能晃蕩著雙腳不時地踢著桌角出氣。
每當他轉頭時,白韶卿都會用微笑鼓勵或輕微地搖頭表示自己的意見,看上去,確實是一個正專心地陪伴著小少爺讀書的盡職書僮。
可是,她的神色雖然平靜,實則袖籠下雙拳緊握,卻是正處在全身緊崩地狀態,刻意表現出的柔和寧靜,隻不過是為了能夠更加全神投入地傾聽不遠處的每一點動靜。
初春的早晨,花香滿溢的庭院中,除了幾聲燕子的嚀呤,似乎聽不到別的聲音。可是白韶卿靜心凝立,卻分明在留意小徑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片刻之間,這腳步聲匆匆忙忙地擦著書房朝另一側走去,轉過牆角,在朝南的那間大書房前停步,有人在喚:“老爺,老爺。”是管家的聲音。
隨即書房門吱呀一聲打開,管家趕早來回報自家老爺一直留意的事,不及關門,便道:“老爺,等在聞香樓的人來報,那人出現……”說著聲音漸輕,想是關上了房門。
白韶卿瞟了屋裏的二人一眼,右指輕彈,有東西頓時落在右側的窗台上,看上去似是一點兒白色的碎末,常人看不出任何異樣,可是幾乎在轉眼之間,便見一隻周身黑透,兩側卻各有一大片白紋的長嘴鳥兒聞香而來,停在窗台,對著那點碎沫啄的不亦樂乎。
白韶卿用剛好能讓齊小滿聽到地聲音“咦”了一聲,身前的小少爺果然轉過頭來,看她一臉欣喜的神色,他自然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目光一定,頓時站了起來,輕聲道:“啊,八哥。”
尤老先生正搖頭晃腦地讀著一篇詩文,被他一打岔,頓時便要生氣,卻見那書僮含笑上前,將他桌上已有些涼的茶盅換下,笑道:“尤先生,先喝口熱茶潤潤嗓子吧。”
尤老先生理也不理,張嘴正要阻止那個自看到八哥已經顧自從桌邊走開,正悄悄地一步步挨近窗台的齊小滿,卻忽然聞到一股清香,是和自己剛剛喝的那盅茶香極為不同的味道。他不由得一愣,目光帶回,便見麵前放著的這杯茶,淡淡地隱隱透著清綠地茶水上,飄浮著數片細而小的毛尖。尤老先生是個懂茶的,更喜歡喝茶,聞味再見茶形,便知道這是極為上品的宮廷貢茶,不由得心情大悅。
身旁那書僮含笑道:“少爺年少好動,近日卻有了不少的長進,聽課的時間也比往日長了,這都是先生教導有方。老爺再三叮囑了的,要小的們好好侍候先生。您看,這會兒也講了好一會課了,先生是不是也歇息片刻?”
老先生很是受用的點了點頭,朝著書僮揮了揮手,也不再去管窗邊的齊小滿,小心翼翼地捧起茶來淺茗一口,隻覺滿口餘香,回味無窮,閉著眼睛好好享受了一番。
那邊齊小滿已經挨到窗前,看的出了神。眼前這隻八哥黃嘴黃腳,尾部的羽毛有漂亮的白色羽端,尾下覆羽全白,其餘黑色的羽毛又是油亮亮地散發著尤如金屬般地光澤,個頭幾乎有一隻山雞雛兒大小,一看便是隻極品。
他想要這樣的八哥想了很久了,別說是抓,就是街市上也找不到這麽好意的,如今近在眼前,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眼看著這八哥啄著的那點東西就快要沒了,生怕它轉眼就要飛走,他正要著急回頭,卻見白韶卿已經悄悄走出了窗外,朝著這邊慢慢走來。
齊小滿衝她眨眨眼睛,也朝著八哥逼近,兩人慢慢會合,眼看包圍圈越縮越小,就快要碰到它時,那八哥竟然一個展身飛了起來,齊小滿大驚,驚呼聲還未及出口,哪知那八哥竟沒飛遠,反而是站在了小路上,低頭朝著地上猛啄。
他慌忙跑出屋來,跟著白韶卿身後,再次朝它圍來,可這一回,也是在將觸到時,八哥同樣朝著飛去,又是同樣停在路上啄地,齊小滿看它不逃,真是又驚又喜,和白韶卿對視一眼,二人很有默契地繼續往前。
眼看成功在望了,一邊書房的門卻在此時忽然大開,齊雲開站在門前,看樣子是要外出。與此同時,那八哥也被這一聲忽如其來的聲響驚到,展翅飛起,隻在空中轉了兩個小圈,便消失在屋脊那邊了。
齊小滿呆了片刻,頓時放聲大哭,任白韶卿在一旁怎樣安慰也無濟與事,齊雲開看兒子這樣,眉頭一皺,道:“不就飛了隻鳥嗎?成何體統!”
“是爹爹嚇走的,我不管,我就要那隻就要那隻。”齊小滿又哭又叫,索性大鬧起來。一旁管家也上前勸了好一會,他隻是不理。齊雲開老年得子,對這獨子向來疼愛,看他哭的聲竭力嘶,隻得揮揮手道:“不就是隻鳥嗎?邵青,你帶他去市集買隻回來便是。”
白韶卿垂頭應是,又遲疑道:“可這會兒正在早讀,尤先生那邊……”
齊雲開煩惱地一揮手:“由得他去吧,這鳥不買來,他哪有心思上學。”齊小滿這才收了收哭音,回頭拉著白韶卿的手:“走,咱們一定要買隻比剛剛那隻還好的,我要教它說話呢……比葛家那小子有的那隻還要好的……”白韶卿低聲答應著,二人漸漸去的遠了。
管家見齊雲開還在出神,忙提醒道:“老爺,那邊還等著呢,也不知那湘紅能不能留住人……”齊雲開這才想起當前的事,倒讓兒子這番鬧騰拖了不少時間,經他一說,忙提步朝院外急匆匆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