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小暑剛過,更大的熱浪席卷而來時,秦國的西南迎來了百年難遇的大旱。田地荒蕪,顆粒無收,災民大量向東湧來,朝庭賑災地巨資幾席撥下,收效卻難如人意,其中幾個受災的州郡竟然還頻有搶糧的事件發生,這樣發展下去,恐有民反的跡像,一時朝野上下一片惶恐。
“湘陽廣守兩郡災民七萬餘人湧入塘川,川守葉長影五百裏加急承奏求助;明西惠達吳地三郡災民過十萬,此刻正分向延寧流湘方向逃散,這兩地都屬小郡,實難收容安置如此龐大的災民,秦西知巡陳達不敢開城放他們入內,五百裏加急求旨,請朝庭派兵鎮壓,或是在城外另行安置他們……”
“派兵鎮壓!真虧他想的出來。”秦嘲風怒哼一聲,打斷殿下奏報人的話。
一旁護國公卻道:“陛下,陳巡府此舉也屬無奈中的上策,如此龐大的災民人數,任何一個州郡都不敢輕易接手,試想饑腸轆轆的數萬之眾進入城中,會造成多少無法估算的事端?城裏的百姓豈不惶恐難安?”
秦嘲風怒道:“朝庭派下幾撥賑災的款項是給他們這班人充軍糧的麽?數萬災民嗷嗷待哺,怎能將他們拒之門外。”
“陛下息怒,此事並非不接收,而是不敢。”
“護國公所言極是呀,陛下,這些災民最是難以安撫,想當年秦南大水,臣奉命南下賑災,那場麵是永生難忘啊……餓成那樣的災民是根本無法管束的,朝庭賑災雖巨,可依舊難填這許多人的口腹,這些人聚在一起,根本無事生產,每日就等著官員發放的糧食,其它時間就是打架鬥毆,那是數之不盡……”
“是呀,臣也曾見過這樣的事,所以災民是萬萬不能進城的,不如在城外另行開辟出地方來,讓他們自己生產耕作,給予糧食不如給予種苗。”
“張大人此言差矣。你所說的是日後之事,眼下災民們餓都快要餓死了,用什麽力氣耕作?”
“十數萬的災民,若是都等著朝庭的賑銀救助,別說是我們大秦,就是集四國之力也不可能做到!”
“做不到也得做!咱們的大秦是四國之首,天下富庶之地。難道竟要眼睜睜的看著災民餓死,屍橫遍野不成?”
“哼,劉大人好大的口氣呀,你若是真為大秦著想,這些年你在秦國加官晉爵,家宅也建了好幾處,此時國難當頭,你難道不應該將家宅變賣成銀倆幫助朝庭賑災以謝國恩麽?”
“嘿嘿嘿。”
“你……好,劉某來秦時也不過孑然一身,如今國家有難,劉某願意變賣家產,助救國難。”
“劉兄此言極是,我耿長也願效訪劉兄,變賣宅地。哼,就是不知那些所謂世襲,所謂秦國不可動搖的根本們,是不是也有如此決心?”
“稚口小兒,你們的意思是說我泱泱大秦,逢災遇難時,竟然連自救的能力也沒有?反倒要你們一群外臣賣房賣地?這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你們置大秦於如此不堪的地步,究竟居心何在?”
“你……血口噴人……”
“陛下一再重申秦臣一家,你如今又將這‘外臣’二字放在嘴上,我倒要問你,你將陛下的金口玉言置於何地?”
“你……”
眼看兩班大臣又是一番大吵,秦嘲風本就煩躁,此時更是火上澆油,猛地一拍禦案,怒喝道:“住口!”
殿下眾人驚愕回頭,這才不得不安靜下來,隻是彼此的眼神中怨懟不平還是顯而易見。
秦嘲風重重呼吸幾下調整氣息,才道:“眼前這賑災的事才是重中之重,朕決定派出賑災大使,親往災地安撫難民,你們自薦吧。”
殿下眾人一聽此言,眼神交匯處,卻都有躲閃之意。賑災荒地,麵對上萬饑民,無數個不可預測的情形,搞不就是性命攸關,這差事可不是容易做的。因此大夥兒不約而同垂頭黯然,選擇性失聰了。
秦嘲風冷眼環視一圈,冷笑道:“剛才不是還口口聲聲為大秦爭執麽?怎麽?到了要緊關頭,反倒都沒了平日裏伶牙俐齒的樣子了?”說罷目光一掃,心下更怒,冷哼著正要說話,卻聽殿外太監宣“國師駕到!”他吃了一驚,抬頭看去,果見白韶卿的白色身影已經朝殿內走來,眾臣看著她緩緩走至殿前,隻聽她叩拜道:“臣願往秦西賑災。”
秦嘲風大吃一驚,忍不住就想離座阻攔,好不容易才忍住了,不覺皺眉道:“不行。秦西酷熱之地,國師一介弱女子,怎能去得?”
“臣即為大秦國師,未能預測災荒,已是有虧職守。臣願往西行賑災,也是想為大秦盡自己綿薄之力,聊表忠心。”
秦嘲風依舊搖頭:“不行。”
階下卻有人說話“臣倒覺得國師前往是再合適也沒有的了。”此人麵白短須,正是皇後的父親護國公。
他一說話,立刻便有人接口“不錯,臣也這麽認為。國師本身便有威懾之力,向氏聖女名聲在外,百姓對她也是極為推崇,有國師親自前往,民心已然定了一半了。”
“是啊,到時國師若能設壇求雨,那就更好了。”
一時間,殿下四處都能聽到讚同之聲,這麽一來,秦嘲風已經無法再駁,他心急如焚,前傾身體又問:“國師真的要去?你前些日子不是身體不適麽?你可要想清楚了,那秦西,可不比安陽啊。”
麵紗下的白韶卿露出一絲無人察覺地微笑,聲音也變的柔和起來:“謝陛下記掛,臣已然安好了。臣此去秦西,是為了將陛下一片愛民之心轉達給天下人,天災無眼而陛下有情,百姓們必定能夠體會陛下的憂心如焚,臣將竭盡全力助他們開墾家圓,重歸故土。”
秦嘲風緊緊看著她,好一會才咬牙般吐出兩個字:“準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