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烏行安定了三月之期,他倒是又恢複了往常道貌岸然的樣子,就是偶爾到院裏看一看,也都挑在白天。

烏家內外果然全數換了新人,隻有內院刻意安排,卻沒有一個侍女留下,每日白韶卿吃飯淋浴,都有丫頭進來服侍,使喚過後依舊退了出去,而與外院相連的唯一通道,那扇圓洞門也是日夜有人把守。

這內院除去和前院相連的南麵,其它方向一麵臨水,一麵與民房相接,隻有一麵麵朝街道,可卻也隔了些店家,相距較遠,何況院牆又高,白韶卿於此境地實在是插翅難飛,她雖然心裏焦急,表麵上卻不露絲毫破綻,每日照舊彈琴看書,做出一幅認命的樣子。

果然,這樣恍恍然兩個月匆匆過去,烏行安果然踏實了不少。將近第二月的尾聲時,他像是有些忙碌,有時連每日一次的內院看視都不再來了。

到此地步,白韶卿開始仔細排算起逃離的辦法,她自知一個弱不禁風地少女,想要從這裏明著逃走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辦法隻有智取。

她原先就有在院中散步的習慣,每日繞著院子走走,不露痕跡的路過圓洞門,再度折回。

那門邊的守衛雖不是府裏舊識,可看的熟了,倒也不難認出是日夜各換一人,而其中一個年紀較輕的守衛,卻在白韶卿某日含笑路過時,半晌也轉不開視線,她一直走回石階,還依然能感覺到那人的目光緊緊粘在她的背後。

既然如此,這個缺口便找到了。

白韶卿專挑此人當值的白天在院裏延長漫步的時間,她年歲尚小,對男女之事不甚明白,可透過別人的目光,卻知道自己是美麗而吸引人的,即使妖嬈不足,卻也自有獨特地風華,她雖不屑以美色誘之,卻有也身為一個女人的直覺。

即使是還不懂得應該如何綻放自己的天真少女,可是,單將那“天真”二字放的大些,也許也能收到同樣的效果。

這一天,正是明媚春光落滿院的好日子,她特意換上較為輕便的粉色長裙,一頭長發一邊一個盤做兩個髻兒,又各自飄著幾縷絲帶,對著銅鏡裝扮完畢,她手拿一隻雞毛毽去院裏玩耍,踢了沒多久會,果然感覺那灼熱的目光又聚集到了自己身上了,她趁機一躍,落下地來時,卻裝作腳祼扭傷,重重跌在地上。

透過新嫩的花枝草叢看過去,那個粉蝶兒一般地丫頭正玩的高興,她的每一下起落,在那守衛眼中都覺美的無法形容,視線緊緊跟隨,分毫也不舍得移開,卻不想那丫頭忽然撲地倒了,落到地上的聲音甚至重的讓他胸口一陣悶痛,一時間再顧不得別的,慌忙快步上前,跨過矮草,果然見她在地上皺眉眯眼,卻好似無力爬起。

守衛急問:“小姐,你跌的重嗎?”

白韶卿眯眯眼睛“你看不見嗎?我腳斷掉了啦。”

“這……這可怎麽得了……對了……我得馬上報告將軍去……”守衛嚇的臉都白了。急得一轉身邁步,腳邊卻被什麽東西一拌,他著急傷神全沒注意,險些就給拌倒了。低頭卻看到伸到自己麵前的正是那少女的腳,不由一愣。

卻見那少女笑道:“笨死了,輕輕跌一交怎麽可能摔斷腿嘛?”說著話她已經站了起來。

“這……嗬嗬,沒事就好。”守衛憨憨一笑。

少女伸出玉蔥似的手指,低頭輕輕在衣裙上拍落沾上的碎草,白嫩地小手隱隱可見五個小肉窩,在粉裙上時隱時現。守衛從沒離她這麽近過,此時聞到的是香氣,看到的秀色無邊,不由愣愣出起神來。

白韶卿抬頭看他,卻笑道:“你怎麽呆啦?還不回門那兒去,呆會小心將軍罰你。”

守衛一怔“哦哦”的應著,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站在門洞邊卻又想起剛剛的一切,便覺一切似在夢中,那甜膩溫柔地聲音竟然還和自己說話,他滿眼都是粉色,靠在石門上還在暇想之中,卻聽有人嗬嗬一笑“你怎麽老是魂不守舍的?”

這聲音!!守衛猛然抬頭,便見那少女正笑呤呤地站在眼前,“說你呢,怎麽不說話啦?”

他慌忙答道:“不是不是,我……正想別的事呢。”

“哦”,白韶卿靠到圓洞門的另一頭,和他麵對麵“我怎麽沒見過你?將軍的下屬我倒是見了不少呢。”

守衛經她一提醒,立刻想起眼前這個是將軍指明了要好好守著不能邁出內院一步的人,頓時心裏一慌:“小姐……你還是別呆在這裏了,日頭大著呢。”

白韶卿小嘴一扁“將軍怎麽跟你說的?”

守衛老實答道:“他說不能讓你出院子一步。”

“那我現在出了院子了嗎?你倒是低頭看看呀,我和你一樣,都在這石門裏呢。”守衛低頭一看,果然是這樣,不由得心裏一鬆,笑了起來。

白韶卿白了他一眼,隔了一會卻又道:“不過你這人不錯,我跌倒了你立刻就跑來關心我。”

守衛受寵若驚,她又道:“你叫什麽,多大啦?”

“李富,十七了。”

“是嗎?那比我大三歲,我就叫你李大哥吧。”

“這……怎麽敢當,將軍聽到……不得了的。”

“那有什麽!不讓他知道不就完啦。”白韶卿掩嘴輕笑,又衝他眨眼,小女兒的嬌態顯露無遺。

李富年紀小,在外麵的事派不上用處,才讓上司指派到這裏做這無聊守衛的,本來每天都是無聊至極,自從見到院裏關的竟是一個漂亮小丫頭,這就天天盼望著她散步的那一刻,多看一眼也好,卻沒想到今天還有這般的待遇,一時高興的連自己姓什麽都快忘了。

白韶卿伸腳尖在地上畫來畫去,說道:“我一個人在這裏都快悶死了,你有什麽新鮮的事說給我聽聽好嗎?”

李富哪有不樂意的,立刻就將他家鄉的事,當兵這些年聽到的看到的,都一古腦的說了好些,說到天色都蒙蒙然地開始暗沉下來,白韶卿也是時而驚喜,時而驚歎,充分配合著他的話。那李富活到現在,才知人生的滋味原來如此奇特,這些平日裏尋常不過的小事,竟來都是這樣有趣讓人歡喜。

眼看天色暗了,白韶卿歎道:“今兒就到這吧,明天你能不能再給我講故事?”

“當然好了。隻要小姐想聽,我……隨時都說給你聽。”

“那好,咱們拉勾,”說著她朝他伸出小指來,李富愣愣地看著遞到眼前的玉蔥小指,半晌才顫抖著伸手過去,隻覺小指一暖,那丫頭已經收回手指,一蹦一跳的走遠了,他還呆呆對著自己的手發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