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離地極近,細密地睫毛又彎又翹,輕盈地覆蓋下來,投下一圈淡淡地陰影。他的眉心微蹙,不知夢見了什麽,可是白韶卿就近看著他,卻很想將他叫醒,他必定在做一個噩夢吧。

他是月王,卻因何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呢?他究竟遭遇了什麽?無君主的月國,此時不知道已經亂成怎樣了。白韶卿輕歎口氣,抬手想要推醒他,卻見他雙心眉忽然舒展開來,便連嘴角都輕輕揚起,紅潤飽滿地雙唇微抿,竟是在夢中笑了。

這麽近這麽仔細的看他,她還是第一回。記得初見時,因為他長的很像年青地玄慎子,她才對他格外留神。不過那時終究是遠遠的,印象中最深的,是他微斂安靜的神色,夕陽下折射著柔和光線地那襲白衣。

而一路走來,失憶的月重錦,是天真純淨地,也自然容易讓人忽略他的長相,可是現在靠的這麽近,卻是連眉毛的紋路都看的清清楚楚,白韶卿忽覺臉上一紅。這一刻才猛地想起,這個有著無暇笑容地人,其實是一個比自己年長的男子呢。

她勉強朝後退開,提了提脖子,同時伸左手想將被他壓住的被子拉出來一點,方便她起身,哪知她才一扯,他立刻便醒了,瞪了眼睛看她,又有些剛睡醒的迷糊勁,呆了呆才道:“啊,丫……啊,不是,是公子醒啦。”

白韶卿被這古怪的稱呼聽一愣“你叫我什麽?”

月重錦很不滿地扁了扁嘴,立刻告狀“李富說要這麽叫你。不讓我叫丫頭了。”

白韶卿無語地看著他,片刻前湧起的羞澀頓時一掃而空,柔聲道:“你若不是喜歡這麽叫,還是和以前一樣吧。”

“不要,李富說你如今是男的,和我們一樣,叫你丫頭,又會有人來傷你。我不喜歡那樣。”

看他一臉慎重,白韶卿隻得道:“這樣吧,如果你不喜歡,你可以叫我小青。”

月重卿眼中一亮“小青,我以後都這麽叫你。”看她像要起身,又伸手壓在被子上“李富說了,他回來前你不許起來。”

“他人呢?”白韶卿被他一按,不得不又躺了回去,月重錦道:“他說藥不夠,買藥去了。你餓了嗎?”

白韶卿點了點頭,他立刻站起來出去,蹦蹦地跑下樓去,遙遙地便聽他大叫“小二,粥,快點拿粥來。”樓下小二立刻應了,兩人都是聲音哄亮,賽著嗓子似的。

不一會月重錦又跑回來,坐在床邊,待店小二送了粥進來,他立刻端了要來喂,白韶卿看他那勺子斜著,白粥直往外滴,忙道:“我自己來吧。”說著撐起身子,勉強坐住,接過碗來,這一覺睡的踏實,胸口的劇痛竟似減輕了好些,手臂雖然還是疼痛,隻是她不想身邊那個瞪著眼看她的月重錦擔心,便撐著自己吃了小半碗。

這邊正吃,房門吱呀一聲便開了,李富拎著好幾個藥串子進來,看到她醒了,頓時高興地把藥往邊上一放,上前看到她自己在吃,又頓時惱了“怎麽能自己吃,你手不疼嗎?”說著白了月重錦一眼,顧自從白韶卿手裏搶似地拿過碗來,坐在床沿喂她。自從知道月重錦是月國的王室成員後,他對他已經客氣多了。

月重錦看他瞪自己,便道:“是小卿要自己吃的。”

“小卿?”李富眼睛在他身上轉來轉去。

月重錦好不得意“丫頭說我以後就這麽叫她,你不能這麽叫。”李富瞟他一眼,打鼻子裏哼了一聲,也就不再跟他糾纏這事,將一碗粥都喂下去,又要再去拿一碗,白韶卿卻吃不下了,他隻能扶著她躺下,自己去樓下給她弄藥去了。

月重錦在房裏陪著她,倒也安靜地沒怎麽多話,白韶卿初時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過了一會便覺得眼皮漸重,又睡了過去。

這一覺卻隻是小睡,醒來時,正好聽見李富在勸月重錦吃藥“快點吃吧,再不吃就涼了。”

“我要和小卿一起吃。”

“她沒醒呢,你先吃你的,藥又不是飯,還要一起吃。”

“可是這個很苦。”

“……我加了甘草了,一點也不苦。”

“苦的,不信你嚐下。”

“我明明加了的,怎麽會苦……好呀,你騙我又幫你喝了一些……”

白韶卿失笑地睜開眼睛來,月重錦立刻看到了“小卿醒了。”

李富忙轉身拿了桌上的另一碗藥“正準備待你醒了再熱呢,這下好了,剛好能喝。”又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藥湯深黑,觸鼻有股腥氣,不過白韶卿還是大口喝了個幹淨,感激地看著他道:“都是你跑來跑去的,你跟著我,總是受累。”

李富眼眶一紅“隻要公子好好的,李富什麽累都受得。”說著又為她把了脈“隻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起來,你就安心養傷吧。今日我四周轉了轉,這個小鎮是偏南的,原來入關之後,我們走的是岔道,不是往京城的正道。這裏偏僻些,正好養傷。”

白韶卿一直擔心地也正是此事,聽他這麽說,倒真放下了一件大心事“這樣就好。不過還是得小心些,沒事就不要出客棧了。特別是小錦,要給他弄點易容才行。”

李富笑道:“知道了,那也要等你好些我們換客棧才行,這裏的店小二夥計都見過他了,這時也換不了樣子。就讓他少下樓就是了。”

白韶卿點了點頭,轉頭見月重錦拿了隻空碗過來“我喝完了。”他的臉皺成一團,還伸舌頭。瞧他這樣,李富倒笑了“真是一點苦也受不了,說你是富貴人家的少爺,真是一點也錯不了。”

“他的毒有減輕的可能嗎?”白韶卿想起月重錦的病來。

“我隻是按以前林大夫為他弄的藥照樣抓了給他喝,他脈像都是好的,瞧不出有什麽不妥,不過也可能是我診不出來……毒這樣的東西,如果不是直接傷害心肺的,還真是不易察覺。”

白韶卿歎了口氣“不知他幾時才能複元。”

“小姐,你以前見過他?”李富看著她的神色,忽然小心翼翼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