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李富拉回客棧,月重錦就一聲不吭,瞧模樣也不是在生氣,隻是呆呆坐著出神。後來李富為他重新易容,換下白衣,他也都乖乖配合,直到跟著大家住進了新的客棧後,他才忽然有了一些新的興致。
這點興致的由來,是他發現眼前的“公子”忽然變了個人。
他緊緊盯著換上女裝的白韶卿,跟進跟出,半步也不離。白韶卿對方才的事心有餘悸,住進來後就不出門,隻呆在房裏,他就挨著她坐下來,伸手撈過她的長辮子,擺弄個不停,喃喃道:“難怪你不喜歡我叫你小哥哥,原來你是小姐姐,不,是小妹妹。”
白韶卿將頭發從他手裏抽出來:“什麽姐姐妹妹的,要叫丫頭。記住了沒?”
“哦,”月重錦隨口應著,又將她上下打量:“那我也要作丫頭。這樣好看。”
白韶卿看著他問:“你剛剛跟李富出去看到的那個,記得是什麽東西嗎?”
月重錦一呆,臉色迷茫之色,半晌才道:“那個花樣很好看的。”
“記得在哪見過嗎?”
又是一段長長地沉默“不記得了。”他忽然有些不耐煩,皺緊眉頭道:“你怎麽也跟大哥哥似的老問我記得什麽,我不喜歡。”說罷氣呼呼地顧自坐到一邊,竟似生氣了。
白韶卿搖頭笑笑,剛好李富送進飯來,便張羅著和他一起吃,吃飯的時候,月重錦還一直嘟著嘴,隻到飯後吳江給他帶來一隻小風車,他這才高興起來,在窗邊玩個不停,喜笑顏開。
是夜,白韶卿便讓他上床休息,自己則讓掌櫃多拿了一個鋪蓋來,攤在地上。這種富家公子都有丫頭跟著侍候的,客棧老板見的多了,又多得了銀兩,自然有什麽給什麽,半句多話也沒有。
可是畢竟是睡在地上,本來就睡淺的白韶卿愈發難以入眠了,翻來覆去的好一陣,耳聽得長街上敲了二更,還是全無睡意,黑暗中隻睜著眼睛,將近日埋在心底的疑惑細細回想,本指望能理出一個頭緒來,卻是越想越亂,正憂心間,便聽門外有人輕叩“公子……”
白韶卿聽得是吳江的聲音,忙起身開門了,卻見他神情緊張,喃喃道:“公子,我剛剛上茅廁……看到客棧外有……有人鬼鬼祟祟的……”白韶卿雖然換了女裝,他還是改不過來,依舊喚她公子。
白韶卿忙拉他進門,關好門問:“是以前跟著咱們的人麽?”
那吳江聲音居然有些顫抖“不是那些人。這些人看起來……”說著又停了下來,白韶卿就站在他身邊,隱隱感覺到他的害怕,這吳江一路來每逢有凶險場麵都是第一衝上去的,此時卻不知為什麽竟怕成了這樣。
白韶卿看他光發抖不說話,便催了他一聲,他才道:“這些人武功……比較高。”
原來如此,白韶卿不再說話,沉默片刻,幽幽地問:“那你說應該怎麽辦好?”以前遇事吳江都是極有主見的一人,這回自然也要問他。
黑暗中吳江靜了一會,才咬牙般擠出一個字“逃。”
“也對,在客棧裏畢竟躲不了多時,何況,想知道這些人因何而來,也總要麵對他們才行,”白韶卿說著便讓吳江去叫李富準備,自己則叫醒月重錦,四人在她房中會合,稍加整理,便由吳江帶頭白韶卿疊後,魚貫著從客棧出來,打開一旁的側門出去。
深夜地長街上空無一人,他們早在李塘時就舍馬車而換了馬匹,因月重錦要人照顧,便讓他和吳江一騎,此時三騎俊馬在寂靜中朝著鎮西狂奔,那裏過去便是城門,出了城再行五裏就到月國邊界,他們有通關文諜,過這兩關都是輕而易舉的。
三騎不一會奔到城門下,城門守衛被攪了好夢,本來不願放行,終究敵不過吳江送出的大包銀兩,再看他們證件齊全,這才開出一道門縫,讓他們去了。
夜風嘯嘯,自楚京西來,越往邊關氣候越冷,這時離月不過五裏,城門內外溫差居然大的驚人。奔了一段路,白韶卿始終盯著吳江,此刻見他縮著脖子不時地朝後打量,便與策馬和他平行,道:“怎樣?”
“好像沒有跟來,”吳江吐出口氣,指臂朝前一指:“再加快速度,很快就到守軍營地了,到了那裏就沒人能把咱們怎麽樣。”
白韶卿應了聲,朝他身後看看,月重錦耷拉著腦袋正伏在吳江背後,像是尚在夢中,已經走到前麵的李富嗬了口氣,回頭道:“怎麽這麽冷,不是都快五月了麽?”
吳江道:“月國這會兒還是初春,不像咱們楚國。”
白韶卿道:“吳大哥走南闖北,可去過月國?”
“跟著爺去過兩回,”吳江答了,又催促“我們還是快走吧,到了營地再說話也不遲。”
說罷抬手揚鞭,正在落下,白韶卿卻是神色一變,猛地朝他身上伸手,他們離的近,二人又沒妨備,吳江月重錦二人竟是就這樣給她推下了大馬,重重跌在地上。
而就在他們落地的同時,白韶卿也躍下馬來朝地上一滾,馬聲長嘶中,吳江還不及說話,便聽身邊兩聲巨響,片刻前還精神百倍的兩匹俊馬居然一前一後翻在地上,夜色中可見它們頸部有半截長地箭羽抖個不停,兩匹大馬都是四蹄抽搐,眼見是活不了了。
吳江被眼前所見驚的目瞪口呆,一旁白韶卿立刻上前將跌地哼哼嘰嘰地月重錦扶起來就往一邊密林中衝去“還不快跑,等死麽?”話音未落,便聽破空聲大作,眼前微光一閃,三支長箭疾落而至,其中一支不偏不倚地釘在了吳江腿上,他長聲嘶叫,再也顧不得發呆,朝林中狂奔而來。
而走在前麵的李富因和他們有些距離,看到眼前這幕的同時,他跨下的馬也身中一箭,撲地倒了,他跌倒在地,連滾帶爬地也林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