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金杭水渠工程所要花費的錢財對胡楚元來說,也並不算是一筆很大的錢,他的目標隻是盡力提升浙江的生絲產業和茶業,也讓梅啟照、瞿鴻機這些人從中獲得政治上的資本。
哪怕這近六百萬兩銀子的工程款有借無還,一分錢都拿不回來,他終究還是會賺回來的。
為了確保工程順利,各地知府知縣不會因為工程包給了江南水利局,沒有機會從中撈筆油水而和工程過不去,胡楚元和梅啟照又秘密的商議了幾個時辰,將金華府、嚴州府的知府都悄悄挪移,使用梅啟照的親信和胡楚元以前推薦的那些年青官員。
如此一來,再有瞿鴻機秘密聯係,讓這些知府暗中相助,胡楚元派人收購水渠沿岸田地的事情也會開展的更順利。
衢州知府已經是江蘇籍的廖仲山,這就是胡楚元去年推薦的人,為人正直,肯定沒有問題,自然不用再換。
金華知府換成江西人劉鴻熙,嚴州知府則要換成湖南人黃家駒。
“黃家駒”。
真的,每次看到這個名字,胡楚元都忍不住有點激動和顫抖。
談完了這些事,瞿鴻機才和胡楚元又談起福州的事情,道:“騎尉還記得我同鄉同年張百熙嗎,經由騎尉推薦給中堂大人後,他就同鄉屠仁守一起被中堂大人任用在福州船政衙門,他擔任衙門銅元局的會辦,屠仁守則擔任審計處的司務。”
“哦,我倒是記得!”
胡楚元微微點頭,當初,顏士璋和他推薦這些人的時候特別列出其中七人,分別是湖南人瞿鴻機、張百熙、屠仁守,廣東人戴鴻慈,江蘇人廖仲山,廣西人唐景嵩,江西人劉鴻熙。
顏士璋曾說七人都有巡撫之才,瞿鴻機則更勝一籌,言下之意是可以問鼎總督的人。
所以,胡楚元才特意將瞿鴻機舉薦在浙江杭州府,也是想近距離的觀察一下。
其實,這七個人真正做到巡撫的沒有幾個,做到軍機大臣的隻有瞿鴻機,在慶親王奕劻和袁世凱掌權的時期,瞿鴻機是清流派最後的大佬,也唯有他能和這兩個人鬥法。
可惜,敗就敗在張百熙這裏。
新政即將開辦之前,在榮祿的舉薦下,瞿鴻機和張百熙一起被慈禧招見,言下之意,兩人中要有一個可能出任軍機大臣,他們兩人是同縣、同鄉、同學、同年,私交很厚,就私下相約,不管是誰出任軍機大臣,都要力保另外一人出任兩江總督。
結果因為張百熙關於新政的言辭過於激烈,慈禧不高興,就用瞿鴻機做軍機大臣。
發現慈禧不喜歡張百熙,瞿鴻機就選擇姓的遺忘了原先的約定,別說是兩江總督,連巡撫的職務都沒有派給張百熙。
一氣之下,張百熙就和袁世凱結盟。
後來,瞿鴻機以反腐之名攻擊政敵慶親王奕劻和袁世凱,張百熙則屢屢聯係其他官員,幫著袁世凱和瞿鴻機作對。
胡楚元並不知道這些事,比瞿鴻機、張百熙這些人,他更熟悉洛克菲勒、岩崎彌太郎、喬致庸、盛宣懷……!。
不過,胡楚元也算是看清了一點——政治之中沒有幾個人是真正幹淨的,瞿鴻機也是如此,機關算盡,所求的還是自己的官位。
在這些人的心目中,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能比官位更重要,其次才是國家的興亡,百姓的死活。他們比某些官員還是要好很多的,比如說,他們將錢財列在第三位,而不是第一位,也不是第二位。
在眼前這個時刻,瞿鴻機還很在乎他和張百熙的情誼,就和胡楚元推薦道:“張百熙是個很不錯的人,才能出眾,以精研西學著稱,所以才能被中堂大人派在那裏。現在想想,中堂大人更是早有謀劃,提前就將他派了過去,聽說騎尉大人即將赴任船政提調,他也寫了一封密信,托給轉送給騎尉。”
既然是個人才,胡楚元當然要用。
他從瞿鴻機手中接過信函,將信拆開一看,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左宗棠的厲害程度、識人用人的素養、艸控全局的能耐……就不用再細說了,總之是無比厲害的,提前一年就將湖南人張百熙、湖北人屠仁守派到福州船政衙門,一個在銅元局任會辦,一個在審計處任司務,掐住了船政衙門的財務要害。
對於船政衙門內部的情況,兩個人隻要私下一通氣,基本就能摸個八九不離十。
在這封信裏,張百熙和屠仁守首先是要謝謝胡楚元的舉薦之恩,兩人和瞿鴻機都是同年,也就是同治十三年進士,資曆都很淺薄,沒有胡楚元的幫忙,怎麽能在地方撈到正五品銜的實缺肥差?
此外,張百熙就將他在衙門內部了解到的情況通報給胡楚元,總之,情況是挺糟糕,得要提前做好充足的準備工作,順便表一表忠心和感激之情,隻等胡楚元一上任,他們就將唯胡楚元馬首是瞻。
看完整封信,胡楚元一是感歎船政衙門的情況確實是很棘手,二是感歎親信黨羽的好處真的很實在。
他這還沒有上任,張百熙和屠仁守就已經表態要跟著他幹,通風報信,讓他做好準備。
既有內殲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胡楚元忍俊不住的笑出聲,和瞿鴻機道:“多謝霍大人,這封信真是幫了我大忙!”
當著梅啟照的麵,瞿鴻機絲毫不隱藏,拱手笑道:“此乃應盡之責,以後若有差調之處,騎尉直言無妨,霍某必定竭盡所能!”
胡楚元微微頷首。
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已經談完,留兩位大人用了晚膳,胡楚元才送他們離開胡家大院。
再回到冷秋堂,他就將張百熙的信給顏士璋看,隨後又和顏士璋暗中商議一番,決定提前部署,先從江南商行抽調幾個很精明的掌櫃安置在福州等待。
另外,對於張百熙在信裏提到的那些人,也逐一摸底查清,看看他們的底牌和關係網。
總覺得在福州的用人會更加緊張,胡楚元也讓顏士璋盡力替他招攬一些人,一起經辦大事。
這些人倒是很多的,顏士璋本身就有收集人才向胡楚元舉薦的習慣和職責,他很快就推薦了三個人,三人都在江南國學館。
首推的第一個是江蘇江陰人繆荃孫,光緒二年進士,因為和翰林院掌院學士徐桐不和,離職回家閑賦。
他以精擅金石學和目錄學而聞名,也是江陰一帶的收藏鑒賞大師,受俞樾的邀請,目前正在江南國學院和俞樾一起研究古籍。
在上海的時候,顏士璋曾經常出入江南國學館,對裏麵的那些人都很熟悉,一直覺得繆荃孫的能耐並不簡單,隻研究古文書畫未免大材小用。
既然胡楚元要多征收幾個幕僚,顏士璋首先推薦的就是繆荃孫。
第二個人是浙江會稽人鈕玉庚,同治四年進士,資曆很老,年紀卻不大,曾任山東學政,後因丁憂離職回家。丁憂結束後,他想要補缺回京,吏部官員卻要收他三萬兩銀子做賄賂,一氣之下,他就不再出仕,留在浙江開館教徒為生。
第三個人也是浙江會稽人顧家相,二十六歲,光緒二年進士,運氣不太好,年初遭逢母憂,回家守孝了幾個月,就在同鄉鈕玉庚的邀請下前往江南國學館進學。
這個人比較重視洋務理論,時常也去西學館和格致書院,和徐壽等人有著不俗的私交。
顏士璋的眼睛還是很準的,他看中的人,幾乎都有不錯的價值。
胡楚元立刻就同意了,親自寫信(書法水平和國學功底太稀疏,還是得讓顏士璋再修改一番,謄抄一遍才能拿出去見人)給三人,重金禮聘他們出任自己的幕僚,共商大事。
等他“寫”了信,顏士璋親自帶著書信去上海找他們。
這個事情倒給胡楚元另外一個啟發,那就是江南國學館的招攬人才屬姓,不得不承認,這個時代的人才中,很多人都精通文章、金石學、書畫、目錄等等,這些就是真正的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