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商人約有十多位,有老有少,領頭的是一位發須花白的清瘦半老富紳,五十歲左右,眼神內斂而沉穩。

其他商人的神色都顯得猶豫不決,聚集到這間浮翠閣的客廳裏,不敢坐下來,唯有那位半老富紳頗為沉穩,而大家也都看著他,指望他先開口。

半老富紳上前半步,和胡楚元拱手道:“胡騎尉,老朽劉鏞。昔曰,令尊前來南潯收購生絲的時候,我也曾和他有過一些交往!”

劉鏞。

這是個值得欽佩的人,但也算是胡家最主要的對手之一。

此人白手起家,十四五歲的時候做過銅匠,後來在絲行打雜做夥計,二十歲開始創業,和別人一起合夥做起了生絲生意。

在曾國藩的時代,他又開始涉足鹽業,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早已成了南潯四象之首。

他和張頌賢既是兒女親家,也是生意場的合作夥伴,一起經營絲業,一起炒賣鹽業。

胡楚元相信,此人在鹽務案中扮演的角色並不小。

他輕笑一聲,道:“胡管家,給大家都搬搬凳子,讓他們坐下來說吧!”

“多謝胡騎尉!”

“是啊,謝騎尉大人賞座!”

這些富紳們仿佛是看到了一絲希望,紛紛露出微微的喜色。

等這些人陸續坐好,劉鏞就給胡楚元送上一個單子,道:“我們湖州商人頗為仰慕令尊急公好義,報國利民的誌向,聽聞朝廷軍餉有所積欠,特意募捐了一百餘萬銀子,略表我等忠於朝廷之心,還望胡騎尉轉呈給中堂左大人!”

胡楚元冷淡的哦了一聲,打開折子一看,見張頌賢和顧壽鬆的名字就列在第一、第二位,各捐納銀餉二十萬兩整,劉鏞名列第三,也有十萬兩整,龐雲鏳排列第四,八萬兩整。

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南潯商人。

南潯四象八牛七十二狗,資產過百萬稱象,百萬以下,五十萬以上稱牛,五十萬之下,二十萬以上者稱狗。

張頌賢的資本據說能有上千萬兩,而排名四象之首的劉墉更是號稱有兩千萬兩白銀的身家。顧家排行第三,資產也約合千萬兩,龐雲鏳排行第四,資產約有六百萬兩。

這些人的資本異常雄厚,盤踞在湖州經營絲業,連胡雪岩的帳都不買,其中隻有龐雲鏳例外,這個人和胡雪岩合作了十幾年,一直在南潯幫胡雪岩收絲。

可在胡雪岩死後,他並沒有幫胡楚元,畢竟是財力充盈,足可自立門戶。

胡楚元將單子擱在一旁,道:“我會幫大家轉遞給中堂大人,至於中堂大人會怎麽說,我就不知道了,也無法保證,希望大家明白!”

劉鏞苦笑道:“我等知道,這裏另有一份單子是給騎尉的,希望騎尉笑納,以前有什麽多有得罪的地方,也望騎尉海涵!”

說著,他又起身,遞給胡楚元另一張單子。

這張單子就更有趣了,計有上等湖州桑田兩萬七千畝,半數在南潯鎮,另有古董書畫十二件,總價十萬兩白銀。

除此之外,各家所藏食鹽總計六千七百萬斤,願意無償轉讓給江南商行。

看著清單,胡楚元就在心裏惡笑,那些食鹽另算,湖州桑田每畝的價格都在30兩銀子以上,上等桑田至少是每畝50兩銀子,僅此一項就有百萬兩白銀的價格。

古董書畫的價格加一加,近150萬兩白銀的東西,十萬就願意賣給他。

赤裸裸的賄賂啊。

可他缺錢嗎?

胡楚元將清單放下來,道:“說實話,殺人不過頭點地,我也不希望見到太殘酷的局麵,可這些事情都不是我能控製的。你們眼下應該去找曾尚書。我能有什麽辦法呢?”

劉鏞急忙道:“尚書大人概不會客,我等別無他法,隻好來求騎尉,希望騎尉看在都在浙江人士的份上,替我們求一求情,美言幾句。如果騎尉能在此時援救我等,曰後,隻要騎尉有需要的地方,我等必定全力以赴,義不容辭!”

“哦……?”胡楚元一時拿捏不定。

劉鏞這個人說話還是很講信用的,隻要有他這句話,以後在湖州收絲要容易很多。

稍加思索,胡楚元道:“那好,我會想辦法去見一見尚書大人,可結果如何,我實在是說不清楚。這些清單就先留下,我會轉交給合適的人!”

“多謝,多謝!”

南潯的這些富商們紛紛拱手答謝,見胡楚元沒有和他們深談的意思,也見好就收,起身告辭離去。

等他們走了,潘麗美就問胡楚元道:“少爺,您現在該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是涼拌咯!”

胡楚元壞笑一聲,其實他心裏也沒有底。

表麵上,這件事和他關係甚大,他也很有勢力,那麽多禦史在京城告狀,他還能自保,權勢也算是通天了。

可惜,事實是所有的事情都和他關係不大。

他是在京城送了很多錢,可那些錢加起來都抵不過左宗棠的麵子。

左宗棠的一份密信送到恭王府,就能讓恭親王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