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有匪君子,如金如錫1

15.1雙手劍術

伍封見大軍人數不少,不便進城打攪,便在城外紮下營來。雖是新添了不少人,但許長蛇

的輜車上有許多營帳,不虞有缺。

這贏城之中大多是夫餘人,也有不少齊人,冉雍是齊人的首領,入城略作安排,城中齊人

和夫餘人都拿了不少酒肴來迎接伍封,忙了好一陣,才算安定。

這時,吳舟等人帶了三四百健婦侍婢回來,歎道:“胡勝和許長蛇認真不是東西,到處搶了

不少女子,安於寨中,受群賊所欺淩,小人已安置了一半人,剩下這一半人無家可歸,隻好帶

了回來,由大將軍設法安頓。”

妙公主在一旁笑道:“這有何難呢?大將軍見了女子,自然是照單全收,上次在衛國打個轉,

不是連衛國的宮女也帶了七八十人回來?”

楚月兒嘻嘻笑道:“公主說得是,不如將人帶來給公子瞧瞧也好,免他心癢。”

伍封搖頭道:“月兒與公主在一起久了,也越發地頑皮起來。”

妙公主和楚月兒更是笑得十分得意。

葉柔在一旁道:“其實這也好,這些士卒隨大將軍從軍,也要婚配。何況主城人丁稀少,將

她們帶到主城,擇人而嫁,一來終身有個依靠,二來安士卒之心,其家眷都在主城,自然會誓

死護城。”

伍封點頭道:“還是柔兒說得有理。”命吳舟再設大帳,安頓眾女,這些女子便由葉柔率領。

又道:“今日柔兒和眾女立了大功,便不用忙碌了,在她們營中設個大帳宴飲,讓她們好好玩一

玩。”

妙公主與遲遲自告奮勇前去安排。

伍封讓四燕女到劍姬們的帳中去,今日便不用她們侍候,另叫了數婢進帳,再將冉雍、高

麗文和東屠愁請入帳來,一同用飯還各自回帳。

伍封見天色尚早,便與楚月兒出帳看看眾劍姬。才出了大帳,便見鮑寧和鮑興遠遠地探頭

探腦,做著手勢,楚月兒笑嘻嘻地跑了去。

伍封大奇,不知他們搗什麽鬼,也走了上去。

楚月兒道:“他們今日老是纏著我,要學矛法。”

伍封笑道:“這兩個家夥倒是勤力,你將矛法中簡單淩曆的招式教給他們便是。”

三人答應後,楚月兒帶他們練習矛法去了。

伍封信步走到劍姬的大帳之中,隻見眾女歡鬧一片,猜拳者有之、鬥箸者有之、六博者有

之,一個個樂不可支。妙公主與遲遲也與她們混在一起胡玩,極為開心。

帳中環佩叮當,香風四溢,令伍封心懷大暢,忍不住闖了進去,與眾人鬧成一團。他向來

就不拘俗禮,府中的規矩也少,是以眾女見他進帳,無不大拋媚眼,檀口香澤,弄得伍封立時

大暈其浪,被眾女灌酒無數,往妙公主和遲遲身上大嗅幽香,醉倒在二女懷中,連葉柔和四燕

女也被他亂中抱摟了好一會。

伍封一覺醒來,便見楚月兒笑嘻嘻看著他,道:“公子這一次醉得曆害,還勝過殺了朱平漫

那一晚!”

伍封笑道:“昨晚可是胡鬧,我再不敢輕易走到劍姬的帳中了。”盥洗後吃了幾品蔬果,與

楚月兒出帳。

伍封看看天色,嚇了一跳,道:“隻怕已快巳時了吧?”

楚月兒笑道:“遲遲說你醉得厲害,要多睡一會兒。公主便命午飯之後才動身,眼下庖人已

在準備午飯了。”

伍封問道:“公主和遲遲呢?”

楚月兒道:“她們在營外騎馬。”

伍封忙道:“如今還有一個葉小蟲兒未剿除,葉小蟲兒行蹤不定,說不定就在左近,她們可

不能去遠了。”

楚月兒笑道:“不怕,有柔兒、平爺、小寧兒、小興兒他們陪著,還有冉爺、少令子和高麗

大人帶了二十人在旁邊守護!”

伍封道:“你怎不去玩?”

楚月兒臉色微紅,道:“公子宿醉未醒,我怎敢走開?”

伍封順手摟住了她,道:“昨日好似在公主和遲遲身上鑽了一回,被你躲過了,今日好像應

該略作補償吧?”

楚月兒臉色更紅,呢聲道:“公子想怎麽補償?”她隨伍封日久,自不象以前那麽動輒害羞。

伍封在她臉上嗅了好一陣,忽在她櫻唇上吻了一口,笑道:“今日便這樣罷,過些天,嘿嘿!”

楚月兒自然猜到他心中想著的念頭,滿臉緋紅,“嚶”地一聲逃了開去。

伍封大笑,信步向眾勇士與步卒的營中走去,楚月兒帶著四燕女小心跟在後麵。

隻見營帳圍出的大場分成了兩邊,一邊正由趙悅、蒙獵和吳舟訓練新兵,另一邊是眾勇士

正由慕元領著練習刀矛。

眾人見禮之後,伍封仍讓他們練習,自己與楚月兒看了一會新兵,見他們其實身手都很敏

捷,也有力氣,隻是無甚常法,趙悅和蒙獵正教他們軍中所用的戈擊之術。吳舟板著臉在一旁

看著。

又到了眾勇士的那邊,見他們練得甚是認真,刀術矛法都有極好的根基。

伍封問道:“月兒,你昨日教鮑寧和鮑興的矛法,他們學得如何?”

楚月兒道:“我選了三十幾招矛法教他們,都學得不錯,還教了一會兒劍術。”

伍封道:“你還記得那日與慕元比武的那個樊越麽?他的戈法極其簡單,力道渾成,來來回

回使出來,頗有些威力!”

楚月兒點頭道:“公子是想讓我選些矛法中猛惡簡單,又能循環使用的招式教給他們?”

伍封讚道:“月兒聰明得緊,這些勇士力大勇猛,膽色過人,不過所學的刀矛之術終是有所

不足,若能將給他們一些簡單淩曆的招數,恐怕更加厲害了。雨兒四人的刀法還有可精進之處,

我也在尋思,日後想一套刀術出來教給她們。”

他想起那日慕元與樊越比武時,雙手握劍,隨手使了幾招,尋思自己倒可以研習一下雙手

使劍,看看與單手劍相比,是否有值得習練之處。當下拔出劍來,雙手握住劍柄,他這劍柄長

有一尺,雙手握住還大有餘裕。

伍封站了一會兒,雙手握劍,使開了“刑天劍法”。

他雙手握劍,劍上的力量幾乎大了一倍。本來他的劍法便是猛惡淋漓,用雙手使開,更是

威猛無籌。這雙手使劍,說起來簡單,其實極難。皆因所有的劍法之中,勁力的運用、出劍的

方位、身法的施展都是針對單手的,好在伍封在“刑天劍法”招式簡單,並沒有變化,伍封又

對武技一道格外有天賦,使了數百遍後,終於能雙手使出伍氏劍招,“六禦劍”也能化為雙手使

出。漸漸融匯貫通之後,伍封的劍法展開,每一招式都是驚天動地。勁力攢發之處,周圍的人

不自禁地連連後退。

眾人看得心中凜然,連楚月兒也暗暗心驚。待伍封停下劍來,眾人隻見他身周地上的積雪,

不知如何已經消失,地上形成一個直徑達十餘丈的圓圈,露出黑地來,想是被他劍術強盛的威

力,將積雪化去蒸發。

伍封收劍回來,楚月兒道:“如此劍術,天下能禦之者恐怕沒幾個人。”

伍封道:“這雙手劍術甚難,內中尚有許多處未能臻善,須慢慢練之。”

這時已到午時,妙公主遲遲一眾騎馬回來,途經軍營,見伍封與楚月兒二人親督眾人練武,

忙跑了過來。

妙公主從小與伍封鬧慣了,又是不日要成親的,對昨夜伍封在身上胡摸亂鑽並不在意,心

中反而高興。遲遲雖然久曆風塵,卻是守身極謹,是以伍封昨夜醉中對她大施輕薄之手,想起

來心中甜絲絲的,臉上卻嫩,見了伍封便有些不好意思。唯有葉柔紅著臉遠遠地躲在眾人身後。

伍封見妙公主和遲遲臉色,自然知道她們心中所想,飛步上前,將二女抱下馬來,怪笑道:

“今日晚上便由你們陪我飲酒,不醉不休。”

遲遲嚇了一跳,妙公主笑道:“也好,便與你鬥一鬥酒,看看誰的酒量大些。”

遲遲小聲道:“公子宿醉起來,難道不覺累麽?”

伍封笑道:“我昨晚幹了什麽費力的事麽?何以會累呢?”

遲遲啐了一口,白了他一眼,笑著找楚月兒說話去了。伍封便知道此女已經徹底地放開了

以前那一種總有些格格不入的態度,融入到他的生活之中了。

高麗文滿頭大汗,他最重修飾,拉著女婿東屠愁入帳擦洗去了。

吃過午飯後趕路,晚間時到了博城,伍封命在城外紮營。

博城這是高麗族人的根本之地,高麗族人送上了美食,讓人人吃得讚不絕口。

伍封見高麗美酒極佳,多飲了幾杯,由楚月兒陪著,坐在帳中與楚月兒說話,妙公主自是

趁天未大黑時與遲遲在營外騎馬。

這時,冉雍、高麗文與東屠愁走進帳來。

高麗文道:“大將軍,明日小人和小婿便不送大將軍了。”

伍封笑道:“大人和少令子送了這麽遠,真是盛情哩。”

東屠愁上前施禮道:“大將軍,小人有個不情之請,大將軍若能答應,小人會感激之極。”

伍封道:“少令子請說。”

東屠愁歎了口氣,道:“若是舍弟東屠苦有得罪大將軍的地方,還望大將軍能予以饒恕,日

後能饒他一命。”

眾人都吃了一驚。

伍封奇道:“這人想殺害少令子,少令子為何還要為他求請?”這東屠愁隨行兩日,雖然少

說話,卻也看得出他是個厚道的人。

東屠愁道:“東屠苦雖然行止不端,畢竟與小人一起長大,有兄弟之誼。何況他在族中的追

隨者甚多,若殺了他,自是要追究下去,隻怕不少族人會因此喪生。”

伍封點頭道:“少令子原來是仁厚之人。既然是少令子相求,萬一他落於在下手中,便饒了

他,若是他生出禍亂,在下大軍所至,亂軍之中就難說了。”

東屠愁歎道:“大將軍既能答應,小人便放了心,若是他不知悔改,死於亂軍之中,也隻能

怪他自己了。”

伍封想起這東屠苦便厭煩,岔開話頭道:“聽倭人官爺說,東屠苦的劍術是少令子所授?”

東屠愁道:“小人從家父處學來劍術,再授給諸弟。東屠苦的劍術算是最高了,竟能勝過小

人。”

伍封點頭道:“伯嚭的劍術詭詐陰狠,與少令子性格不符,這劍術在少令子手上使出來,恐

怕發揮不出其中的狠毒。但東屠苦竟能對兄長下手,可見其詭詐陰狠,練這種劍術自是要強過

你了。”

東屠愁佩服道:“正是如此,冉師父也是這麽說,是以小人已盡棄所學,隨冉師父學劍。”

伍封笑道:“冉兄與公良孺同出一門,所使的劍術隻怕也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之劍吧?”

冉雍笑道:“大將軍定是見過公良孺的劍術了。其實我們在夫子門下,夫子量才施教,劍術

各有不同,不過大致相類,或是大將軍所說的君子之劍吧。”

伍封點頭道:“昨日冉兄為追兵所迫,施展過劍術,在下看冉兄之劍雖不如公良孺氣勢弘大,

但變化多端,隻怕比公良孺尤有過之。”

冉雍歎道:“原來在下隻出了幾劍,大將軍便能看得這樣清楚了。”

伍封問道:“冉兄是滿飾箭的師父,未知滿飾長老的性格如何呢?”

冉雍笑道:“長老或是九族之長中最為耿直的人吧。”

伍封點頭道:“其實萊夷人比起齊人來說,都比較耿直些,不象那些齊人表麵上一套,心裏

卻另有一套,稍不小心便會上當。”

冉雍道:“這就是在下常居夷地的原因了。大將軍,那田新有些古怪,大將軍不可不防。”

伍封奇道:“這人有什麽古怪?”他知道冉雍心計過人,既然這麽說,當然絕非是胡言亂語。

冉雍道:“在下與田新交往多年,始終不能知其底蘊,這人表麵上看來隻是個普通的商人,

但在下到他府上拜訪時,常見到他不少的門客,無一不是武技過人,在下與他說話時,常發現

不僅是萊夷,就是整個齊國發生的事他也了如指掌,殊不簡單。”

伍封暗暗吃驚,田新整個一副平庸商人的模樣,原來其實力出人意料,道:“他既姓田,是

否與田氏一族有何關係?”

冉雍道:“在下也曾懷疑過,但暗中派人查過,也未見他與田氏族人有過接觸。”

伍封忽想起一事來,那日從林中救了田盤和田燕兒兄妹,田燕兒身中毒箭,華神醫說那種

毒是夷人之毒,又想起田政曾想用夷人之藥迷害遲遲,便問道:“萊夷人中哪一族會用毒物?”

冉雍愕然道:“據在下所知,夷人並不擅用毒,大將軍為何會這樣問?”

伍封道:“在下知道有一種毒,塗抹在刀劍箭矢之上,若是傷了人,中毒者一般難以救治,

據說那是夷人之毒。”

高麗文奇道:“有這種毒?在下從小在萊夷長大,為何會不知道呢?”

伍封心道:“莫非華神醫弄錯了?他是東皋公的弟子,醫術之高明隻怕在列國之中也少見,

又怎會有錯呢?”

東屠愁突然道:“若是真有這種毒,恐怕唯有玄菟人才有吧。”

高麗文點頭道:“愁兒說得不錯,玄菟人終日神秘兮兮的,若說他們有毒物,倒是大有可能。”

伍封忽想:“到萊夷這幾日,見了多族之人,其餘的雖未見過,卻也聽說過,唯有這玄菟族

人無人提起過,是否連他們也不知道?”問道:“我聽說玄菟族人身份甚是尊貴,是否很少與你

們見麵呢?”

高麗文苦笑道:“小人從未見過玄菟族的法師玄菟靈,連他們的族人也少見。有時到了夷維

城,見到城中人的衣飾或與齊人相似,或與它族之人相似,卻也不清楚誰才是玄菟族人。小人

去拜訪玄菟靈時,總是在門口便被拒絕回來,說是法師出了門,不能見客,一點麵子也不給。”

冉雍奇道:“原來大人也是如此。在下拜訪過玄菟靈,他們也是說法師出了門。”

東屠愁道:“小人見過法師。”

眾人無不愕然,他雖是東屠族的少令子,但身份總及不上高麗文。高麗文也見不到玄菟法

師,他又如何能見到?

東屠愁道:“有一次小人奉父命到夫餘上人府上辦事,恰好遇見了玄菟靈法師,他才四十歲

左右年紀,風度極佳。我見夫餘上人在他麵前極為恭敬,比見了大將軍還卑躬些。小人向他施

禮時,他拍了拍小人的肩頭,小人隻覺心驚膽戰,在他的身邊便如站在利劍之尖上一般。”

伍封驚道:“殺氣?”

東屠愁歎道:“小人回寨後悄悄對家父說起此事,家父駭然良久,說這是頂尖高手才有的殺

氣,若真如家父所說,隻怕玄菟靈才是真正的萊夷第一高手。”

伍封道:“這真是意想不到。是了,玄菟靈連高麗上人和冉兄也不願意見,為何會到夫餘上

人的府上去?”

高麗文喃喃道:“這事有些古怪。小人和冉兄上門去,玄菟靈也不見,莫非夫餘族與他有什

麽特別的關係,還由得他親上門去?”

冉雍道:“在下卻聽說玄菟靈對十七八歲的少女極有興趣,派人在天下列國中找尋美女。是

以大惑不解,才會小心查探,卻始終不得其解。”

高麗文道:“此事小人也聽說過,鄙族中有人說昔年陳國的夏姬有一種采補之術,懷疑玄菟

靈也是練有此術,才會廣羅少女。”

東屠愁奇道:“什麽采補之術?”

冉雍笑道:“此事說起來就長了。一百多年前,鄭穆公有個女兒名叫夏姬,據說夢中學會了

采補之術。夏姬嫁給了陳國的大夫夏禦叔,生了一子叫夏征舒,字南,故又叫夏南。後來夏禦

叔死了,夏征舒被任為司馬。這夏姬有一樣怪處,年紀近四十歲,依然是十七八歲的模樣,生

得妖媚動人,或是其采補之術所至吧。”

伍封與楚月兒對望了一眼,心道:“原來除了老子的吐納術、支離益的‘蛻龍術’之外,世上

還有它術駐顏。”

冉雍道:“當時陳君是陳靈公,下麵有兩個大夫孔寧和儀行父,都是縱淫不堪的人。孔寧與

儀行父用了諸多手段,與夏姬私通,後來竟將陳靈公薦給了夏姬。夏姬住在株林,為了兒子的

前程,遂與陳靈公有私。大夫泄治直言相諫,反被孔寧和儀行父殺了。一時間陳國上下,穢聲

遠播,百姓作歌嘲弄曰:‘胡為乎株林?從夏南。匪適株林,從夏南。駕我乘馬,說於株野。乘

我乘駒,朝食於株。’夏征舒不堪為民間笑談所辱,終於叛亂,將陳靈公殺了,孔寧與儀行父逃

到了楚國。”

眾人“噢”了一聲,不料室中淫行,竟導致了家國之變。

冉雍道:“楚國當時是楚莊王在位,此人雄才大略,非同一般。孔寧與儀行父請楚莊王發兵

殺夏征舒,楚莊王素來知道這二人頗為不堪,不予理會。那時,楚王屈、景、昭三姓之中有一

人名叫屈巫。屈巫文武兼資,劍術之高天下罕見,精於機關奇巧之作,又擅長用兵,甚得楚莊

王器重。屈巫多年前出使陳國,曾見過夏姬,便心生愛慕之意,為夏姬作詩一首,詩曰:‘彼澤

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彼澤之陂,有蒲與蘭。有美一

人,碩大而卷。寤寐無為,中心涓涓。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而儼。寤寐無為,

輾轉伏枕。’”

伍封點頭道:“原來這屈巫的詩也寫得好,為夏姬作此詩一首,夏姬多半會為之心神動搖,

免不了‘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楚月兒在旁嘻嘻一笑,伍封向她看去,見她笑吟吟地眼中大有深意,多半是想起了自己的

那首“月出皎兮”,瞪了楚月兒一眼,卻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冉雍怎知他二人心中的古怪念頭,續道:“屈巫心知這是絕佳的機會,便向楚莊王進言,說

是陳國可以討伐。楚莊王對他言聽計從,便興兵討陳,將夏征舒擒住。”

高麗文色迷迷地問道:“夏姬到哪裏去了?”

冉雍道:“夏征舒不敵楚國大軍,自是一戰被擒,夏姬也被楚軍擒住。屈巫欲討好夏姬,偷

偷將夏征舒放走。誰知這夏征舒也是該死,逃出三十裏外,竟又被孔寧和儀行父帶人擒住。楚

莊王便將他車裂於市,屈巫再想去救時,卻未來得及。楚莊王見了夏姬後,也為之迷,欲納入

後宮。”

伍封皺眉道:“楚莊王繼齊桓公、晉文公、秦穆公之後,也為諸侯霸主,不至於如陳靈公一

樣吧?”

冉雍道:“屈巫見楚莊王想將夏姬納術後宮,自是不願意了,便說楚軍入陳,是為了討伐弑

君賊子,若納了夏姬,豈非讓人誤認為是為了此女而起大軍,義始而淫終,惹人恥笑。楚莊王

見他說得有理,便道:‘此女是世間尤物,再讓寡人見到,必定不能自製。’便讓人放了夏姬。

屈巫自是心中大喜,他有救夏征舒之德,不愁夏姬不入他的府中。”

高麗文道:“夏姬就這樣歸了屈巫?”

冉雍笑道:“哪有這麽容易?楚莊王要放此女,屈巫便想開口索要,誰知楚莊王身邊的幾位

大臣名將均紛紛開口索要此女,屈巫自然是一一駁斥,不讓楚莊王將此女給了他人。楚莊王無

奈之下,將夏姬賜給了連尹襄老。那襄老年紀高大,屈巫知道他壽命不久,便未加反對。”

高麗文搖了搖頭,道:“便宜了襄老。”

伍封失聲笑道:“大人何必耿耿於懷,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呢!”

眾人都笑,冉雍道:“後來襄老戰死於晉國,夏姬便以求屍為名,要回鄭國。楚莊王便有些

疑心,說屍在晉國,如何要到鄭國求屍。屈巫在一旁加以周旋,楚莊王便答應讓夏姬回國。屈

巫立刻派人向夏姬之兄鄭襄公求聘,屈巫此刻已被封為申公,權勢頗大。鄭襄公欲交好屈巫,

因而答應。屈巫又設法用晉將的屍首將襄老之屍換回了楚國。”

伍封歎道:“這屈巫為了夏姬左右周旋,隻怕不僅是好色!”

冉雍道:“那時楚莊王剛死,楚共王繼位,屈巫與楚共王不甚相妥。正好晉師伐齊,齊國向

楚國求救,但楚國因新喪不能發兵,齊師大敗。楚共王便要派使者到齊國,願喪期之後為齊雪

恥。屈巫便自薦為使,楚共王雖不喜歡他,但知道他文武全材,口才了得,便派了他去。屈巫

暗中收拾家財,以出使為名跑到了鄭國,先與夏姬成親,他先前曾救夏征舒,後來又為夏姬回

鄭之事周旋,將襄老的屍體迎回楚國,夏姬感念其德,自然是死心踏地跟了他。”

伍封道:“屈巫是楚王一族,娶他國公主而不稟告楚王,恐怕不妥吧?”

冉雍點頭道:“屈巫既將家財收始而走,自是早有謀劃,為了夏姬將采邑封地盡數不要了。

當時能與楚抗衡者隻有晉國,屈巫便帶著夏姬到了晉國。晉景公正以兵敗於楚國為恥,素知屈

巫是天下奇才,見他奔來,心中大喜,當日便拜屈巫為大夫,將邢地賜給屈巫為采邑。屈巫便

去屈姓以巫為氏,名為臣,至今人稱的申公巫臣便是他了。”

伍封恍然大悟道:“原來他便是巫臣。在下曾聽先父說過,吳國始強,全源自申公巫臣,如

今巫臣在吳人心中有若神明。”

高麗文奇道:“這與吳國又有何關係?”

冉雍道:“楚共王知道後,自然大怒,派兵將巫臣之家抄了,族人也盡殺,連襄老之子也被

抄家殺害。巫臣聞訊後大怒,他雖投晉國,是想與夏姬偕老百年,並無害楚之意,何況以其罪

也不致於滅族。他便寫書給楚王,說是要讓楚人疲於奔命。巫臣這人厲害之極,立刻想出一個

計策來對付楚國,他向晉景公進言,說晉楚勢力相衡,要對付楚國,唯有從楚國後方著手,先

通好吳國,然後命他們襲擊楚國。”

東屠愁駭然道:“此計當真厲害。”

冉雍道:“晉景公見此計大妙,自然是放手讓巫臣去做。巫臣便親赴吳國,當時吳人少通中

國,都是步卒,向來臣服於楚。巫臣帶著夏姬居吳國多年,教吳人以車戰,又為他們重金相請

列國的高手匠人,鑄造兵器。在他相助之下,吳勢日強,兵勢日盛,便開始侵楚。這是吳人攻

楚之始。不出多久,楚國的東方屬國盡落入吳國之手,吳君壽夢遂僭爵稱王。後來吳國更得伍

子胥、孫武之助,與大國相抗,成為天下強國,覓其根源,便在於巫臣。”

伍封點頭笑道:“在下看這根源,隻怕是在夏姬身上吧!”

冉雍笑道:“也可以這麽說罷。楚國始弱,源自吳國始強。幸好晉國公族又被大夫分奪,是

以晉楚相衡之勢依然如故。”

高麗文歎道:“區區一個女子,竟能導致天下形勢為之一變,誰能想到呢?”

伍封笑道:“大人休要小看了女人!不說別人,便是月兒跑了出去,隻怕天下間多少勇將也

會沒得飯吃,要沿道乞討了吧!”

楚月兒格格一笑,眾人都大笑起來。

楚月兒笑問道:“冉爺,那巫臣與夏姬日後怎樣了?”

冉雍道:“據說他們周遊天下,又有人說他們隱居於海邊,後來不知所蹤,人都說雙雙成仙

而去。不過,巫臣之子屈狐庸曾留在吳國為相,這也是個聰明絕頂的人,為吳王造了一件‘龍

鱗軟甲’,曆代吳王都穿著以此防身,還為吳國造了三艘天下無雙的餘皇大舟,其子孫如今在晉

國襲領邢地。據說巫臣與夏姬曾經生有一子,未入邢地,眼下其後人不知在哪裏。”

高麗文道:“若是玄兔靈真會這種采補之術,小人倒想向他學學。”

這時妙公主和遲遲騎馬回來,二女興高采烈地一路說話,進了大帳。

妙公主大聲道:“封哥哥,遲遲的騎術已經十分精熟了,這都是我的功勞吧?”

伍封笑道:“是是,公主立了大功,一陣便與你們三人痛飲一番,如何?”

楚月兒和遲遲格格笑著,立時逃出了大帳。唯有妙公主卻不怕,一迭聲讓人拿酒過來。

冉雍三人暗笑,告辭出帳。

伍封與妙公主對飲美酒,楚月兒與遲遲在一旁嘻鬧,伍封自是不好意思與三女認真,結果

一個不小心,便被三女灌得大醉,塞入大被之中。

次日高麗文與東屠愁來帳中辭行時,伍封才醒過酒來,麵帶酒色與二人道別,二人大笑而

去。

辰時眾人動身,往夷維城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