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妙公主便從宮中帶了二十多侍衛過來,伍封讓宮中侍衛的七八輛兵車回宮去,
這才出發。
平啟的車在最前開路,招來的車在最後。
伍封的銅車緊隨平啟,鮑寧仍當他的車右。妙公主和楚月兒同乘一車,隨在銅車之後,此
後是葉柔和遲遲同乘的一車,此後依次是趙悅、蒙獵、吳舟等人各自乘的一車,四燕女、三十
六劍姬以及三十多個侍從的馬車隨在吳舟的車後麵,一眾人浩浩蕩蕩出發。由於他們一行中以
輜車為多,又不急著趕路,是以行速甚緩。
列九、楚姬、鮑琴和鮑笛一早趕到了府中,送出了門才回封府。
一路上冰雪皚皚,朔風獵獵,伍封站在銅車上,見滿目曠野,心懷大暢。
回首見妙公主與楚月兒披著狐裘,在風中指指點點地小聲說話,伍封笑道:“你們在說什
麽?”
妙公主道:“終日在城中,其實悶得緊,如今在外走一走,甚覺暢快。”
楚月兒道:“齊國的景色,與楚國大不相同,楚國在江南地方,甚少見雪。偶有雪時,也隻
是一點點雪影子,落地便化了。”
伍封道:“其實說起來我也是楚人,算是月兒的同鄉,可惜一直未曾去過楚國看看,幾時有
時間,便由楚月兒陪我到楚國各地一遊。”
妙公主立刻大惱,嗔道:“你整日與月兒亂跑,就不用理我了?”
伍封忙道:“當然公主也是一道,若我同月兒去了楚國,將公主放在家中,我還不放心!以
公主的美貌,我若不在家中,怕有些人會上門糾纏,哼,此事難說得緊!”
妙公主立刻化惱為樂,笑咪咪道:“除了楚國,你還想去哪裏?”
伍封笑道:“哪裏都想去!譬如晉國、燕國、、秦國、吳國、越國,成周也可以去看看。”
妙公主故作恍然大悟之狀,笑道:“是了,最好是先去晉國。”
楚月兒嘻嘻一笑。
伍封笑道:“又在胡說了!”心中卻想:“其實去一趟晉國,看看飛羽是最好的了。”怔怔地
發起愣來。
妙公主與楚月兒互使了個眼色,自然知道他想起了那位“關關雎鳩”。
楚月兒忽道:“公子,你想不想去代國看看?”
伍封一怔,苦笑道:“代國就不要去了,那位董梧怕是恨我入骨,我若去代國,便是肉上刀
俎,自尋死路。說不好,那屠龍子支離益也會親自動手,後果大為不妙。”
楚月兒笑道:“難道公子不想將支離益打敗,成為天下第一麽?”
伍封搖手道:“天下第一有什麽好?到時候別人想成為天下第一的都會來找我了。我看那屠
龍子也未必如我,至少他就沒有公主和月兒這樣的美人兒在身邊吧?”
二女聽他大賣甜嘴,甚是開心,嘻嘻地笑成一團。
葉柔此刻驅車上來,笑道:“公主和月兒何以如此開心呢?”
楚月兒看了過去,見遲遲滿臉好奇之色,笑道:“柔兒這句話,是代遲遲問的吧?”
葉柔笑道:“月兒甚是聰明,正是遲遲想問的。”
妙公主笑道:“遲遲何不自己問呢?”
遲遲滿臉緋紅,低下了頭。
葉柔道:“這麽隔車說話,好生不便。公主,不如讓遲遲到你的車上吧?”
妙公主笑嘻嘻地道:“這就最好了,我正有事要問遲遲!”
遲遲換車之際,伍封見全部人馬因此也停了下來,向前後看了看,笑道:“已近午時了,不
如休息一下,人要吃飯,馬也吃些草。”
平啟大聲傳下話去,眾車便在路邊停下來,侍從從輜車上拿出幹糧肉脯美酒,見雪地潮濕,
便都在車上吃。
正吃著,忽見鮑興搖搖晃晃地帶著一眾禦者去後麵輜車上拿草料,沿途與眾女調笑不休。
如今天氣極寒,鮑興搖頭晃腦地鼻中哼著兩道白氣,十分滑稽。
妙公主疑惑道:“小興兒這番樣子頗為古怪,是何道理?”
伍封笑道:“月兒說他們像螃蟹,公主說像不像呢?”
妙公主格格笑道:“我看他們不像螃蟹。”
楚月兒笑嘻嘻地道:“公主看他們像什麽呢?”
妙公主煞有介事地道:“隻怕是大螃蟹吧。”
眾人哈哈大笑。
吃過午飯,休息一陣後,又繼續趕路。
這時,楚月兒正向妙公主詳細解釋道:“小興兒隨公子久了,常經戰陣,怕影響公子廝殺,
是以從衛國回來後,每次出門,都要穿了三層革甲。”
妙公主恍然大悟。
遲遲忽然道:“其實鮑爺不必穿三層革甲,若有一層銅甲便夠了。”
伍封歎道:“銅甲可難製得緊,我府中可沒有這樣的匠人。陳兄替我製了一件鐵甲,很是不
易,他現在又去了越國。”
遲遲驚道:“鐵甲?先父生前說革甲不夠堅韌,曾研製以銅做甲。如今吳王夫差、越王勾踐
和楚國的白公勝都有一件銅甲,其實是先父所製,不料還有高手匠人能製鐵甲。”
伍封想起楚月兒身上的那件金縷衣,點頭道:“以鐵製軟甲,可能更為神奇,遲遲可聽過‘金
縷衣’,此衣便在月兒身上。”
遲遲搖了搖頭。
平啟是董門中人,對支離益的三寶自然知道,他知道“天照”寶劍在伍封手中,卻不知道“金
縷衣”在楚月兒身上,大出其意料之外,好奇問起。
伍封解釋道:“當日闞止之亂時,董門有一個人穿著金縷衣,結果仍是死了,那件衣便入了
我府中。”
平啟沉吟道:“金縷衣僅此一件,是屠龍子的寶物,連董梧也不曾穿過。我們二十四董門尋
常之人,誰有身份穿上此衣?”
伍封奇道:“朱平漫來臨淄鬧事,不是說董梧的兒子也死在臨淄城麽?”
平啟搖頭道:“董梧的兒子多年前已經死了。”
眾人都覺奇怪起來,伍封道:“這中間有何緣故,可就想不出來了。”
葉柔問遲遲道:“遲遲,令尊研製出來的銅甲是怎樣的呢?”
遲遲道:“是用銅做成幾大片,分在胸、背、腹等處,其餘還有幾塊小的銅片,置於肩頭、
大臂等處,銅打薄邊,薄邊上打些小孔,以縫厚革。不能用銅片的肘肩等處,仍隻能用厚革相
連。這種甲形體比革甲要大,隻能穿在外麵,也比革甲要重很多,一件銅甲幾乎如四件革甲的
重量。”
伍封問道:“遲遲是否會做銅甲?”
遲遲搖頭道:“我見先父做過,未獲傳授。其餘的都能想出來,就是縫製甲片的繩難辦,用
任何粗繩恐怕都會被銅片磨穿,不能耐久。”
眾人均覺失望,楚月兒忽道:“金縷衣上的線與眾不同,好象較能耐磨。”
伍封點頭道:“正是。”捋起大袖,從小臂上解下了那兩塊甲片,見遲遲和葉柔都大為疑惑,
解釋道:“月兒常隨我冒險,我便請陳音將‘金縷衣’拆得小了,讓她穿上,這多出的兩片是公
主為我特製的。”
一邊說,眼光卻向妙公主的腿上瞧過去。
妙公主想起當日說他手臂比腿粗的言語,臉上微紅。
伍封將甲片交給遲遲,道:“遲遲,反正途中無事,你便看看這甲片。”
遲遲仔細看著甲片,臉上漸露驚異之色,歎道:“想不到胡人的手工也如此絕妙,當真是意
想不到。遲遲知道了,既是銅甲,也可不用繩,用銅環穿上甲片也可,下次便為公子做幾副銅
甲試試。”
伍封笑道:“胡人與我們隻是生活有異,也不比我們蠢。”
遲遲點頭道:“隻看看平爺,便知胡人的厲害了。”將甲片遞給了楚月兒。
楚月兒知道她的意思,上前將甲片又纏回伍封的手臂上。
妙公主忽然想起一事來,問道:“平爺,我聽封哥哥說,胡人不乘車,善騎馬,還說騎馬作
戰,隻怕還厲害過車戰。是否胡人真的都騎馬呢?”
平啟向伍封看了一起,佩服道:“原來公子也覺得騎兵厲害!我們胡人除了東胡勢力較大外,
林胡、樓煩勢力都小,人少地小,但以晉國之強,卻始終奈何不了我們胡人,便因我們的騎射
之術,妙絕天下!”
楚月兒道:“那日我們在宋國被柳下蹠的騎兵所圍,才聽到馬蹄聲,片刻間大軍就到了近前,
其彪悍快捷之處,想來也後怕!”
平啟傲然道:“柳下蹠的騎兵中有林胡人、樓煩人,還有鮮虞人,不過,他的精銳全是林胡
人所成。在天下胡人之中,我們林胡人最精於騎射之術!”
妙公主大感興趣,道:“平爺的騎術想來十分精妙吧?”
平啟笑道:“小人自小在馬背上長大,騎馬之術也還過得去。後來父母死後,小人又無家小
拖累,才入了董門。不瞞公主說,小人在董門之時,也常常騎馬。代國除了華夏族人外,還有
胡人、鮮虞人和狄人,主要都是胡人,騎馬也是常事。”
伍封吩咐一聲,命人牽了一匹馬過來。隻因要行遠路,怕在途中馬病,是以一般都會帶若
幹匹空馬隨隊而行,以備隨時補上。
平啟大喜,道:“其實小人對騎馬的興趣,遠勝過乘車!”
他跳下馬車,接過馬的韁繩,輕輕一躍便上了馬背,雙腳輕輕在馬腹上一夾,這匹馬往前
衝去,潑剌剌地四蹄翻動,在雪地上箭一般飛馳。
全隊人都好奇地向他看去,隻見他在馬背上倏上倏下,一時藏在馬腹底下,一時縮身於馬
背一側,靈動自如。忽見他手執韁繩,竟然站在馬背之上,從腰間拔出了那一口“無鬼”銅劍在
空中揮舞,那馬越來越快,在風*一條馬尾拖得筆直地橫起來。轉眼之間,他已從隊前到隊
後,又從隊後到隊前,來回跑了數次。
車隊中眾人都拍手讚好,彩聲不絕。
葉柔和招來也叫禦者牽過兩匹馬,飛身上馬,跟著平啟來回飛馳。
眾人大奇,尋思招來是鮮虞人,會騎馬理所當然,居然葉柔也會騎馬,倒是意想不到,大
概是招來教她的吧。
妙公主看得興趣大發,將人再牽了幾匹馬過來,自己也上了一匹,倏地馳了出去,大叫歡
呼,玩得甚是高興,跑回車邊時,對伍封道:“封哥哥怎不來玩?”
伍封見楚月兒抑鬱不樂,知道她不會騎馬,道:“月兒想不想學騎馬?”
楚月兒立時大喜,二人也跳下車,伍封先將楚月兒抱上馬背,然後自己跳了上去。
楚月兒對遲遲道:“我們也去玩玩,遲遲隻好獨坐一會兒了。”話未說完,伍封已將馬衝了
出去。
一時間五匹馬來回追逐,往來如電。
伍封一邊策馬,一邊在楚月兒身後教她如何控馬,如何展身。若換了別人,自然要學多時,
但楚月兒的輕身功夫妙絕天下,身手又敏捷,不一會兒便已學會。伍封索性將馬韁繩交在她手
上,讓她策馬馳騁。
楚月兒來回跑了幾趟,十分興奮,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仗著伍封在她身後保護岸,笑嘻嘻
地在馬背上,還開始學平啟左右藏身起來。跑了幾趟,卻聽伍封在身旁讚道:“月兒學這騎術大
有天分,比我初學時快得多了。”
楚月兒嚇了一跳,不知伍封何時已下了馬,自騎上一匹跟在身旁。
六匹馬來回跑了十數趟,平啟怕累壞了馬,先停到車邊,下馬登車。見伍封三人的騎術不
弱,大出其意料之外,暗暗讚歎。
過一會兒妙公主也稍稍覺得累了,停下馬上了銅車。
伍封知道楚月兒剛學會騎馬,自然興趣濃烈,索性陪著她來回跑著,跟著大隊前行。直到
大隊行出了近十裏,伍封才道:“月兒,得讓馬歇歇了。”
二人二馬馳到銅車邊上,各伸一手握住,借馬前衝之力,飛身從馬背上躍起,如兩隻大鳥
般輕飄飄地落入銅車。
眾人見二人身法極美,大讚了一聲好。
家人跑上來把馬牽走後,平啟讚道:“原來公子、公主、月兒姑娘和柔姑娘的騎術也高明之
極!你們是中原人,居然也擅騎馬,小人的確意想不到。”
妙公主得意地道:“前年封哥哥就教會我騎馬,隻是不敢在外麵騎罷了。”
葉柔笑道:“這都是大師兄所教,平時也沒機會騎。”
伍封大讚道:“月兒剛剛才學的騎術,竟然如此高明,真是不簡單!”回頭見遲遲臉上大有
羨慕之色,道:“遲遲若想騎馬,便由平兄教你吧,他的騎術最高了。”
平啟點頭道:“反正還有一兩天才到萊夷,遲遲姑娘想騎馬時,吩咐小人一聲便是了。”
伍封見他對遲遲甚是客氣,大為愕然,轉念又想:“平兄定是將遲遲當成我的人,是以這般
客氣,一陣跟他說一說。”
妙公主意猶未盡,道:“月兒,明日一早我們便騎馬去玩。”
楚月兒當然十分樂意,道:“這才好呢!”
葉柔上了車,道:“其實在平地之上,騎兵雖快,若是正麵交兵,恐怕還是不如兵車。若在
山地就不同了,兵車不到的地方,騎兵卻能到,是以各有其長處。”
平啟點頭道:“柔姑娘說得有理。我們胡人與燕晉常常作戰,若是燕齊的兵車到了草原大漠、
抑或山林之地,便會被我們打得大敗,反過來我們若是深入中原,被大隊兵車迎麵而上,卻又
不敵。”
伍封笑道:“這就是晉國雖強,卻不能滅林胡和樓煩的原因了。”忽地想起一個主意,對平
啟道:“平兄,到了萊夷後,能否由你練一支騎兵出來呢?”
平啟怔了怔,笑道:“若是單教騎術,又有何難?”
伍封笑道:“除了騎術之外,自然要教他們在馬上用劍用矛之法,才能作戰。”
平啟慨然道:“公子盡管放心,小人定會將這支騎兵練得如柳下蹠的大軍一般。”
伍封又想起一事來,問楚月兒道:“月兒,我吩咐小傲找些城在巧匠仿製連弩,不知做出來
沒有?”
楚月兒笑道:“早做出了近兩千支,隻是傲總管怕這製連弩秘法傳了出去不好,將各機件拆
開讓他們去做,這些人又沒有陳音將軍的本事,造的連弩隻能射出一百步左右。”
伍封笑道:“能射一百步也不錯了,尋常的強弓連百步外已不能傷人。”
說著話,伍封見天色已晚,忙道:“冬天黑得早,快覓個地方,停車休息罷。”
開道的侍從在前麵不遠處覓了個石丘,侍從下車將雪掃得淨了,趁眾人在車上休息時,又
找了些幹柴枯枝鋪在丘上燒著,將石丘上的水漬燒幹了,才從輜車上拿出大帳、竹筵、草席、
銅爐諸物,立下十多座營帳,鋪設筵席,在銅爐放在帳中,燒著旺旺的火,直到帳中暖和之極
後,請伍封等人入帳休息。隨行的十多個庖人早入了廚帳,鼎爐林立,燒火製肴,一陣間石丘
上便肉香四溢。
這是公主和大將軍出外,排場自然是於眾不同。
伍封的大帳便立在正中,大小可坐二三十人,地上鋪著兩層竹筵和一層草席,還墊了數十
張羊皮,脫屨走在是麵自然是又軟又暖,兩個銅爐將帳中烤得春意盎然。
伍封與妙公主、楚月兒入了帳,登覺暖意襲人,令人有些懶洋洋的。春夏秋冬四個貼身侍
婢自然也跟著走進來,侍候他們三人。
伍封坐下來,見二女被暖氣一蒸,臉上紅樸樸的極是迷人,不免心動,左摟右抱胡言亂語
了一陣,將二女哄得心神大亂。
三人用熱水盥洗過後,伍封命人將平啟叫了進來。
平啟道:“趙兄和蒙兄正安排人手巡察警備,又砍樹為柵,外麵燒了幾堆大火,甚有行軍法
度。”
伍封道:“他們本是軍*官,久曆軍事,這是他們最為擅長的了。”
平啟正色道:“小人直腸直肚,有事要問,公子不要見怪。”
伍封知道他甚是爽直,不會將話藏在肚中,便道:“平兄要問什麽?”
平啟道:“小人見遲遲姑娘抑鬱不樂,是否公子偏心,對她太過冷淡了?”
伍封愕然道:“平兄此言何意呢?”
平啟歎道:“遲遲姑娘千裏迢迢從魯國來投奔公子,心裏自然當是公子的人,公子就算暫無
收納房中之意,表麵上也該做做樣子才好。如今她與柔姑娘在一起,她雖然不覺得如何,但柔
姑娘卻當她是公子房中的人,對她頗為不同,遲遲自然是有些尷尬。”
伍封心中一凜,道:“我確是疏忽了此事,我看她對平兄好像頗有好感,才讓她時時與平兄
在一起,不敢對她太好,不過,我看她有時好像還躲著我。”
平啟苦笑道:“實不相滿,小人對遲遲姑娘的確另眼相看,也有些意思,不過但她的心中卻
向著公子。別看她柔弱少說話,其實早就暗中拒絕了小人。小人就算是個粗人,也能明白她的
心思,公子為何不能明白呢?何況她的父親與令尊是故交好友,又是公子義兄薦來的,身份自
然與眾不同,小人如何配得起她?”
妙公主點頭道:“遲遲身世淒慘,被人拐買到千裏之外,多半是自小就受人白眼,到了我們
府上若再讓她受委曲,想想心也不忍。”
平啟道:“小人見遲遲這些天一直不甚暢快,唯有與公子在一起時才會有些笑容,便知遲遲
對公子的心思。日後公子找要將遲遲與小人說在一起,小人隻好走開躲起來了,怎還有麵目見
她?”
伍封想起遲遲這女子柔弱可憐,心思單純,這些天來對她的確太過冷淡了,她表麵上不說,
隻怕心中甚是難過,但自己與她相識不久,怎比得上與妙公主和楚月兒之間的情意,長歎了一
聲,隻覺甚是難辦。
楚月兒小聲道:“公子,不如讓遲遲和我在一起吧?”
妙公主瞪著伍封,道:“你是不是看不起遲遲呢?”
伍封苦笑道:“我怎會看不起她?其實想想她身在長笑坊,卻能堅守其貞,便對她尊敬還來
不及!”
妙公主歎道:“其實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和她相處日短,當然是情有不及之處,但日後你妻
妾多了,總得是與我們親熱的女子才好吧?萬一日後娶了個讓我和月兒都覺得頭痛的女子,隻
怕人人都很難過。難得遲遲與我們親厚,便哄一哄她也好,總好過她獨自難過!”
平啟大喜道:“既然公主這麽說,便是最好不過了。公子,小人好不好這便將她請進帳來?”
稍等片刻,不等伍封說話,便站起身向外走,口中道:“公子既然不說話,小人便去請她來。”
伍封忙道:“平兄,還是我去向她請罪好了。”
平啟笑道:“如此最好,小人這便去找趙悅和蒙獵,看看是否有幫手之處。”
伍封走出了大帳,向葉柔的帳中走去,掀開了帳幄,卻見四個侍候葉柔的劍姬正各拿箸草,
互鬥長短笑鬧,葉柔卻獨坐一旁,並不見遲遲的影子。
四姬見伍封走進來,十分高興,甜甜地叫著:“公子,是否來找遲遲姑娘呢?”
伍封道:“遲遲為何沒見著呢?”
一個劍姬道:“適才她出了帳,不是到公子帳中去了麽?”
伍封搖了搖頭。
葉柔道:“遲遲姑娘剛剛出去時,連公子給她的狐裘也未穿,我們還以為她去了公主帳中!
要不要我去找她來?”
伍封搖頭道:“我自己去找她,你們玩吧,別玩得太晚凍著了。”走出了帳,又到各劍姬的
帳中,居然也沒找到,心中頗有些擔心。
信步走著,猛見遲遲正背著她站在雪中,望著天際,大雪四落,勁風將她的長發吹得如飛
一般舞動,怯生生地在雪中顯得甚是無助。
伍封走了上前,柔聲道:“遲遲。”
遲遲猛地扭過頭來,見是伍封,微微一震,輕晃了幾下。
伍封見她臉色蒼白,兩行淚正淌下來,大為心疼,走上前去扶住她的香肩,歎道:“都是我
不好,這些天冷落了你。”伸手擦掉了她臉上的淚珠。
遲遲縮了縮身退開,搖頭道:“遲遲隻不過是個歌姬而已,公子對我已夠好了。”
伍封見她身形纖瘦,在雪中甚是楚楚可憐,走上幾步,從身上解下狐裘將她裹了起來,緊
緊摟在懷中,歎道:“遲遲這麽說,是否心中仍然怪我?”
遲遲掙了掙,怎敵得過伍封的大力,絲毫未動,仰臉道:“遲遲從來未怪過公子,遲遲憑什
麽怪公子呢?”
伍封道:“這些天遲遲是否有意躲著我呢?”
遲遲低聲道:“遲遲不敢打攪公子。”
伍封歎了口氣,正色道:“遲遲,其實我心裏對你甚是敬愛,你不可再當自己比不上別人。
在我眼中誰都是一樣的,雖然各人的身份不同,但站在天地之間,誰都隻是個人而已。”
遲遲微微一震,道:“公子能說出這種話來,遲遲便知道柳下大夫說得不錯。”
伍封奇道:“柳下大哥說了什麽?”
遲遲道:“柳下大夫說,公子從來不會看不起人,遲遲若在他人府上,定會遭人輕薄,在公
子府上卻不會。”
伍封見她臉色漸漸紅潤起來,柔聲道:“其實我也不是什麽正直之人,遲遲美色過人,若不
是見平兄對你十分喜歡……”,話未說完,便見遲遲大力的搖了搖頭。
遲遲道:“平爺對遲遲的心意,遲遲是明白的。遲遲既然願意到公子府上,便不會有別的想
法。若我不願意時,自會悄然離開府上了。”
伍封道:“你剛才在想什麽?”
遲遲道:“遲遲隻不過想起了身世,有些感懷。”
伍封道:“你是豫大叔的義女,我理應對你好一些。”
遲遲搖頭道:“其實義父隻是個匠人,在公子府上做客而已,公子說義父是令尊的好友,不
過是往義父臉上貼金罷。別人不知道,遲遲怎會不知道呢?”
伍封奇道:“柳下大哥對你說過我先父的事?”
遲遲點頭道:“柳下大夫說過,公子是名震天下的伍子胥的兒子。”
伍封知道柳下惠不是多口的人,他將伍封的身世告訴她,其實心中早就知道遲遲終會嫁給
伍封。這位義兄行事與眾不同,看起來有些異常,實則洞悉人情,大有先見之明。
遲遲見伍封肩頭上已披了一層厚雪,道:“公子隻要不趕遲遲走,遲遲絕不會離開呢?公子,
雪下得大了,怕要回去了吧?”
伍封點了點頭,道:“你便到我大帳中去吧!”牽著她的手走回大帳。
妙公主和楚月兒見二人攜手進來,放下心來,一個侍侯在旁的劍姬拿了條小竹帚,下麵用
一個小銅盤接住,為伍封和遲遲掃落身上的雪,又將遲遲身上的大狐裘脫下來,掃淨雪後,搭
在銅架上。
妙公主笑道:“遲遲,你們可來得晚,我早肚餓了,吩咐人開飯吧。”
劍姬出帳讓人開飯。
遲遲慚愧道:“是遲遲不好,累公主肚餓。”
楚月兒嘻嘻笑道:“月兒早就知道的,你既然叫遲遲,公子回來定早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