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家人來報:“公子,門外有兩個名叫蒙獵和趙悅的人來求見。”
伍封笑道:“引他們來見我。”
蒙獵、趙悅二人進來,恭恭敬敬向伍封三人施禮,蒙獵道:“多謝封大夫的救命之恩,蒙
獵終身難忘。”
伍封笑道:“這算不了什麽。趙兄怎也有暇前來?”
趙悅歎了口氣,道:“這些日子,小人對田政多有頂撞,這人卻記恨在心,讓執令司馬覓
小人的錯處,欲大加責罰。執令司馬雖不願意,卻不敢得罪他,便派人偷偷告訴了小人。田政
雖是暫代主將,畢竟是相國之子、安平司馬,權勢頗大,小人怎拗得過他這卑鄙家夥?就算是
左司馬病愈,田政回安平之前,多半會讓左司馬對付小人。既然惹不起田政,就隻好躲他了,
是以瞞著他向行軍司馬請辭,一走了之,恰好蒙獵也從軍中放了出來。他雖救回了性命,卻被
田政趕出了營,便邀小人到封大夫府上,望封大夫能予收留。”
伍封知道這兩人久在軍中,經驗豐富,尤其是趙悅擅於訓練士卒,大喜道:“這是最好不
過了,我府上正值用人之際,你們先安頓下來,我再給你們分派差事。”魚口一役,他帶出去
的家從人了一半,是以人手有些不足,尤其缺乏高手。
趙悅和蒙獵二人見他一口答應,爽快得很,說話間連“在下”之內的客套話也不說了,顯
是立刻當了他們是自己人。
二人感激道:“多謝公子!”也不用再稱“封大夫”那樣見外了。
伍封問道:“你們的家眷是否在城中?我派幾個人隨你們去,將家眷先接進府來。”
如果不是世代家仆,普通的家從人丁若家眷不在府中有差事,就不能住在府中。趙、蒙二
人自然不是家仆,伍封允許他們攜帶家眷,那是以門客之禮待之,比起其它的家從人丁來,身
份要高出很多了。趙、蒙二人見伍封對他們十分重視,無不大喜。
伍傲立刻派了些人隨他們去接家眷,又吩咐家丁在東院清掃出七八間房屋。封府的後院是
伍封、楚月兒及姬妾婢女所居,東院住的是家從人客,西院住的是府中男仆傭人,趙蒙二人既
是門客,便應住在東院了。
伍傲道:“這兩人來得正是合適,我看府中人手,確有些不足,萬一事急起來,說不定我
也要陪在公子和月兒姑娘身邊,那府中連個主持大局的人也沒有了。”
伍封歎道:“小傲說得是,不過,府中日後有公主打理,我也不用操心了。”
妙公主嗔道:“哼,你這意思,定是想日後將我撇在府中,自己出去鬼混!”
楚月兒忍不住“噗嗤”一笑,妙公主羨慕道:“還是月兒最好,封哥哥去哪裏便跟到哪裏,
也沒人見怪。我卻不得不顧著公主的身份,不能四處行走。”幽幽地歎了口氣,大是煩惱。
楚月兒忙道:“公主實在悶時,月兒便留下陪你吧。”
妙公主麵露喜色,旋又搖頭道:“那當然好,不過,你在封哥哥身邊,我就放心一些,譬
如說昨日,封哥哥沒有你相助還真有些難以行事,你還是隨著他算了!其實,真是要你陪我,
恐怕你並不大樂意,心中整天會掛住封哥哥吧?”
楚月兒臉色微紅。
伍封沉吟道:“小傲還是留在府中,情非得已,不必隨我在外。這蒙獵和趙悅就不知身手
如何,便先留在府中。”
說話時,慶夫人來了。原來慶夫人也知道伍封受傷,是以放心不小,走來看視。問過傷後,
慶夫人道:“不料我昨日才回伍堡,今早就知你受傷,真是突如其來。”
伍封知道慶夫人在伍堡訓練了一批身手不弱的人手,分布各處以探消息,是以臨淄城中發
生了事情,什麽也瞞不過她。
慶夫人又道:“城中大夫富豪們得知伍封回城,恐怕免不了要過府探視,我看這幾天還有
些忙。”
伍封大感頭痛,道:“我看那班家夥未必是來看我,多半是借機偷窺公主和月兒的花容月
貌!唉,要我整日與那班家夥假意客套,還真是件煩惱事,有什麽辦法躲著他們呢?”
伍傲笑道:“公子便躲在後院,小傲就說公子服過醫士的安神寧靜湯藥,須靜睡數日,他
們無非是應應景罷了,總不敢硬闖到床邊去看吧?”
府中有慶夫人和伍傲應付那班絡繹不絕探病的人,伍封樂得清閑,一連數日躲在後院之中,
與妙公主與楚月兒笑樂。隻有田恒、晏缺和公子高來時,伍傲才將他們引至後院與伍封見麵。
由於身具吐納奇術,仗著“龜息”之妙,伍封和楚月兒的傷很快便收口,若不是極劇烈的動作,
也不會掙破。
妙公主每早從宮中趕來,晚間才回宮,齊平公也是少有的樂得耳根清靜,每日朝議之後,
便與晏缺飲酒對弈。
伍封多番設法,想與二女“鴛鴦戲水”,都被二女以其腿傷不能下水的理由拒絕,伍封無
可奈何,隻好略作變通,與她們“鴛鴦戲劍”。
這日伍封見楚月兒練劍,見她將接輿的劍法、“天下禦劍”和伍氏劍訣融為一體,也成了
一套劍術,攻以接輿劍法中的淩厲攻招,還雜有董門刺派劍術的幾招,守以“天下禦劍”的前
六式,輕巧靈動,四下遊走,飄然若仙。不僅攻守兼俱,劍上的威力也大得駭人。
楚月兒性情溫柔,雖然身懷劍術,卻並非好勇鬥狠之人,是以從小便學了接輿的劍法,卻
很少使用。如今她與伍封在一起,每日陪伍封練劍習武,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漸漸
受伍封影響,其武勇天賦便慢慢顯現出來。
伍封讚不絕口,道:“月兒這套劍法非常了不起,威力勝過昔日一倍,我看你比那胡人的
第一高樓無煩還要強點。未知此劍術叫什麽名?”
楚月兒笑道:“這套劍法是依公子的思路,照學照用,還沒名字。”
伍封道:“月兒所用的寶劍名叫‘映月’,這套劍法便叫‘映月劍法’吧。”
妙公主看得興起,也使劍讓伍封看看。
妙公主的劍法,伍封以前在與她一起遊玩時見過,妙公主也隻是偶爾使幾招,伍封並不深
悉。眼下伍封劍術有成,眼光自然也高明了,看了妙公主的劍法,伍封暗吃一驚,道:“公主
所使的劍法其實相當高明,以前沒怎麽注意到。”
妙公主喜道:“那我也算劍術高明了?”
伍封搖頭道:“不是公主高明,是你所使的這套劍法高明,是從何處學來?”
妙公主道:“我們萊邑公子府的老總管,有個兒子叫墨愛,劍術很高,我是從他哪兒學的。”
伍封道:“這套劍法非比尋常,必是名師所授。隻是公主與月兒不同,月兒天生武勇,日
後必成大器,公主卻不然。”
妙公主笑道:“這個我是知道的。我練劍法之是玩玩而已,也沒想過要成為劍手。”
伍封道:“公主最好是學幾招防身的劍術,雖不能製人,但也不能為人所製。”尋思:“‘天
下禦劍’防禦最好,但要以伍氏劍訣為用,伍氏劍訣需多年練習方可有成,公主可沒練過。若
是能學到董門禦派的劍術,自是大佳,可董門的門規森嚴,九師父不敢將禦派劍術教人。”
鮑興跑來道:“公子,陳司馬那裏甲胄已經製成了,請公子和月兒姑娘去試甲。”
伍封從畫城回來,便稟告了齊平公,將陳音接到府中,請他為楚月兒製甲。陳音見自己倍
受尊重,覺得伍封是個識才重才之人,高高興興答應。伍封從銅坊調了十餘的高手匠人給他當
助手,搜伍堡收藏之良材,任其所取。
此刻聞甲已經製成,伍封大喜,道:“正好,我們去看看。嗯,怎麽還要我試甲?”
到了陳音製甲之實,便見陳音正看著鋪在席上的兩套甲胄,洋洋自得其樂。
伍封愕然道:“原來陳兄製了兩套甲胄。”
陳音笑道:“這是公主之令,在下不得不從。封大夫府中良材甚多,又有十餘匠人相助,
製兩套甲胄也不甚難。”
他先拿起一套白色的革甲,道:“這套甲是按月兒姑娘的身材所製,公主說此甲不宜過重,
在下尋思月兒姑娘有‘金縷衣’護身,便用白鹿皮做了這身革甲。”
眾人細看這革甲,是用薄而堅韌的白鹿皮所造,質地又輕,唯雙肩處,是精鐵打造了兩個
虎形護肩,頗顯威猛。
陳音道:“眼下天下間多用革甲,革甲之中以雙層的合甲最堅,其次是兕甲,再就是犀甲,
月兒姑娘這套革甲,原是為了好看。”
伍封見此甲做得十分精致,讚不絕口。
陳音又拿起一頂頭盔,道:“封大夫府中,藏有精鐵六十餘斤。此胄是用精鐵所製,頗能
防禦箭矢。”
這頂鐵盔造型甚美,渾圓之形,頂上稍高,額上有一個月牙的裝飾,盔後壁下伸,直到後
頸之上的腦骨下二寸處,耳前的的兩片鐵翅又如鳳尾一般,耳前內壁,每邊各鑲有一個小鐵環,
上垂絲帶,是用來係於頸下之用。
伍封讓侍女服侍楚月兒穿上甲胄,果然十分威武好看。尤其是那頂頭盔打磨得十分光亮,
額上的月牙裝飾與楚月兒眉心的美人痣互襯,一張臉更顯雪白清靈。
眾人稱讚之聲中,陳音拿起剩下的那件黑甲,道:“此甲是在下奉公主之令,為封大夫打
造。在下一生做了不少甲,但還是第一次做這種精鐵衣甲,此甲一成,在下以往所製之甲,皆
不足為道了。”
眾人仔細看那鐵甲,果然與尋常所見的革甲大不相同,除了胸、腹、背、肩上用了幾片稍
大的厚鐵片外,其餘地方都用小而厚的鐵片相連,這些鐵片都磨成三寸長、寸半寬,上下左右
邊上都鑽著小孔,以小鐵環一片一片相扣,與大甲片相連。
侍女將鐵甲從伍封頭頂上貫下去,罩在身上,陳音用一條五指寬的生牛皮革帶束在伍封腰
上,楚月兒再將“天照”寶劍掛中伍封腰間。這副鐵甲是度伍封之身材所製,是以十分合身,
肩寬腰細,格外地威武,看起來凜然若神。
妙公主拿起頂精鐵頭盔,笑道:“再戴上此胄我們看看。”
伍封彎下腰來,讓妙公主為他解下金冠,將鐵盔為他戴上,再把頸下的絲帶係好。
這頂鐵盔與楚月兒的相似,隻是略大些,盔前的一片尖角貼額而下,如鷹嘴般護住了眉心。
伍封這身精鐵甲胄,打磨得亮諶諶的透著黑色,格外好看。
伍封轉了幾周,又拔劍舞動幾下,覺得這鐵甲絲毫不影響自己的行動,道:“這甲胄並不
重,怕隻有十餘斤吧?”
陳音道:“甲胄加起來十八斤,比月兒姑娘的重了十斤。”
伍封讚道:“這副精鐵甲胄做得著實不錯,又不算重,極是難得,陳兄不虧是風胡子的弟
子。”
妙公主問道:“為何一定要用鐵製甲?莫非青銅製甲不好麽?”
陳音道:“青銅製甲也沒什麽不好,不過會重不少。青銅雖然堅硬,但易碎裂。是以青銅
之劍,最多能有二尺多長。鐵製堅韌,用鐵製劍,可超過三尺。雖然鐵劍未必比銅劍鋒利,但
長度卻可勝過銅劍。由此可見鐵器勝過銅器之處。”
妙公主點頭道:“原來如此。”
伍封道:“眼下列國,仍以青銅兵器為主,士卒卿大夫,大多用銅劍,不過卿大夫中,也
有少許用鐵劍。此並非鐵少銅多,而是尋常匠人,懂鑄鐵者少些,鐵價不貴。故而家母販銅器
之餘,又收鐵而藏,以備日後鐵器用於士卒時,可製鐵兵以獲利。”
陳音笑道:“封大夫府上藏鐵無數,難得的是這種精鐵。”
妙公主又問:“這精鐵是另一種鐵嗎?”
陳音道:“精鐵是柔化後的白口鑄鐵,勝過塊練鐵和普通的白口鑄鐵,用以製劍,堅韌之
極。吳越楚最擅製精鐵之劍,其中最有名者,莫過於楚國的堂劍。精鐵再練,便成鐵精,那是
鐵之極品矣。月兒姑娘的‘映月寶劍’,是精鐵之劍,封大夫的‘天照寶劍’,內含的卻是鐵
精,再加上隕鐵和金英練成,實在難得。”這兩口劍陳音都借去研看過,是以清楚。
伍封笑道:“陳兄不愧是風胡子的高足。當初我府上有位豫無鬼的高手匠人,似乎也不如
陳兄高明。”
陳音拿了兩對魚網般用精鐵細鏈編成的甲片,道:“在下費了許多心思,也學著‘金縷衣’
的樣子製出了這種精鐵甲片,公主說封大夫和月兒姑娘擅成空手格擊,這兩對甲片叫‘護腿之
甲’,封大夫和月兒將裹紮在小腿上,不僅可防箭矢,或者還可以助腿掃之力。”
侍女替伍封和楚月兒裹紮上“護腿之甲”,用鐵環和幾條細鐵鏈扣連。伍封和楚月兒見此
物雖然遠遠不及金縷衣的精細,似也不及其堅韌,但細密之處,箭矢難入,自然大有防身用處,
何處這鐵護腿質地又輕,並不裹膝,是以絲毫不影響行動,稱讚不已。
伍封喜道:“陳兄妙手製甲,若用大片,豈非也可造類似‘金縷衣’般的軟甲?”
陳音搖頭道:“在下也曾試過,一試才知極難。用精鐵細鏈製成大片,一來極重,二來最
上麵的環扣處受力太多,容易鬆脫。沒有‘金縷衣’和‘龍鱗軟甲’上所用那種奇異的隕鐵,
絕難製衣。”
陳音又拿一對同樣的甲片來,道:“這是專給月兒姑娘的護臂,自然是比不上封大夫臂上
的‘金縷護臂’,但有總比沒有要好。”
伍封大喜道:“陳兄想得周到,正該給月兒弄這麽一對。”親手替楚月兒裹紮上。
他們的護腿護臂都貼在裏衣,外麵有腿幅和大袖,是以從外麵看不出來。
伍傲帶了趙悅和蒙獵到後院來。趙蒙二人將家眷接來後,伍傲讓他二人在府中四下走動,
熟悉府內人物,休息了幾天,今日方來見伍封。
伍傲笑道:“趙爺和蒙爺悶得發慌,不住催我,才帶來見公子。”
伍封讓他們坐下,問道:“那日我聽趙兄說過,與蒙兄是同鄉,不知你們的家鄉是在哪裏?”
趙悅答道:“小人們其實是衛國都城帝丘人。蒙兄自祖輩時便到了齊國,小人本是衛國宮
中的侍衛,後任郎中,十四年前從衛國逃來齊國,在此地才與蒙兄相識,因為說起來是同鄉,
是以頗為相得。”
齊衛宮中侍衛之製相同,最多二千一百一十一人,最高職為郎中令,下轄十個郎中,每個
郎中又管十個侍尉,每個侍尉手下有二十侍衛。
伍封奇道:“你在衛國是郎中之職,比齊國這城門司馬職位要高得多了。十四年前,你應
該隻有二十多歲,正是前程遠大,為何又離衛到齊國來?”
趙悅歎了口氣,道:“那時是衛靈公在世時的事。衛靈公有個寵姬名叫南子,是宋國公主,
美豔異常,生有一子,取名蒯瞶,被立為世子,南子也被立為君夫人。衛靈公還有個男寵,名
叫子瑕,有一次子瑕將吃剩了一半的桃塞入衛靈公口中,眾臣見到後十分惱怒,衛靈公反而大
喜,說是子瑕因此桃味美,不忍獨饗,是以與他分啖,此後衛靈公日日與子瑕一起,連夫人南
子的宮中也少去。夫人南子極有手段,借此事多番發怒,衛靈公本就懼內,便設法從宋國將南
子的舊情人公子朝召到衛國,陪伴南子。其時衛宮之醜聲四播,一國皆知,衛靈公卻不以為然。
蒯瞶那時年長,還生了個兒子公子輒。蒯瞶深恨宮中醜事,被人刺殺其母南子和公子朝,結果
事敗而逃,到了晉國,衛靈公便立了公子輒為世子。那是十四年前的事,當時國中大亂,小人
覺得心灰意冷,便到了齊國,投入軍中,三年後升為行軍司馬。”
伍封點頭道:“怪不得衛國大亂,原來有此中詳情。我聽說衛靈公十二年前死了,國中立
了公子輒為君。晉國派兵送蒯瞶回國即位,公子輒向我齊國求救,齊國派兵相助公子輒,蒯瞶
據戚城,得晉軍之助,與齊兵交戰數次,雙方均未能勝,以致齊晉交惡。後來田恒繼為右相後,
才與晉暫和,相持至今,息大哥如今領兵在外,便是為此。唉,蒯瞶與公子輒為父子至親,居
然兵戎相見,也是人間慘事。”
伍傲恍然道:“這次晉國的趙鞅赴齊,說不好,也與齊晉相惡的事有關吧?”
伍封點頭道:“按理說應是如此,趙老將軍這些天與相國相談十餘次,說不定也有何議定。
不過,我看國君也未知道,恐怕是事關重大,趙老將軍還要與晉君和智、韓、魏三家相議吧。
若能成和議,息大哥也能回到臨淄,無須領軍在外了。”鮑息忠厚祥和,在伍封心中便如親兄
一樣,久在外麵,自然有些掛念。
伍封問道:“趙兄在齊國三年便升為行軍司馬,可謂升遷極快,自是因趙兄才能出眾之故。
隻是為何這十一年卻毫無升遷,眼下還降為城門司馬呢?”
趙悅道:“小人性子不好,常與長官頂撞,又非齊人,是以再也無法升遷。田逆雖是左司
馬,但軍中之事,大多不甚明了,小人多番進言,得罪了他。上次田政便將小人降為城門司馬
使用,至今未複原職。今日因蒙兄之事,小人又與他大吵了一次,索性辭了軍職投奔公子。”
伍封想起那日趙悅與田政頂撞,點了點頭,問蒙獵道:“蒙兄祖輩為何也從衛國來了齊國
呢?”
蒙獵道:“聽先父說,先祖父原是衛都帝丘城外窮戶,六十餘年前,齊莊公攻晉衛二國,
族人盡死於戰禍。先祖父年幼幸免,被齊國大夫杞梁收養。當時齊國杞梁、華周二人被稱為當
世無雙的猛將,回軍時攻莒,二人單車攻城,戰死於莒國。先祖父年幼,隨柩到了齊國。”
伍傲道:“小傲聽說杞梁、華周二人之妻哭夫之時,淚盡繼血,哀痛異常。酒肆坊間,更
傳杞梁之妻孟薑哭夫之時,齊城崩陷數尺,從此後國俗為之一變,齊女哭夫,與列國大不相同。”
蒙獵續道:“先祖父年長之後,投入軍中,被列入巡城司馬手下。或是天賦異稟,先祖父
對緝盜偵凶之事頗為擅長,後為巡城司馬,一生擒拿要犯無數,軍中戲稱為‘大獵’,是說任
何凶犯在他手中,便如尋常獵物一般。後來先祖父年邁,先父也入軍中,同樣也任巡城司馬,
軍中稱為‘小獵’。先父薦小人入軍不久,退歸家中,三年後,小人也升為巡城司馬,先父大
是奇怪,說我們蒙家莫非子子孫孫均都是巡城司馬之命?大笑之下便亡故了。”
眾人聽他們祖孫三代均為巡城司馬,大是有趣。
妙公主格格笑道:“現在軍中叫你什麽‘獵’呢?”
蒙獵道:“這一點先父是大有先見之明的。他稱說先祖父為‘大獵’,自己為‘小獵’,
若是小人也從此職事,豈非成了‘細獵’、‘微獵’?是以為小人起名‘蒙獵’,也就不虞有
‘細獵’、‘微獵’之名了。誰知小人果然也當上了巡城司馬,軍中隻好仍稱小人為‘蒙獵’
了。”
眾人聽他說得有趣,無不大笑。
伍封道:“那日在下遇刺,恰巧是蒙兄值巡,說起來還是受在下所累,以致在齊軍中傳了
數代的巡城司馬也離開了軍營。”
蒙獵道:“倒不完全因此。皆因先父當年曾收過一徒,名叫犰委。”
伍封等人吃了一驚:“犰委?!”
蒙獵道:“說來慚愧。這犰委是先父之徒,也頗擅長尋跡偵凶,後來投到相國府上當門客,
不料他竟做出了弑君之事,以致被處極刑。因這犰委之故,小人便沒甚顏麵再留軍中,再加上
今日田政之事,隻好來投奔公子。”
伍封忽地心思一動,問道:“蒙兄祖孫三代為巡城司馬,家傳的緝盜擒凶本事,想來大有
獨到之處吧?”
蒙獵道:“那是當然。這一點小人卻不是胡吹,任何盜賊犯案,小人都有辦法尋出線索來。
小人名字中的這個‘獵’字,豈是白叫的?”
伍封道:“若是有人潛入某府之中,偷物殺人,還放火燒屋,蒙兄又會如何去偵辦呢?”
蒙獵道:“這就要到現場去看看了。天下間隻要有不法之事,即便是妖魔鬼怪所為,也會
有破綻露出來。糾拿盜賊凶犯的本事是否高明,其實就看搜尋蛛絲馬跡的本事。譬如說偷物,
定會有拔閂、撬鎖、破門、鑽窗等行為,拔閂撬鎖多是慣偷,破門鑽窗就不一定了。假如是鑽
窗,憑窗大小就可判斷其身材是否高大,窗上都有銅鉤,若掛落碎布殘線,那人的身手就平常,
什麽都沒有的話,身手還算高明。再說殺人吧,又有……”,伍封見他絮絮叨叨地大有道理,
搖手笑道:“先不必說了,蒙兄的本事定是非常了得,此刻我便帶蒙兄去偵辦一件案子。”
楚月兒道:“公子,月兒也去。你們要去相府,月兒正好去看看大小姐。”她甚是聰明,
一聽盜書殺人,便知伍封要帶蒙獵去田恒府上。
伍封讚道:“月兒心思敏捷!那就一同去吧。”
妙公主不依,也要跟去,伍封知道她的性子,萬一在相府遇到了田政,定會大加叱罵,弄
得田恒麵上不好看,生出事端,但又不好拒絕,心念一動,命楚月兒將那支“龍吟”玉簫拿來,
交給妙公主。
伍封道:“此物是柳大哥送我的天下至寶,公主頗通音律,替我試試音色。”妙公主從小
學過音律,把玩著這暗赤色的玉簫,愛不釋手。
伍封哄得妙公主留下來,命伍傲、趙悅便留在府中商議府中事宜,自己帶著楚月兒上了銅
車,蒙獵也乘一乘馬車隨在後麵,一起向相國府而去,他的侍衛家從人數喪於魚口,其它人還
留在畫城養傷,暫未新選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