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看了一會兒才入後宮,到西室時,便見廊下有一張白玉坐床,鋪著厚厚的錦絹和裘被,

西施正斜倚在上麵小睡,臉上顯著那一種獨特的慵懶嫵媚之氣。她一隻手臂斜放在胸前,大袖

縮上了四五寸,露出一段如玉般雪白的手臂,襯得手腕的那一圈綠玉手鐲格外晶瑩。

因此時仍有些春寒,是以眾宮女在白玉坐床左右各放了一個大銅爐,爐火燒得極旺,而且

廊外的假山處用五六扇屏風立成一排,借以擋風。

伍封見到這一幅極其誘人的美人小憩圖,心中為之一蕩。

一旁的宮女見伍封走過來,齊向他施禮,伍封怕他們吵醒了西施,向他們打著手勢,躡步

走了過去。

誰知他這麽輕手輕腳過去,還是吵醒了西施,西施睜開了眼,懶洋洋地道:“兄弟,你來了?”

語聲既似出自口中,又似發自鼻中,帶著一縷媚入骨中的婉轉之意。

伍封定了定神,道:“姊姊怎睡在廊上?仔細受了風寒。”

西施微笑道:“姊姊的身子也不會柔弱至此,其實除了心痛之疾外,姊姊便未曾生過其它病。”

伍封道:“這也說得是,兄弟在齊國的府中有個醫士,他曾說常常因小病用藥的人,難生大

疾,想來姊姊便是如此。”

一個宮女用玉案托了一觥醒神湯上來,西施小啜了幾口,命宮女拿了下去,道:“或是整日

少動的原故,時有倦意。”

伍封有些擔心道:“我每次見姊姊時,姊姊都沒什麽精神,長此以往隻怕不大好。”

西施笑道:“我也是這麽想,是以決定自今日始便隨兄弟練劍。”

那日西施說要學劍,伍封隻道她是隨口說說,不料她竟是當真的,皺起了眉頭。

西施問道:“兄弟在想什麽?”

伍封道:“不瞞姊姊說,兄弟的劍法看起來凶巴巴的,使起來又十分費力,姊姊練起來隻怕

不大合適。姊姊要練劍時,兄弟須得好好想一想。”

西施雖然不懂劍術,也知道要想一套劍術出來極為不易,換了旁人一輩子也難想出一套劍

術來,吩咐宮女去拿劍,自己在一旁也不打攪伍封思索。

伍封心道:“我的劍術旁人難練,姊姊無法練習;月兒的劍術縱橫飄逸,又頗為淩厲,也練

不得;柔兒的劍術步伐身形獨特,習之不易;公主的雙手合擊更是不成了。究竟哪種劍術姊姊

練起來合適一些呢?九師父的劍術雖然不及我,但他在劍術上的見識極博,若在此地便好了。”

想起阿九,便想起了他教出來的那群劍姬,心中一動,心道:“姊姊學劍又不是為了殺敵,

其實學點劍舞更好。”他將心中記得的劍舞想了若幹遍,忽想起了遲遲。遲遲也不大適合練劍,

不過她使劍時不自覺地將其所習歌舞融入了一些在劍術之中,雖然不能用於臨陣,但使起來格

外好看,比劍姬的劍舞更為豔麗。他仔細將遲遲使劍的動作姿態想了幾遍,與劍姬的劍舞動作

貫穿在一起,心中便有了個大概的模樣。

這時旋波和移光從後麵轉了出來,這二女昨日回得晚,移光哭了一夜,旋波在一旁開解安

慰,二人快天亮時才闔眼睡著,是以起得晚些,此刻才梳洗出來。

西施怕她們吵了伍封,打著手勢,讓她們在一旁等著。

伍封正思索著劍術,也沒見到這二女出來,此刻他將劍術想得清楚,道:“姊姊,我新想了

一套劍術,姊姊看看是否喜歡。”

西施見他凝神一會兒,便想了套劍術出來,喜道:“兄弟使來瞧瞧。”

伍封走到廊前花園的空曠之處,拔出了劍,慢慢使出了這套劍術。他手中挽著劍花,每一

劍輕輕揮出,便如一朵花般緩緩綻開,時為五瓣、時為六瓣,各有不同,左手劍指隨著劍光,

在劍尖所指的相反方向翔動,每一指遞出,便如一個小小的波浪從肩下湧動,起伏婉轉向指尖

輕輕輕流了出去,身形開合展閉,腳步不停,整柄劍展動之時,如同微風輕拂,溫柔綿延。剛

開始他使得較慢,後來漸漸快起來,巨大健碩的身形在此如風的劍光下,如柳枝輕舞、如新月

入雲、如彩蝶穿花、如飛燕隨風,縱橫揮霍,流暢無滯,快慢相間,動靜相輔,兩隻大袖如蝶

翼一般翩翩扇動,本來是女兒家的婉柔嫵媚,在他的劍中變得瀟灑飄逸,奔放自如,當真是美

不勝收。

伍封一連使了五六遍,才收劍走回來,道:“這套劍術,是否能將就看看?”

眾人等人早看得目瞪口呆,過了良久,西施歎道:“劍是殺人之凶器,此刻在兄弟手中,似

是彩虹、甘泉、朝露、晚霞,如此優美動人,讓人恨不得一頭撲進劍光中去。”

旋波看呆了眼,道:“如此美麗的劍術,恐怕隻有夫人妙絕天下的歌舞才比得上。”

伍封道:“是麽?其實這種劍舞隻是好看,上陣無用。”

西施站起身來,笑道:“姊姊可等不及了,兄弟快教我練劍。”

一個宮女捧了一口薄薄的長劍上來,西施接在手中,走到了花園之中,伍封便一招一式慢

慢教她,西施並無劍術根基,好在她舞技精湛,同一招劍術使出來,格外的眩目動人。

伍封教了她二十餘式後,讓西施自行練習,自己走到廊下,擦了擦汗。須知教西施練劍是

一件極辛苦的事情,與別人不同。教其他人練劍時,大可以扯手拉腳指正,但在西施身上便動

不得,隻能憑口舌言辭和手舞足蹈比劃,好在西施聰明過人,那不可言傳之處也能意會。

西施學劍之時,旋波怕人多嘈雜,命宮女都退了下去,隻留下自己和移光在一旁服侍,此

刻伍封走回來,移光捧上了一觥酒上來,伍封正覺有些口渴,一飲而盡,他見移光雙眼有些紅

腫,知道她仍為樊越傷心,歎了口氣,道:“光姑娘,凡事要看開些。”

移光點了點頭,黯然道:“其實樊越久未消息,光兒便有不祥之感,心中早有了準備,誰知

道甫一聽到,仍不能自已。”

三人怕幹擾了西施專心練劍,也不再說話,便在這時,隻見西施挽了個劍花,從右到左拂

了過去,一片劍光如遴遴碧波般星星點點地閃動,左手的劍指向穿出,纖腰輕扭,姿態妙曼之

極,最妙的是她的右腳不自禁地向後彈起,纖纖細足就那麽微微一勾,自然而然露出女人天生

的嫵媚妖嬈和溫柔纏綿。

隻看這一式,伍封便覺心旌震蕩,血脈賁張,忍不住大讚了一聲:“妙極!”這一式雖是伍

封所教,但右腳那一勾卻是因西施慣了跳舞,不自禁地加了上去,這小小地改動使得這一式如

同錦上添花一般,美倫美奐,妙處不可言傳。

西施停下劍來,愕然看著他。

伍封忍不住上前,大讚道:“姊姊適才這一式妙絕天下,尤其是腳上這麽動一下,使這一式

如同天外飛來,好看到了極處。”

西施被他這麽大讚,嬌笑道:“是麽?”口中哼著曲,合著曲節舞動長劍,起伏抑揚,極為

美妙。伍封聽她哼的是:“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伍封一迭聲道:“妙極!妙極!這套劍術就是這麽使法。”興衝衝又教西施以下的劍招。

二人一個教得興起,一個學得用心,直到用飯之時,二人才回到堂中,匆匆用過飯後,伍

封和西施又興致勃勃跑到了花園中去。

直到黃昏之時,西施將這套劍術已全部練會了大半。

晚間伍封回府之後,眼前仍不斷地閃過西施妙曼的身影,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眾位夫人姬妾

說話,早早便睡了。

次日一大早伍封便入宮,不料西施比他更早,已在花園中練一好一陣劍了。

這麽一連五日下來,伍封都呆在宮裏教西施練劍,二人或教或學,結果變成了互相研究,

一個是劍術高手,一個歌舞大家,這套劍術與伍封最先教的相比,逐漸變得有些不同起來,同

樣的這一套劍術,伍封使出來雄姿英發,西施使出來卻是嫵媚動人。

這日用過了午飯,伍封陪著西施說話,道:“姊姊這套劍術使得比兄弟還好,再過幾日,隻

怕兄弟要改口叫姊姊為師父了。”

西施格格笑道:“這才是混說咧!我這劍術使得再好看,終是你教出來的。這套劍術我練了

許多日,還不知道叫什麽名字。”

伍封想了想,道:“姊姊看‘相思’這名字好不好?”他創的這套劍術,雖然大部分用的是劍姬

的劍舞,但身形姿態主要是從遲遲的遺法中而來,每每使動,便想起遲遲來。

西施拍手讚道:“這名字最好,甚合這套劍術之意境。”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向伍封看了看,

忽地臉上一紅。

伍封心裏想著遲遲,長長地歎了口氣,眼中濕潤。

西施問道:“兄弟向來豪邁奔放,怎麽偶有歎息悲淒之時?”

伍封緩緩道:“不瞞姊姊說,兄弟有個小妾頗善歌舞,我教她使劍時,劍在她手中顯得格外

淒美動人,這套‘相思’劍術能想出來,全靠了她留在我心中的影子。如今她已經離我而去,兄

弟卻難以忘懷,夢魂牽引,每每一覺醒來,黯然銷魂處,不能自已。”

西施心中微微一震,與旋波和移光對望了一眼,三人心中忽地生出一種淒楚難解的感覺。

西施點頭道:“兄弟對妻妾十分用情,可見是個多情之人。”旋又歎道:“萬一哪天我死了,

大王是否會象兄弟牽掛愛妾般記著我呢?”

伍封吃了一驚,一把抓住西施的手,猛地搖頭道:“姊姊正值青春,怎想到這個死字?”

二人忽覺從對方的手上傳來一縷溫熱,綿綿入到心底,令二人心頭劇震。

西施忽覺渾身發熱,歎了口氣,道:“姊姊這是有感而發。有時候我常想,大王對我甚好,

可有一天我老時,美貌不再,大王會否還這樣對我?”

伍封搖頭苦笑道:“好端端的,姊姊怎會這麽想?”忽覺西施的手輕輕回扯,才醒起自己適

才不自覺抓住了她的手,忙放開雙手,臉上微紅,看西施時,見她嬌嫩的臉上一片紅暈,如同

桃花盛放。

二人一時頗感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仍感適才那一握時的心旌震憾。

旋波見氣氛古怪,便打岔道:“聽說龍伯與妙公主一早便相識,是否算得上青梅竹馬?”

一提起妙公主,伍封便想起她的諸般淘氣來,笑道:“我到齊國不久便識得她了,不過她那

時候還不是公主。國君和家母雖然早就想到了我與公主的婚事,但若非田逆厚顏向國君提親,

一心要迎娶公主,我也不會急急忙忙地提早將公主硬搶了來,惹得田逆十分生氣,後來弄出了

許多事情。”

西施等人大感有趣,不住地追問,伍封隻好將事情說了一遍,道:“公主淘氣得緊,雖然時

時讓我頭痛,卻給家中帶來許多樂趣。”

移光生性比較豁達,過了這幾日,喪弟之痛淡了許多,此刻聽得興起,忍不住問道:“龍伯

與月公主又是怎麽認識的?”

伍封笑道:“隻是偶然相識。不過我第一眼見到月兒,便覺得她天生便是與我在一起的,兩

人從一見麵便覺得本應如此,從來沒有什麽隔閡。她雖是楚莊王的後人,但她的公主封號是前

不久在楚國時,楚王才補入王室籍冊的。”

西施怕旋波和移光再問,不免扯到伍封死了的愛妾身上去,徒惹傷心,向二女使了個眼色,

道:“你們將大王最愛飲的美酒拿來,我與兄弟飲幾爵。”

這幾天練劍時,西施都不讓宮女侍候,隻留了旋波和移光相陪。

旋波和移光下去後,西施搖頭道:“這兩個丫頭十分頑皮。”

伍封笑道:“兄弟見她們活潑得緊,在宮裏宮外、內城外郭四下裏走,也沒有人敢管束。”

西施歎了口氣,道:“她們隨姊姊一齊到吳國來,大王怕我生氣,不敢打她二人的主意。其

他的人又當了她們是大王的人,越發不敢招惹。她們久困宮中,不找點樂子,隻怕悶出病來。

我便向大王說了,由得她們四下裏行走。心忖萬一她們有天能遇到個心愛的人,我便請大王將

她們嫁出去。不過她們眼界極高,看不上人。”

伍封點頭道:“她們二人都美得緊,又在宮裏住慣了,吳國上下的大小官兒,無論在外麵如

何趾高氣揚、揮灑自如,但一進宮來,都露出阿諛奉承、勾心鬥角的性情來,旋波和移光看在

眼中,哪還有興趣?”

西施笑道:“兄弟說得十分透徹,便是如此了。不過她們常說要覓個機會到吳國之外瞧瞧,

隻怕會另有所獲。”

伍封搖頭道:“隔岸觀景總覺得是好的,因為離得遠了見不到弊處。等到了河對岸,總總不

堪入目的地方便會落入眼裏,仍然不覺得好。它國之人也未必好過吳國,旋波和移光隻怕難嫁

了!”

西施格格笑道:“兄弟甚有見識,不過她們二人似是有了心上人,真的要嫁也未必不成。”

伍封笑道:“原來她們已看上了人,這豈非是好?”心道:“移光與那石番甚熟,莫非她看上

了石番這家夥?是了,旋波還曾經隨顏不疑到落鳳閣去,沒有十分好的交情,顏不疑怎敢帶她

去?隻是這兩個家夥怎敢招惹她們?”

西施笑道:“兄弟可知道她們看上了誰?”

伍封沉吟道:“我看吳國才智武技能配得上她們的,隻有王子不疑和任公子二人,不過他們

對女人似乎不大看重。姑曹也算是個人材,但莽撞了些,是了,那個展如似乎還不錯,又有本

事,隻是並無深交,不知其為人究竟如何。”

西施格格笑了老半天,道:“兄弟怎忘了自己呢?”

伍封吃了一驚,道:“什麽?”旋及笑道:“姊姊倒會說笑,兄弟與她們才識得月餘,說話也

不太多,旋波和移光怎看得上我?”

西施白了他一眼,道:“隻月餘便不成麽?我與你不是也才識得月餘?”說完自知說走了口,

臉上飛紅。

伍封見她這嬌羞無限的樣兒十分誘人,心中一動,又頗覺尷尬,含含糊糊道:“這怎相同?”

心想:“再這麽下去可不大好,姊姊天生便是個誘人的尤物,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能勾人魂魄,

萬一哪天抑製不住,隻怕要鬧出醜事,還是盡量少見麵好一些。”

不過若要他少與西施見麵,心底卻隱隱有些不大願意。何況他已經看出來,西施對夫差並

無情侶般的愛戀,隻是勢之所趨,成了夫差的寵姬,夫差對她或者有情,她對夫差似乎並無愛

戀之意。

二人一時無語,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伍封忽想起一事來,道:“姊姊聽說過巫臣夏姬的故事麽?”

西施點頭道:“這事在吳國傳聞了許久,曾聽說過,夏姬讓人好生羨慕。”

伍封道:“巫臣夏姬有一套養顏增力的巫氏秘術,兄弟頗知其妙。姊姊身子不好,正該練練,

也可保持青春美貌。”

西施喜道:“我也能練麽?”

伍封點頭道:“家嶽玄菟靈是巫氏後人,曾說此術得老子指點後,常人都可以練。”當年夏

姬近四十歲時,仍如十七八歲少女,便是全靠此術。當下伍封便將這套養顏之術細細教給西施。

大凡女子皆愛美,尤其是是西施這樣的人,聞說這巫氏秘術有駐顏奇效,自然學得十分認

真。待西施記熟之後,伍封道:“此術非一日可成,姊姊每日行之,不僅能養顏,對心痛之疾恐

怕也有治療之效,一二年後便可知其妙處。”

這時候旋波和移光拿了美酒走過來,伍封與三女飲了些酒。這種酒他曾與夫差飲過,並不

十分醉人,但此刻也不知是何緣故,隻覺得幾爵酒飲下去,漸漸生出醉意來。

看西施時,見她臉上酡紅,雙眼微微眯著,星眸閃動時顯出濃濃的醉意,斜倚在坐床上含

笑看著他。

伍封最怕見她微眯雙眼的誘人樣子,此刻覺得心思蠢動,暗忖再呆一會兒下去,不知道會

鬧出什麽事來,連忙站起身來告辭。

西施眼中露出失望之色,柔聲道:“兄弟怎麽突然要走?”

伍封苦笑道:“兄弟這幾日總在宮中,那城兵官署一步也未踏進過,隻怕積下了許多事情,

今日多少得去打個轉來。”

旋波和移光也甚是失望,送伍封出了後宮之門,旋波道:“龍伯明日是否早些來?”

伍封道:“這個不大好說,在下看著辦吧。”

直到上了鮑興的馬車時,伍封才回過了神,苦笑搖頭。

先到官署中去坐了一會兒,其實這城兵官署雖然事情不少,但向來是夫差直轄,城兵未設

司馬一職,諸事均由兩個副將打理,這幾日伍封沒來,他們也不在意,各安其職,並無亂處。

伍封隨口問了幾句,道:“我這幾日看下來,見這姑蘇城的防備頗有些鬆弛,晚間閉門之後,

隻要略有身份便能進進出出。”

一個副將道:“龍伯說得是。本來姑蘇城的防備甚嚴,酉關內城,戍閉外郭,無人敢違例。

自從去歲太宰在太湖邊上開了個落鳳閣後便壞了規矩,整晚都有大夫司馬王族臣屬進出城門,

開門慢了還受責罰,是以無人敢管,不僅防備鬆弛,城兵也不勝其煩,一個夜更下來甚是辛苦。”

伍封道:“這麽搞法,還要城郭幹什麽?你給我傳下令去,自今日開始,酉閉內城,戍封外

郭,不到次日卯時,誰也不許開門。誰要是擅開城門,我便將他的頭斬下來。我既然暫掌城兵,

士卒便得聽我號令。”

那副將麵有難色,道:“若有王子大夫進出城門,士卒不開時,便得罪了他們,必討不到好

去;若開門時,又違了龍伯之令,士卒夾在中間可不好辦。”

伍封笑道:“無妨,我下令閉城,誰要敢讓士卒開門,便是違了我的軍令,我自會找他,雖

然是王子也不放過。你可別忘了,我這執令大將軍專掌軍令,哼,我倒要看看誰違我之令!”

他見副將不住的點頭,又道:“你對士卒說,但凡有人叫門時,便讓他們到我府上來取出城

門牌,隻認門牌不認人。”

副將大喜,伍封既然這麽吩咐,士卒便好辦得多了,一切事情有伍封擔著,他們還怕些什

麽?又問道:“龍伯,那門牌是個什麽樣子,是否先讓士卒門瞧瞧?”

伍封哈哈大笑,道:“哪裏真有什麽門契?這隻是個借口,好讓士卒推脫時有一番說辭。不

瞞二位,這門牌我是一張也不會發出去的,除了大王和夫人之外,誰也別想在夜間進出城門。”

副將高高興興去傳令,伍封才起身回府。

回到府中,見楚月兒正在練習矛法,一條筆管粗細的鐵矛在她手中使得出神如化,如有神

助。

伍封忍不住讚了她幾句,對鮑興道:“小興兒,將我的銅戟拿來,我與月兒比試比試,多日

未曾交手,隻怕會輸給這丫頭。”

楚月兒笑嘻嘻站在場中道:“月兒那日看了夫君的絕世斧法,頗有所悟,隻怕有了些許長進。”

伍封心道:“這丫頭好武,她說‘頗有所悟’,必是劍術矛法大增。”也不敢輕忽,等鮑興拿來

銅戟,伍封接過在手,與楚月兒比試起來。

楚月兒的鐵矛果然厲害了許多,伍封雖然也是武技大有進境,但用三成力氣,仍然隻是戰

了個平手。比試了一陣長兵,二人又比試起劍術。

空中地下試了二三百招,二人才收了手。伍封見楚月兒臉上紅樸樸的,兩個小酒窩十分迷

人,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臉,笑道:“月兒的劍術矛法日有長進,不過長進得最快的還是氣力,我

們成親這一年多來,你的氣力隻怕大了數倍,眼下已經趕得上小興兒,更不用說平兄了。”

鮑興在一旁笑道:“小夫人是‘天巴圖’,本事驚人,小人就是拍馬也趕不上。”

伍封笑道:“你本來就是最擅‘拍馬’的了。不過說起來,小興兒的禦藝還真是天下少有。”

又與楚月兒練習空手格擊,眼下楚月兒的空手搏虎之術練得甚好,五寸厚的木板也能以拳

腳擊穿,雖然比伍封差得多了,但算得上是天下少有,伍封用三成氣力,楚月兒便能與他打成

平手。

正練得緊湊,妙公主和葉柔帶著圉公陽走過來,葉柔道:“龍伯,小陽回來了。”

伍封愕然不解,道:“小陽去過哪裏?”

葉柔笑道:“前幾天我使他悄悄到淮水上去,打探葉公和夫差的消息。這些天夫差與葉公見

了幾次,並無變故,葉公似有退兵之勢。”

伍封道:“怪不得這幾天未見到小陽。咦,這事我怎麽不知道呢?”

妙公主笑道:“這幾天你失魂落魄的,沒事便往宮裏跑,那日飯時柔姊姊向你說過,誰知道

你根本未曾聽進耳去。”

伍封笑道:“話可不能這麽說,有柔兒在府中,我自然是大大的放心,是以對府中的事便不

在意。”

妙公主道:“這也說得是,這些天我天天與柔姊姊在一起,學了不少本事。萬一哪天柔姊姊

不在了,我也應付得來。”

伍封喝道:“胡說什麽?柔兒會去哪裏?”

妙公主自知話說得不好,悄悄吐了吐舌頭。

伍封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在妙公主臉上輕輕擰了一下,道:“這丫頭總愛胡說,都是做了娘

親的人了,還是口沒遮攔。”

妙公主睜大了俏眼,道:“什麽‘做了娘親的人了’?”

伍封笑道:“早兒日後會說話了,不是該叫你‘娘親’?”

妙公主笑起來,咕嚨道:“原來如此,我隻道你是說……”,卻沒往下說。

伍封笑眯眯瞧著她,道:“你以為我想說什麽?不過我須下點功夫,早晚讓你得個大彩,為

我生上十個八個兒子女兒來。”

妙公主羞紅了臉,嗔道:“還說我喜歡胡說,我看夫君才是口沒遮攔,終日胡言亂語!”

伍封乜斜著眼,又向楚月兒和葉柔瞧去,二女怎麽不知道他心裏的齷齪念頭?齊齊“呸”了

一聲。

伍封忽見四燕女和蟬衣笑嘻嘻從外回來,問道:“雨兒,你們到哪裏去了?”

妙公主道:“我見她們悶得緊,讓蟬衣帶她們到城裏逛逛,蟬衣對城中頗熟,正好當向導。”

伍封愕然道:“她們怎會氣悶?”

楚月兒道:“不說她們,月兒也覺得悶!這些天無事可做,也沒人上門來找麻煩,夫君在外

麵大顯神威,偏不帶我去。”

伍封啞然失笑,道:“你們居然還巴不得有人打上門來,這真是沒有想到。”

四燕女與蟬衣一齊過來,伍封見蟬衣滿麵笑容,顯是十分快樂。

葉柔笑道:“月兒向來是你的侍衛,雨兒她們又是公主和我的侍衛,眼下一片平靜,便如收

兵入庫,自然是氣悶了,也怪不得她們。”

伍封道:“這也說得是。既是如此,我便想個法子解悶,嘿,其它事我不敢誇口,但打架闖

禍卻是天生的本事。”

眾女見他眼珠子不住地轉動,知道此刻他若想出一個人來,這人立成天下第一的倒黴蛋兒,

必定是上天不佑,祖上未曾積德的緣故了。

伍封想了半天,卻也未曾想出誰來,道:“想來想去便隻有伯乙了,但這人也對付過了,何

況伯嚭乖乖地放了蟬衣過來,此刻又不在城中,走上門去有以大欺小的嫌疑。蟬衣,這姑蘇城

中還有什麽惡人?”

蟬衣搖了搖頭。

妙公主笑道:“姑蘇城中還有誰惡得過夫君的?要說惡人,隻怕夫君算得上第一。”

伍封哈哈大笑,道:“這也說得是。不過你們都有些氣悶,我若不想出個妙法來,怎對得住

你們?我尋思計然不像個好人,我們是否走去找他,將他逐出姑蘇城去?順手也拆了落鳳閣。”

蟬衣驚道:“龍伯!”

伍封奇道:“怎麽?”

蟬衣道:“婢子當年被人搶掠,全靠計爺仗劍相救,他對婢子有救命之恩。”

伍封道:“原來他也是個劍手,怪不得膽量不小。既然他是蟬衣的恩人,便不管他,不過他

與伯嚭勾勾搭搭,我可不大喜歡。”

妙公主笑道:“我倒有個主意,明日夫君到落鳳閣去,將那四采也請了來,夫君與她們勾勾

搭搭,將她們騙得暫留府中,那落鳳閣不用去拆便自行垮了。”

伍封笑道:“其實這主意不錯,不過真要這麽做,別人定當我是個好色之徒,英雄救美自是

說不上,‘色鬼騙人’的名聲定會傳得開去,到時候讓國君老丈人知道,定會說你未帶眼識人,

被我所騙,此事大大不妙。不過我已有了主意,這兩天便留在府中,哪裏也不去了,這就作任

人宰割,你們練劍使刀慣了,自今日開始我教你們一些空手格擊的本事,先舅父的‘空手搏虎’

天下無雙,我隻教過月兒,你們也該學一學。”

其實他是不敢去宮中,那西施不僅美貌動人,更多了一種媚入骨中的妖冶之氣,魅力驚人,

伍封怕時間長了難以抗拒,是以索性躲在府中。

一連兩天伍封都呆在府中,大門也不出一步,隻讓鮑興到宮中教侍衛練劍,葉柔每日派圉

公陽、小紅帶人到城中四處探聽消息,城中一切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