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大結局(四)

午時。

一直以來,這個時間段都是一天中陽光最強的。可是這一天的這個時候,卻是倒了過來。

就像滄海變成了桑田。

太陽變成了月亮。

看不見明媚的陽光,隻有那陰冷的月亮。

日蝕!

新時代的人類已不像過去那般愚昧,盡管有些愕然,但是已不再盲目地搞什麽祭拜,更別說什麽恐慌。某機構也是淡淡定定的繼續著常規工作。隻是這外表的風平浪靜,並沒有掩蓋得住那暗湧的洶潮。

江氏大樓內的走道上,靈鷲與雪鷹很努力地左衝右突試圖擺脫幽靈軍隊的糾纏。仿佛東西都讓他們引了過去,淩天恒遇到的反而是失去頭頭指揮的行屍團隊,對於這些沒頭沒腦的家夥,他輕輕鬆鬆就搞掂了,不過更多的是為了節約時間,壓根子就當沒看到它們,自它們身邊擦身而過,可是無論他怎麽找,也找不到通往頂樓的接口,急得他隻能在通道上狂奔。而另一邊,了空則是靜靜地坐在地上,抱著昏迷的洛絳雪,瞧著她的眼、她的眉,一點也不去管身邊之事,仿佛要將外界隔離,永遠就這樣下去。而在這個時候,卻有兩人出奇順利去到了他們想去的地方。

“妹妹——”

淩天宇仰頭看著那個懸空平躺著的女子,他知道那定是他的妹妹——宙。

洛玄霜托著他的手臂,使了個法,兩人便離地而起,往那邊飛去,可是卻無法靠近。似是電流般的光條纏繞在女子身上,散發出五色的光芒。洛玄霜隨意拈了個訣打了過去,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無蹤。

“妹妹,我是宇,你聽得到嗎?”明明知道希望不太,淩天宇還是試圖喚醒她。

女子在空中輕輕地飄浮著,並沒有回答……

那一邊江一山把手一招將禦龍冠取了過來,指腹撥著上麵的珠子,隔了這麽多年,這東西還是到了他的手上,隻不過他並不打算用它。毀不掉,那也得讓它不要發揮它的作用。

“你不應該帶它來的!”

像是惋惜,又像是感歎。可是聽在燕若夢耳中,卻是另一番的感受,她咬了咬唇,手腕一翻,召回了伏魔棒,就這樣直刺過去。沒有任何的變化,就是平平的一招。

江一山搖了搖頭,似是在說她的不自量力。

就像是巨龍一般,明明擊中對方,傷的卻是自己。

“噗——”

傷上加傷,燕若夢再也受不了,於半空中噴出一口血,才跌了下來。

“我真是不明白你是怎麽想的。”

江一山並沒有下殺手,對她,他從來就沒想過要她死,這一次隻是警告,是示威,是招攬。

“你是不會明白的。”穩住了身子,燕若夢捂著胸口苦笑了下,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她不是那種不懂進退的人,以卵擊石這種事,她還是知道不可行的。可是她自己所做的,偏偏好像就是這樣。

浩瀚宇宙有著無數的星係,每個星係都由數量龐大的星球組成。而星球上,則存在著各種不同的生命體。江一山背著手,仰首望著眼前的這一片星空。他知道這並不是真的太空,這隻不過是周郅斌以異能開創出來的。造得很真實,隻可惜他們似乎忘記了他們的能力是誰給的。

他微閉著眼,感受著這虛幻空間產生的流動。

該結束了。

如同離地而起般,江一山又往上升高了幾丈。禦龍冠自他手中飛出,於虛空中盤旋。原本像花瓣般綻開的周邊,一塊一塊脫離中心。

這,可是毀壞前的現象!

燕若夢臉色煞白,提氣掐訣,卻無法使出力來。

她,無力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

忽地,像是黑暗中劃過的閃電,一道白光破入,瞬間將禦龍冠裹起。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個旋轉著的光球。一旁的江一山似是想不到會有意外發生,不悅地擰了下眉,正要施術,可一抬眼瞧向那處,不由得定住了,嘴唇微顫,良久才吐出兩個字:“鳳兒。”輕輕的,輕輕的。

打著轉的禦龍冠被白光裹著,根本就看不清形體。那團白光,先隻是禦龍冠般大小,漸漸的,明亮和擴大起來。光暈裏若隱若現地化出了一個朦朧的影像,漸漸的,漸漸的,形成了人體,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名女子。

一個超乎世間任何美態的女子。

一雙鳳形紫瞳純淨清澈,垂地的長發是和瞳色一模一樣的帝色紫。她的輪廓身形遠勝於任何畫師筆下的維納斯女神,高貴中卻又帶著悲傷。

“鳳兒,是你嗎?”

江一山降了下來,手抬起,緩緩地、輕輕地,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像是怕驚擾了對方。

“無崖,是我。”

如清風拂過,如珠落玉盤,明明平平淡淡,偏又激起了千層浪。江一山的驚喜,燕若夢的詫異,瞬間寫在臉上。

“真的是你?”

素來隱藏得很好的江一山,此時卻像是個毛頭小子般,見到了久別的愛人,驚喜之下再也無法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是我。”

這,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不知沉睡了多少年的無風。

她的聲音很好聽,但是卻說得很少,不知是不是她們這類人都十分吝嗇自己的話語,即使是對著相熟的人,也不會多言。她如此,無憂也如此。

“你……你,可有不適。”

很想很想像別的戀人那般擁抱著她,可終究還是忍了下來。

“無礙。”

她隻是沉睡避世,並非是重傷昏迷。相比之下,倒是他,於塵世奔波勞碌,身與心又是受到了何等的折磨,轉而加諸在他人身上,才會幹出這種種事來。漸漸的,淡漠的臉上再也掩不住內心的波動,泄露出她的情緒。

她們來自同樣的地方,有著完美無瑕的絕世之姿,同是懷有濟世渡人之心,她們的作為以及情感從未偏移過。

隻是她們依然是兩個人。

無憂,前線的戰士,看多了死亡,便不再有對死亡的耿耿於懷,也就不會有對逝者的悲歎。戰士,隻有對戰友的信任和對敵人的尊重,其他的情感,皆不會輕易流露出來,也不會隨便就有。所以,婚宴之上,當她知道公子旦的作為後,並沒有嚴辭斥責他,因為她理解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但理解並不代表接受,所以她不再妥協。燕若夢仍記得在夢境中看到無憂那時的眼神,那憤然地甩手轉身,是那麽的決絕。那時候她以為她是惱怒他,是生氣,是憤怒。可是經過了那麽多事,她隱隱也明白了些。她從來就沒有愛過他,所以不會有恨。他對她來說,僅僅隻是當時一個勤政愛民的領導者。他不是她的上司,她也不是他的下屬。如果不是因為龍族,因為龍戰,她甚至乎不可能與他再有任何交集,更別說會有那個充滿陰謀的婚禮。可是她又不能做到真正的無情,當她與龍戰相愛之後,她就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冷眼旁觀的異世女子。其實,在很久之前,他們相處的日子裏,她對他是帶有敬意的。不曾想,多年以後,那個曾被她敬重的人,被她賞識的人,竟會做出那等事來。她傷心、失望、難過。她眼中的悲,是因為他,那個對她耍了心計、手段的人。

那無風呢,她是後勤的支援,是呆在室內的研究者,是生命的創造者。看到了很多生命的誕生,看著一個個完美的產品綻放出他們的光華,她是欣慰的。世界不乏創新,她可以接受優勝劣汰,可以接受消失毀滅,卻獨獨受不了對生命的不尊重。所以她看到那些人自傷殘殺的時候,她會難過,她去阻止,她來拯救。最終的結果卻仍是不理想,她唯有選擇沉睡。眼睛一閉,看不見了,心就不煩了。素不知,她留在這個世界,仍是不可避免的感知到一切。江一山,也就是無崖,他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愛這個世界,愛那些生命。如果不是因為自己,他或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愛到極至,就是恨。或許很多人都會以為他是貪戀權勢,想主宰這個世界,其實隻有她知道他一點也不想。他要的隻是與她一起看日出日落,花開花謝。可是她卻選擇了逃避,獨留他一人麵對世間種種。

“難為你了。”

纖手緩緩抬起,撫著對方的臉。是她,才讓他變成如今這樣的。心中的顫動漸漸湧了上來,是內疚、是虧欠,更是自責。這時,無風眼中的悲傷,不再是賦予他人他物的悲天憫人,而是獨獨為他,這個愛她極深,為她自傷、自暴、自虐的男子。

“不,這是我……”他想說他是心甘情願的,為了她,不管做什麽都沒有關係,不會辛苦,不會埋怨。可是,眼光的餘光卻掃到了一旁。

禦龍冠回到了燕若夢的手中,她又要啟動它。

他絕不會讓她進行下去!

“啊——”

白光閃過,黑暗中看不清同色的人落在何方,卻見到那件神器在虛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將要墜入無底黑暗中時又被白光籠罩著,像被什麽吸引般“嗖”地一下升到半空。

“別——”

無風按著江一山的手,攔著他不讓繼續。

江一山略略低頭瞧著她,有些不解。

那可不是什麽傳家寶、族中寶,別人不清楚,他可不會不知道,所謂的禦龍冠其實就是一個通訊器。它可以與他們的星球直接聯係!

如果讓他們收到這兒的信息,知道這兒發生的事情,那他和鳳兒還有什麽將來,他所做的一切,就會白廢。

“放棄吧。”無風仍按著他的手,紫眸定定地望著他。

江一山搖了搖頭,她可知,一旦他們被總部找到,那他們將要麵對的就是審判。他不怕刑罰,隻怕與她分離,隻怕他的心裏從此忘記她,忘記在這兒發生的種種。

周圍的空間開始變化,像天空般那樣寬廣深邃,慢慢地暗黑下來……

如果有人對洛絳雪說,她會讓燕若夢打得無還手之力,她一定會嗤之以鼻。就算當初她變異時,能力暴發也未能將她打倒,何況是平時。想她苦練了數十載,若然被一個隻是修煉了兩三年的外行人打敗,她還用不用混的。然而世事無絕對,不管她多麽的不想承認,但她還是讓她製伏了,盡管是偷襲。

自負如她,又豈能允許自己有一點點的失誤,更別說會接受弱者的施舍。

其實那不是施舍,那是保護。可是驕傲的她,又怎能接受別人的保護?而且那個人還是燕若夢。就算她的初衷是為了她好,可是她不接受,絕不接受!

了空當然了解她的性子,所以他並沒有帶她走,更沒有阻止她的醒來,但是卻沒有第一時間將她喚醒。所以現在的他就必須要承擔住她的怒氣。

淩天恒站在一旁,斜斜地瞧著他倆,目光冷冷的。他不是猜不到這兩人在糾結什麽,但此時的他已沒有心思去管別人,他要找的人就在前方,若非剛才了空那一聲“別過去”,他連站在他們旁邊都不願。

洛絳雪並不是沒有察覺到淩天恒的怒意,但她卻無暇去平息。她打量著四周,開了天眼,她可以看到濃濃白霧中遠處的那幾人。她沒有來過這兒,並不知道麵前的與之前的有何變化。不過,她能確定的是,所見的未必就是那麽的簡單。

手按向腰間,準備取出盤龍劍,卻被按住。她微微垂下眸,掃向手臂上的那隻手掌。

“救出她後,隨我離開,不要再管了,可好?”

依然是那一把聲音,好聽得令人著迷,可是任誰都聽得出語氣中帶著的懇求。誰能想得到,曾經的不羈、狂妄、傲然的他,竟也有低下、卑微的一刻。

洛絳雪動了下手臂,卻甩不開,反而讓對方抓得更緊。她狠狠地甩了一記目光過去,卻看到對方那帶著哀求的眼神,心中稍稍一軟,偏開頭,不再看他。

“答應我。”

帶著磁性的聲音灌入耳中,像魔音般繞著心頭,差點沒讓她點頭。然而最終她開口的卻是:“你可以離開,沒人攔你。”連喊帶吼的衝著他像是要把心中的惱發泄出來。

“你到底要我怎樣?”像是被她所激,了空的聲音也微微有些高了。

洛絳雪睨了他一眼,沒應他,隻是用力地甩開他,把頭偏過一邊。她不明白為什麽他會變成這樣。他可以輕而易舉就破了這樓裏的陣法,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滅了那些邪靈,他的實力有多深,她不知,但他明明不該是懦夫,卻在這時候選擇後退,這完全不是她認識的他。到底是她從來都看不懂他,還是這才是他。

了空定定地看著她的側臉,看了好一會,終還是一歎:“每個人都有他的責,過了便是劫。”

洛絳雪怔了一下,眼裏微微一黯,她又何嚐不知。洛家的子女,降生於世,注定不會平凡一生,從小接受苛刻的訓練不斷,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都是很明確的。打著驅魔的旗號低調入世,其實隻是為了尋人,尋找那一雙不知還在不在的人。幾千年來堅持不懈,他們的執著便是他們的責任,其他無關重要。可是異世一闖,龍飄雲帶來了燕若夢,破例收其為徒,最終卻落得個魂飛魄散的收場。再看淩氏兄弟,原本可以好好的避世避事,卻還是要摻入這滾滾紅塵,最終卻被奸人利用,淩天宇差點異變失控消失於世,淩天恒也好不了多少,情關一道,左右搖擺,終還是卷入塵世紛爭。

在其位,謀其事,古訓仍在,然步入紅塵,終還是進了局,迷了心。

那本是他們糾纏千年的恩怨,與他又有何關,她又何苦總要強求他的出手。

“我答應過姑姑要保護她的。”

語氣變得柔和,然眼神卻變得更加清澈、堅定。

不管曾經心裏有多麽的不忿,她始終都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還有責任!

了空苦笑了一下,他就知道是這樣。但也就正是這樣的她,才能吸引到他。

殿裏的霧越發的濃,若是細看,就會發現這些霧並非是像平時那般從地麵升起,或是從一邊出來的。分立的三人被霧裹著,一層又一層,他們的身子就像是一個製造棉花糖的機器,吸引著糖粒從四麵八方撲過來,卷著卷著,越卷越厚。不同的是機器的軸是旋轉的,他們卻是靜立不動。霧繞著他們的身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厚,直將人纏成蛹狀。

人就在前麵,然卻又無法直接將人帶出。雲霧無形,卻又擾人。像是有道無形的屏障擋著濃霧的漫延,兩步前就不見蹤跡。是陣法,若然他們就這麽闖進去,那又將是另一番光景。

突然,了空開聲道:“那塊記憶晶片,可還在?”

洛絳雪莫名地瞧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可隨即看他把手掌攤開,淩天恒便有些了然,可還是不知他葫蘆賣的是什麽。

(才知道原來今天是520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