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等著你
沈老爺在正廳端坐,見我們進來了,並不起身,隻做了個手勢請我們坐,不等他吩咐,已經有下人送上茶來。馮公子有些不安,悄悄用眼睛瞄著夏箜篌和我。
沈老爺沉著臉看了看我和夏箜篌,轉臉向馮公道:“馮世侄,你說是為了小女昨夜之事而來,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馮公子哪知道昨天沈小姐有什麽事,一聽之下萬分緊張,沈老爺這話又問得他沒法點頭。好在他腦子聰明,強自鎮定,答道:“是這位夏兄告訴小侄的。”
沈老爺望向夏箜篌:“這位公子姓夏麽?”
夏箜篌笑道:“沈伯伯就不用繞彎子了,昨夜之事容不得多耽擱,若是信得過晚輩,這事不如就交給晚輩三人處理吧。”
他話音才落,內室裏忽然傳出一個婦人的嚎啕大哭聲,緊跟著跑出一個中年婦人,看穿戴應該是沈夫人,眼淚把臉上的脂粉都衝花了,發髻也十分淩亂。她在前麵衝,兩個小丫環在後麵勸,她一鼓作氣衝到夏箜篌麵前就要拜倒,哭哭涕涕地說:“求這位公子救救我的女兒……”
夏箜篌忙起身扶她,沈老爺滿臉怒容:“你們兩個是死人嗎?快把夫人攙下去!成何體統!”
他皺了皺眉問馮公子:“馮世侄這位朋友,可是信得過的?”
馮公子忙點頭,沈老爺又問:“那夥賊人的下落,你們可都探查清楚了?這位夏公子真有那等好身手,能救得了小女嗎?”
馮公子一聽說“賊人”,嚇得不輕,飛快地瞄了我一眼,卻還是衝沈老爺點點頭:“世伯盡可放心。”
沈老爺被老伴的哭聲一攪和,端著茶杯的手也有些抖了。見夏箜篌回到座位上,忙向他道:“夏公子,你若真能救得了小女,老夫必定重重酬謝。”
夏箜篌笑道:“酬謝就不必了,不過聽說昨日馮兄在如歸客棧門前……”
沈老爺一聽站了起來,幾步走到馮公子麵前,撫著他的額角說:“世侄竟然受了傷麽?那群廢物。怎麽連話都聽不懂,我原是說讓他們給世侄送些盤纏去,這一定是誤會,一場誤會……”
馮公子倒也很懂得就坡下驢,起身握住沈老爺的手說:“世伯不必太過自責。小侄沒什麽大礙。”
沈老爺拍拍他的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夏箜篌衝我一笑,向沈老爺道:“事不宜遲,晚輩這就出發,沈老伯還未曾報官吧?”
沈老爺哆裏哆索地從懷裏掏出封信來遞給夏箜篌:“他們說是要一萬兩銀子。老夫正在湊錢,不敢報官,怕他們對小女不利。”
夏箜篌笑著說:“其實報官也好。若能借助官府的力量……”
沈老爺拚命搖頭擺手:“不可不可,此事萬萬不可傳揚出去,小女地名聲……”
夏箜篌一笑:“是晚輩考慮不周,沈老伯放心,晚輩一定將小姐平平安安地帶回來。”
“那老夫派些幫手給夏英雄帶上吧?”
嚇!夏英雄!我坐在一邊忍不住想笑。
“不必了,人多了反而礙手礙腳,沈伯伯靜候佳音便是。”
我們才走出屋子,一件黑乎乎的東西就帶著迅疾的風聲淩空而至。那東西似乎很有些份量,來勢又快,被它砸到非頭破血流不可。馮公子傻在那裏來不及反應,我一把拉住他閃到沈老爺身後,那東西已經被夏箜篌抓在手裏。原來是隻秤砣。
沈老爺回頭看看我和馮公子,我忙笑著說:“不好意思……”
拿他當肉盾。真是不好意思得很,誰讓他的手下吃飽了撐的想試試我們的本事呢,不過這試驗也實在太小兒科了些。
沈老爺麵帶怒容問院子裏的下人:“這是誰幹地?”
院子裏的人大眼瞪小眼,個個一臉無辜。
夏箜篌笑道:“沈老伯不必動怒,這也沒什麽。”
沈老爺一直把我們三個送到大門口才回去,一離開沈府,馮公子就再也忍不住,抓著夏箜篌問:“夏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沈小姐她怎麽了?”
我拍開他的手:“別拉拉扯扯的,你沒聽你世伯說你的心上人讓人給綁了麽。”
馮公子猶豫著說:“這事,難道是你們二位設地計不成?”
見我們兩個不答話,他忙問:“那她現在在哪裏?安全麽?我……我想見她!”
我笑著說:“自然要去見她,她還等著馮才子和夏英雄去搭救呢。”
昨晚我吃完螃蟹就被夏箜篌拉著出了客棧,沈府的位置他跟馮公子喝酒時早就打聽清楚了。沈小姐的秀閣在沈府花園最深處,摸黑進去拐騙沈小姐這件事臨時安排到了我頭上,本來他大概是想親自上陣的……
誘拐沈小姐的工作進行得很順利,她已經聽說了悔婚以及馮公子被打地事,一整天都躲在房裏悄悄地哭。我溜進沈小姐的秀樓時,她正在傷心抹淚,桌上放著一幅字,應該是馮公子從前送給她的。我說明來意後她就不再驚慌,很爽快地同意配合。我讓她在房中等著,我去把幾個丫環都敲暈,然後抓著沈小姐從秀樓裏直接飛出了府。另一邊夏箜篌仗著絕頂輕功,在沈府中四處遊走,讓沈家以為來了不少賊人,臨走留書一封,要沈家用一萬兩銀子來換人,明日午時再派人聯絡。
沈家丟了小姐,一夜間鬧得人仰馬翻,我和夏箜篌卻已經把沈小姐藏進客棧裏。沈小姐是個知書達理地大家閨秀,卻算得上有幾分膽識和魄力,還告訴我們,以她爹愛麵子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將此事報官的。早上我們臨出門前她悄悄告訴我,如果這件事之後她爹還有悔婚之意,我和夏箜篌可以用這件事逼她老爹就範,這事如果傳揚出去,她這輩子就再也休想嫁得掉。
其實不用她說,我也猜到夏箜篌八成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馮公子和沈小姐在客棧裏見了麵,我和夏箜篌便到外間坐著。聽見裏麵的輕聲細語和細細的哭聲,夏箜篌笑著說:“不相幹的人多半樂見有情人終成眷屬,至親的父母卻往往棒打鴛鴦,這事倒也有趣。”
我說:“女人嫁人,就像一場賭搏,當爹娘地總不希望女兒到頭來輸得一敗塗地,那也很正常。”
他望著我說:“那你願意在我身上賭一次麽?”
“不願意,我還不想嫁。”我飛快地看看他:“我又沒有爹娘幫著把關,萬一輸得本錢都沒了,將來都沒地方哭去。”
他伸手纏上我的腰把我拉到懷裏,低聲笑道:“真後悔昨晚沒有把你的本錢拿走……”
我臉上一熱,見獸獸還在一旁鼓噪,揚起拳頭威脅它。“馮兄這件事,今天就能辦妥,接下來,你要去淩波府麽?”他問我。
我點點頭,有些底氣不足地問他:“你去麽?”
他沉默了一會,我緊張得像在等著他的宣判,隔了半天才聽見他低聲說:“我是你的保鏢,自然要跟著你。無論到了什麽時候,總是會陪著你,護著你……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