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欠我一巴掌

什麽叫揩油,這就是典型的揩油!我嘴上的那點油都揩到他手上去了。我緊張地盯著他,他奇怪地問:“怎麽了?”

“沒怎麽。”我趕緊搖頭,隻是忽然想起以前在肥皂劇裏看到的一些鏡頭,怕他惡心八啦地把手指塞到嘴裏去舔舔。

剛剛他手指的輕觸,不是不動心,連同之前在眠月樓裏他的憤怒,我猜他是喜歡我的,這些天裏他為我做的很多事,都超出了一個保鏢的職責。其實我喜歡這樣淡淡的相處,不說破,也沒有負擔,但是他要離開了。我有一點舍不得。

求他別走,讓他早些回來……這樣的話打死我也說不出口。上輩子我媽說女人不會撒嬌就很吃虧,那個楊就很會撒嬌的。

天剛黑他就把我押到了西門府外,問我從哪邊進去不會讓人撞見。此刻正是府中下人伺候主子們吃飯的時間,花園裏是不會有人的。我和他一起潛進後花園,府中各處已經點燈了,四年的時間,西門府裏變化不大。

我曾住過的那個據說會鬧鬼的小院還空著,可能這四年裏從來沒有人來過,院子裏雜草叢生,連石板路的縫隙裏都有雜草冒出來。但是很奇怪,有一棵樹下卻是幹幹淨淨的土地,好像有人經常在樹下徘徊,難道這四年裏,西門府裏還有人時不時就來懷念我?

屋子裏各處落滿灰塵,除了床上的被褥已經撤掉,其它都跟我走的那晚一樣。獸獸在屋裏竄上跳下,攪得灰塵四起,連它自己也被嗆得直打噴嚏。

“實在不像女孩子的房間。”夏箜篌靠在門邊評價。

“我也希望它像,我不是沒條件嘛。桌上這麵鏡子還是九姨太給的。”

找了塊破布擦了擦桌子上的灰,把包袱放在桌上,卻見夏箜篌正盯著門外看。屋門本來就是虛掩著的,我們進來後仍然把門虛掩上,留了道縫能看見院子裏的情形。走到他身邊剛想問他,餘光卻瞥見一個人衣裙飄飛從天而降,落在院子裏那棵大樹下。

居然是西門涼兒,每天來這裏懷念我的就是她?我不記得我跟她有這麽好的交情。

四年不見,她比從前更美。我從小就總拿自己跟她比較,我們兩個究竟誰更好看一點呢?她身材纖細,風一吹就能飛起來的樣子,她是舉止嫻雅的大家閨秀……小洛曾經笑話我的臉比她圓,腰也沒她那麽纖細,好像他抱過似的,呸呸……

她在樹下安安靜靜地站了很久,樹上的花朵落到她頭上身上,她像是沒有感覺。我杵在門邊看得脖子和腳都酸了,忽然想起臨走那晚在睡夢裏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你要等我,請你一定要等我!我會回來,隻要不死一定回來!等我等我等我……”

那些話,難道是小洛臨走前對她說的?就在這棵樹下麽?所以她四年來每晚都在樹下回憶,都在等他?

心裏湧起一種複雜的滋味,又酸又澀又苦,就像花園裏的瓜架上結的小青瓜的味道。

我不想這樣一天一天等下去,我要去找他。

西門涼兒又站了一會,終於走了。我一回頭,卻正對上夏箜篌的目光,定定地望著我。

“看什麽看,我臉上開花了?”我沒好氣地推他。

卻被他反手拉住,一把扯進懷裏,才想掙脫,他一低頭,在我眉心輕輕一吻。

啪!

很清脆,很驚魂,嚇了我一跳,也嚇了他一跳,還嚇了獸獸一跳。

我居然打了他一耳光。如果這屋子的地麵是土的,我一定要土遁……

不敢抬頭看他,靜默原來這麽尷尬難熬,我低著頭等他罵我,或者他願意打回去也行。

等得我都快不耐煩了,才聽見他語氣淡淡地說:“你欠我一巴掌,打算怎麽還?”

我抬頭看他,臉上沒留下我想像中的五指印,他的表情也不像是生氣。我的確不該打人,可是,誰讓他突然占我便宜的!憑什麽說我欠他?

“吻一下不疼,打一巴掌很疼的。怎麽還?嗯?”他的語氣就像在逗小貓小狗,聽得我很不高興。

一把摟過他的脖子,恨恨地說:“親你一下還你行不行?”

這男人的皮膚細看上去和我一樣嫩嫩的,湊得近了,我還真有些心動想吻上去。獸獸在旁邊激動得吱吱叫,鼓勵我快親上去。

他眼裏閃過一絲驚訝,旋即笑起來,把我的手從他脖子上摘下去,拍拍我的肩:“我怕你咬我。不著急,先欠著吧。”

他說著放開我,轉身去提起我放在桌上的包袱,笑著問我:“你信得過我麽?信得過的話,我去幫你賣了這些東西,也省得你一天到晚背在身上。”

我點點頭,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我相信他,就像相信禽獸一樣,盡管認識他還不到半個月。

“其實我知道你一定會偷偷離開這裏,說不定我一走你就要走了……”他忽然說:“我隻希望你能多呆幾天,這裏起碼沒有殺手要殺你。”

他看我一眼,歎息一聲,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我:“如果一定要去京城,那就半個月後再去,拿著這封信去找沐府,他們知道你是我的朋友,會照顧你的。”

我接過信,忍不住問:“為什麽要半個月後?”

“半個月後沐飛塵會到京裏,你們兩個女孩子,可以作個伴。而且她武功不弱,萬一遇到事,她也幫得上忙。”

他說得輕描淡寫,我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這些天我和他一直在一起,他是怎麽得知沐飛塵的消息的?想問他,卻覺得自己有點師出無名,多管閑事。

西門將軍每日清晨去早朝,盡管好酒色,他在正經事卻從來沒耽誤過。以往十幾年裏隻要我能起得來,就能看見他穿著隆重的朝服,騎著高頭大馬從府門出去,身後跟著一長溜隨從。聽說他入宮門可以不下馬,麵聖可以帶兵器。昨夜我在府裏四處遊逛,還聽到了點八卦,說是妖皇有意讓西門涼兒嫁給太子做太子妃。

我躲在一棵大樹上看著西門將軍從樹下騎馬而過,這幾年他沒有什麽變化,他騎在馬上腰杆永遠挺得筆直,一把大胡子遮住了半張臉。當年他還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美男子吧。

等了一整夜,就隻是想看著他從這裏經過而已,然後我就要走了。這個人從來不曾疼愛過我,我卻忘不了那年他讓我姓西門時,望著我大笑道:“像是我西門家的女兒,以後你就跟著我姓西門吧!”

他說我像西門家的女兒,隻不過因為那天我當著他的麵,一腳踹到了狗牙老萬的小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