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雨欲來

對這個人,我心裏總有一種莫明的好感,即使被他看光光,也還是討厭不起來。

我坐在石頭上看他釣魚,沒話找話地問:“你怎麽跑到這裏來釣魚?”

“因為這裏魚多。”他微笑起來眉眼舒展,單看他的笑容都令人心曠神怡,說的卻是句沒什麽料的廢話。不過這樣的人,廢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都好像帶了些特別的味道。

如果剛剛看見水裏的我,他驚訝、躲閃、做君子狀,甚至目光有一絲閃爍,此刻我都沒興趣坐在這裏跟他閑聊。剛才那情形若是換成禽獸,恐怕會臉紅得像蕃茄,換成小洛呢?我想不出來,其實我從來都猜不透小洛的心思。

“你釣了魚,要幹什麽用?”見他臉上沒有不耐煩的神色,我就繼續發問。他身邊沒有盛魚的器皿,不曉得要把釣到的魚放到哪裏去。

他沒理我,隻是專注地望著湖麵。

這個是不是就叫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難得我想跟人勾搭一番,人家卻當我是空氣,難怪剛才美女出浴那樣香豔的畫麵都刺激不到他,不會是有什麽毛病吧?我有些訕訕的,一邊在心裏詆毀他,一邊提起包袱準備走人。

獸獸卻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忽然從我肩頭跳下去,幾下就躥上那人肩頭,在人家肩上連蹦帶跳,洋洋得意地回頭看著我。

那人側過頭看了看獸獸,終於又笑了:“這隻鬆鼠是你養的?”他抬眼望向我:“很通人性啊……”

什麽叫很通人性啊……明顯話中有話,被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我臉上發燒,覺得自己的心思都被他看穿了。

獸獸不肯走,我自然就走不了,囧囧地叫了獸獸幾聲,這小東西竟然鑽到那人懷裏去了。從衣襟裏露出個小腦袋來衝我猛眨眼睛,它……不會是讓我把手伸到那人衣服裏去抓它吧?這小畜牲把我當成什麽人啦!

那人被獸獸的模樣逗得發笑,釣杆插到身旁的地上,把獸獸從衣服裏抓出來捧到眼前端詳著。

獸獸在他掌中又作揖又擠眉弄眼,就差拋個飛吻給人家,我心裏想笑卻又感動。禽獸告訴它要一直陪著我,要逗我開心,它是看出我對麵前這人感興趣,才這麽賣力表演吧。

“小兄弟,你這麽喜歡我,不如以後跟著我吧?”那人竟叫獸獸“小兄弟”,真是眾生平等的典範。

他從懷裏掏出根鏈子,做勢要往獸獸頭上套,獸獸大驚,嚇得獸容失色,吱吱叫著掙紮起來。

“喂喂喂,你幹什麽!”我衝上去一把奪過獸獸,連同他手裏那根鏈子也不小心一起拽了過來,純金的耶……

那人看著我和獸獸,仍然隻是微笑,卻衝我伸出手來,我隻好悻悻地把鏈子還給他。

指尖不經意擦過他的掌心,竟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從心頭掠過。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但看他略微一怔,看著我的目光忽然深了幾分,想是跟我有同樣的感覺吧。

我怔怔地望著他,耳邊忽然響起禽獸的話:小菜動心了麽?那個人長得確實不錯啊……

動,心,麽?這就是動心麽?那小洛呢?這個問題有些複雜,想得我頭疼。

那人垂了眼,拔起地上的釣竿,起身,衣衫翩然,他竟要走了。

“哎……”我叫他,他停下來回頭望著我,我卻不知道自己該跟他說些什麽,本來也隻是陌生人而已,我又不打算控訴他看了不該看的,逼著他娶我。

“山裏常有猛獸出沒,一會兒太陽落山,這裏恐怕不太安全,姑娘若信得過我,不如跟我一同下山去。”尷尬的冷場中,他終於慢悠悠地開口,說出的話倒是正合我意。

“好呀,我們走吧!”我衝他揚起笑臉,獸獸在我肩頭拍打我的耳朵,嘴裏嘰裏呱啦的,估計是埋怨我不夠矜持。

我又不是想倒追他,隻不過想認識他而已,要那麽矜持做什麽!不過走在他身邊,偶爾被他寬大的衣袖擦到手臂,心卻砰砰地跳得很厲害。

他就扭頭看我,忽然問我:“山路難行,姑娘走累了麽?”

“呃?我不累……”我呆呆地答。

他唇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聽你心跳得急,以為你是累了,前麵不遠處有座藥農歇息用的空屋子,去那裏歇一歇再走如何?”

“不用了吧……”獸獸又在揪我的耳朵,我隻好改口:“那好吧……”

身邊這個人跟禽獸不一樣,禽獸純真良善,即使隻有幾年可活,他的身上還是撒滿陽光,他總能讓自己和身邊的人自在快樂;跟小洛也不一樣,小洛就像開放在妖族最陡峭的懸崖上的一束蝕心花,姿容絕美,淡淡的香氣卻能銷魂蝕骨……

吱呀一聲,原來已經到了那間空屋外,門被他推開,撲鼻而來的是一股幹草香。屋裏的擺設很簡陋,土築的半米高的台子,上麵鋪著厚厚的稻草,用來暫時休息卻足夠了。

牆上掛著一隻大葫蘆,他把葫蘆摘下來,拔起塞子聞了聞便遞給我:“是新鮮的清水,可以喝。”

他的目光溫和坦蕩——主要是人族的普通藥物對我都沒什麽效果,我接過葫蘆咕嘟咕嘟灌了幾大口,果然是新鮮的清水。把葫蘆還給他,卻眼看著他想都不想,也沒擦拭一下葫蘆嘴,直接就那麽喝起水來……這也太曖昧了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太盛,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喝足了水,休息了一會便繼續下山。才走了沒幾分鍾,遠處忽然飄來一大片墨色的濃雲,緊跟著雷聲也滾滾而來,風卷起地上的落葉,在林子裏打著旋,看樣子很快就有一場大雨,我的胸口隱隱作痛。??[本章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