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萬的身世
見紙錢我們兩個倒放心下來,如果是給西門涼兒辦的這種紙錢的。看樣子,是府中某個小妾死了。我把記憶中那幾個小妾挨個在心裏數了一遍,好像個個身強體壯,哪個也不像會短命的……旁邊的角門忽然開了,我和小洛忙往後縮,看見門裏走出一個人來,其中一個是狗牙老萬那個比他有出息的兒子。之前我被西門將軍一拳打個半死,還是他送我回靈獸山的,所以這會他雖然換了衣服,頭上還纏著白布條,我仍能一眼認出他來。
他手上提著一隻小箱子,左右張望了一下,到那幾個撒紙錢的人身邊問了句什麽,隨即點了點頭,飛快地往東去了。離得太遠聽不見他說什麽,從口型上判斷,似乎是問那幾個人外麵是否一切如常。看來那幾個人明著是撒紙錢的,實際上是門外的暗哨。
我和小洛商量了一下,決定分頭行動,他去跟蹤小萬,而我可以隱身,悄悄潛進西門府裏探探情況。
叫獸獸自己找吃的去,我隱了身飛上牆頭,朝樂聲傳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過去。西門府是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隻憑方向就能判斷出,那樂聲是從伍管家居住的院子飄出來的——死的是伍管家麽?他比西門將軍年輕,妖力頗為強大,我在西門府裏十六年,連噴嚏都沒見他打過一個,身體好得不像話,他怎麽會死了?
找了株靠近院子的大樹,我坐在樹枝間看著院子裏迎風飄動的白布幡,那上麵寫著一些古怪的字符,我認得,那是妖族的一種定靈咒,隻有前世罪大惡極的人才會在死後被這樣對待,目的是讓他地靈魂永世不得超生,免得死後仍惡出來作惡。
伍管家在西門府已經許多年,他的年紀已不小,卻從我出生起就是這副模樣,二十年來不見有變化,好像時間的流逝在他身上是不起作用的。伍管家曆來持重細心,對西門將軍忠心不二,就算全世界都可以背叛西門將軍,我相信他也絕對不會。那麽如今他為什麽會在死後受到這樣的對待?最讓我想不通的是,他的這場喪事偏偏還辦得有模有樣,甚至在西門府裏由西門將軍親自操辦。
院子東邊一間屋子的窗敞開著,西門將軍坐在窗前喝茶,離得老遠都看得清他眉間深深的憂色,不知是在惦記下落不明的女兒,還是在為伍管家地死難過。
坐了一會天已經完全黑了,眼看著西門將軍吃了晚飯又開始喝茶,我覺得有些口渴,小洛不知怎麽還沒有回來,我決定去找些水喝,順便去門外等他。
正想從樹上下來,兩個下人從遠處走過來,正是傍晚時分在大門口撒紙錢的。風吹來些零碎的句子,聽得模模糊糊,隻是忽然撲捉到“太子”兩個字。我心裏一動,呆在樹上沒有下來,仔細去聽他們在說什麽。
他們漸漸走近了,看樣子是要進院子裏去,其中一個人說:“小萬地消息準麽,這節骨眼上太子殿下怎麽敢輕舉妄動?”
另一個說:“管他準不準。那不是咱們兄弟該操心地事。咱們隻管傳個信兒。他小萬有本事。出了事他自己擔著!”
“咳咳。”那人聲音壓得低低地。四下張望著說:“你進府時間短。這裏麵許多事你不知道。你看小萬這幾年得意起來了吧。你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
聲音壓得更低了些:“我聽說。小萬根本就不是老萬地種……”
“是嗎?我就說那小子半點也不像他那死鬼爹。他是誰地兒子?”
我聽得有些不耐煩。這兩個人因為說起了府裏地八卦。腳步停了下來。見周圍沒人。索性在樹下閑聊起來。聊來聊去都是小萬。我對小萬是誰地種沒有興趣。這兩個人之前仿佛在說太子要做什麽事。卻忽然換了話題。
“告訴我這話的人卻也沒說他究竟是哪來的,可是這些年來看見了也聽見了些事情,我自己猜……他大概是眠月樓裏抱出來的。”
那人聽了有些吃驚:“原來是婊子生地?那他是個下等靈族人麽?怎麽了進了咱們府?”
“唉,這就不知道了,隻是隱約聽說他是伍管家抱回來的。”
“別是伍管家的私生子吧?”
“怎麽可能,伍管家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受了傷不能人道了,今天兄弟這些話,你聽了就算,千萬別再跟旁的人說了啊!”
那人連連點頭答應,我心裏冷笑,這些話從一張嘴傳到令一張嘴,能停得下來才怪呢。不過這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他地身世我一點也不關心——哪怕他是西門將軍私生子。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今天在這裏聽到的,關於小萬身世的秘密,竟然真地是個天大的秘密,有著那麽重大地幹係。
那兩個人終於聊夠了小萬身世的八卦,又東張西望一番,整了整衣服往院子裏走。進了院子直奔西門將軍呆地房間,西門將軍聽見腳步聲,竟忽然起身從房裏迎了出來。
那兩人忙停住躬身施禮,西門將軍沉聲問:“怎樣?”
一人答道:“回老爺,非常順利。不過還有件事,宮裏派人跟咱們府上的暗哨碰麵了。”
西門將軍目光一閃,緊盯著他,他忙接著道:“太子殿下今夜二更時分要來。”
西門將軍眼皮一跳,我的心也仿佛被重重撞了一下,頓時失神,忙伸手扶住樹幹。
那兩個人走後西門將軍仍然回到房裏呆坐,看來在夏
我的心跳得極快,連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夏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連口渴的忘記了,望著窗子裏的西門將軍發了半晌呆,直到聽見遠處敲梆子的聲音,才猛地想起,小洛居然一直沒有回來。
心裏有些隱隱的擔憂,以他的能力,除非是夏
二更將至,我在樹上坐得兩腿發麻卻一動也不敢動,因為西門將軍已經從屋子裏出來,站到了院門口,離我不過十幾步遠。別說動一下,我連呼吸都放得極細極緩,生怕被他察覺。不過他顯然心事重重,我在
微動了動雙腳,他也並沒發現。他站了大概半個時
看著他的白發,想起西門涼兒的慘死,心裏不由得一痛,院中飄動的白幡和偶爾被風吹來的紙錢都變得十分刺眼。
空氣中忽然有淡淡的香氣飄來,一動不動的西門將軍忽然動了動,挺直了脊背,一整袍袖,往院外走去。我意識到這一定是夏;:來了,但這香氣是怎麽回事?我不記得他有把自己弄得香噴噴地愛好。
忙飄下樹遠遠跟在西門將軍身後,走了沒多遠就見一個人飛奔而來,竟然是小萬!他回來了,小洛哪裏去了?沒來得及多想,他已經到了西門將軍跟前,停下低聲道:“太子殿下從南邊的角門進來了,沒人看見。”
西門將軍點點頭,忽然望著他問:“事情……果真順利麽?”
小萬一怔,忙道:“將軍放心,一切順利。”
他稱呼起來跟別的下人不同,別人都叫老爺,他卻叫將軍。
西門將軍一直緊繃地神色緩了緩,連聲音都奇異地柔和下來,用一種我從來沒聽過的和悅語氣向小萬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我一邊望南連張望,一邊心裏大大地奇怪,難道這個小萬是西門將軍的私生子麽?
小萬似乎也有些動容,眼中竟似有淚光一閃,低聲答道:“小的願為將軍赴湯蹈火。”
西門將軍點點頭,輕輕拍了拍他地肩,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算得上慈愛了,除了在西門涼兒麵前,他沒有在對任何人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香氣越來越濃,西門將軍往南角門的方向迎了迎,小萬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我像條隱形的尾巴一樣跟在小萬身後。終於看見遠處走來三個人,走在中間的那個身影無比熟悉,是我每一天、每時每刻在心裏想著無數遍地那個人。
我飛得高了些,從西門將軍上空越過,看著從對麵走來的夏
我卻隻望著他的笑容,仿佛春暖花開的感覺,跟十六歲地那個午後一模一樣。
他開口,輕笑道:“將軍可知我掌中何物?”
西門將軍臉上現出幾分喜色來,走近了些道:“可是那……”
他沒說下去,隻是跟夏
夏
西門將軍笑道:“賤妾製地香,哪裏比得上殿下呢。”
“這東西將軍收好,”夏
那東西在他掌中時沒有任何氣味散發出來,隻在遞到西門將軍手中的一瞬間,一股刺鼻的古怪氣味猛地飄散開,西門將軍掌心裏忽地鼓起一個水泡似的光圈,將那珠子裹了起來,那氣味這才漸漸淡了。
原來夏
不過我好歹看清了一件事——這兩個人現在是一夥的。心裏不知怎的竟有些小小的喜悅。
他們兩個並肩走著,我高懸在上空,聽見西門將軍說:“殿下久居宮外,身邊竟能有這麽多忠心之士,實在非老臣可比。”
他扭頭看了一眼默作聲跟在一邊的小萬:“老臣這些年來,身邊也隻有這麽兩個可信之人,隻可惜伍管家……”
他話說了一半不說了,語氣有些悵然。
夏
西門將軍忙道:“不敢。”
夏
他忽然抬頭往天上看,嚇了我一跳,因為他的目光直對著我,接著從我身上掃過。我的心狂跳起來,以為他竟然能看見我。好在他的神色十分平靜,語氣也淡淡的:“今夜月色可人,卻不知道再過些日子,世人還能否見到這樣的景致。”
原來他是在看月亮,差一點把我的心驚得從嗓子裏跳出來,好在我還有能力布一個小結界,細微的呼吸和心跳聲都不至於把我暴露了。
一直跟著他們重回伍管家的院子,夏
小萬立即快手快腳地去倒了一杯腳捧給夏
西門將軍道:“他不知怎的被老賊控了魂,拚著一死暗暗保持一絲清明神誌,他本該趁我不備下手殺我,卻用最後一絲意識在我麵前自盡而死,臨死前隻來得及告訴我這些,還有五個字:攝魂珠,青木。所以我才請殿下想辦法將這攝魂珠弄來。”
夏
“本來是不知道的,隻是伍管家臨死最後一口氣說了這三個字,必定關係重大。所以我在他住處仔細查看了幾日,終於找到了他留下來的一些東西,殿下請跟我來。”
說完徑自往他之前一直坐著的那間屋子走去,夏
門在夏;:身後關緊,窗子也被西門將軍關了起來,看來這件事實在過於要緊,連這三個心腹都不能知道。我坐在牆頭望著窗子裏閃動的人影,盼著他們快些出來,我便能多看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