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們四個就離開葉府啟程去花間鎮,我給葉問天留了封信,表達了我對他湖裏的魚全部被炸死的遺憾和歉意。

小洛說他要瘋了,可他畢竟還是沒發瘋,隻是他本來話就少,這一路上越發沉默。我常常覺得我們四個人共處是一種折磨,西門涼兒不是傻瓜,她應該多少會有些察覺,隻是假裝不知道而已吧。

夏箜篌身上有傷,我在車裏坐累了的時候不能再拿他當靠墊,隻好歪到一邊去。車壁的木板冰涼,搞得我連續兩次夢見狗牙老萬用洗腳水潑我,在夢裏還要和他對罵。醒來時看見小洛望著我,眼中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問我:“在想念老萬麽?”

我憤憤地瞪他一眼繼續睡覺。

那天傍晚,我們終於到了花間鎮。進鎮不久西門涼兒就說:“這小鎮好安靜啊。”

我也發覺有些不對了,花間鎮人口少,街道窄,店鋪也不算多,雖然平時也很寧靜,但走在鎮中總能聽見孩子的嘻笑聲和大人的聊天聲,或是路邊人家中傳來的各種聲音。而這一切現在都聽不到,正是傍晚時分,按理應該聽見切菜炒菜、鍋碗瓢盆的聲音。可是整個鎮子安安靜靜,就像所有人都沉睡著的深夜一樣。1——6——K小說網

我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夏箜篌,他顯然也有些焦慮,眉頭輕鎖,不住打量路邊那些住家和店鋪,每一戶都門窗緊閉。

又走了一段,小洛忽然詫異地說:“官府門前那兩個人。是死了麽?”

前麵不遠就是官府,一樣的大門緊閉,不過大門前多了兩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獸獸從車裏跳了出去,奔向那兩個人。夏箜篌叫車夫把車停下,車夫有些疑神疑鬼地問:“爺,這鎮上不是鬧鬼了吧?我看咱們還是先出去吧?”

夏箜篌沒理他,獸獸蹦蹦跳跳地跑回來告訴我們,那兩個人隻是昏睡,並沒有死。不過他們睡得很沉,它挨個咬了幾口,那兩個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讓獸獸再去周圍的人家看一看。是不是都像這兩個官兵一樣睡著了。得到地答案果然是——整個花間鎮都在沉睡。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馬車在夏府門口停下,漆黑的大門也緊緊地關著,夏箜篌伸手推了推,門是從裏麵拴住的。他無奈地扭頭向小洛道:“有勞了。”

小洛會意,伸手按在門上,微一用力,門那邊哢嗒一聲,門栓已經斷了。我們推門走進去,院子裏也是靜悄悄,不見一個人影。

夏箜篌在門口稍一停頓。立即握著我的手直奔夏夫人常呆的佛堂。一路上見到好幾個歪倒在路邊、簷下地丫環仆婦,每一個都睡得很沉。他腳步匆匆,我也跟著緊張起來。

佛堂的門是敞著的,裏麵空間本來就不大。不用進去也能一覽無餘,佛堂裏沒有人。地上的蒲團擺得整整齊齊,好像主人剛剛離開似的,供桌上的香燭早已燃盡,連佛堂裏的香火味道都有些淡了。

夏箜篌手指一緊,拉著我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我心裏惴惴不安,隻覺得腕上那隻夏夫人送給我的紅翡鐲子都變得極沉極重。

小洛和西門涼兒一直跟在我們身後不遠處,我們四個很快就把夏府走了個遍。到處都能看到昏睡地下人,唯獨不見夏夫人的蹤影。

夏箜篌轉回佛堂門口,那裏倒著一個婦人,是平日伺候夏夫人的。他蹲下試了試她的呼吸,把她從地上扶起來,伸指按了按她的人中和太陽穴。那婦人沒有一點醒轉的跡像。

我問他:“她怎麽睡得這麽沉?”

西門涼兒忽然“啊”地一聲。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想起……”

我抬眼看她,她卻不肯說下去了。一隻手輕輕扯小洛的袖子,把小洛拉到一邊去,漸漸走出我的視線。

我滿心狐疑,夏箜篌起身去取了隻瓶子來,一拔開瓶塞就飄出一股刺鼻的氣味,熏得我差點背過氣去,獸獸和靈貓獸尖叫著跑得遠遠的。夏箜篌把瓶口送到那婦人鼻子下麵晃了晃,那婦人被這強烈地味道刺激得終於有了些反應,眼珠轉了轉,鼻孔驀地張大,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慢慢睜開眼。

夏箜篌立即把那瓶子塞上了,扶著那婦人輕聲說:“於嬸,是我,你感覺怎樣?”

於嬸渙散的目光終於有了焦點,望著夏箜篌發了一會呆,忽然掙紮著要起來,惶恐地四下張望,口中喃喃道:“夫人呢?夫人呢?”

夏箜篌按住她的肩:“你知道發生什麽事了麽?為什麽整個鎮上的人都昏睡過去了?是不是有什麽人來過?”

於嬸逐漸平靜下來,這才看見旁邊地我,嘟噥了一句:“西門姑娘也來啦……”便皺起眉陷入沉思,似乎要想起之前發生過什麽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趁她想事情,我站起來往小洛和西門涼兒那邊走了幾步,他們兩個在角落處一叢樹後麵,兩人相對無言,怔怔地對望著,不知道在搞什麽。小洛很警覺,立即發現我在看他們,扭頭朝我看過來。不知怎的,他的眼神十分陌生,而且他好像也並沒有真的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後的什麽地方,我身後是夏箜篌和於嬸,從小洛那個方向是絕對看不到他們的,可是他偏偏就是在“看”。他的神色令我有些害怕,我忍不住叫了他一聲,他像是回過神來,又怔怔地望著我。我被他和西門涼兒鬼祟地樣子弄得心頭火起,又有些發毛,悻悻地瞪他們一眼轉身回到夏箜篌和於嬸身邊。

於嬸好像終於想起些什麽,抓著夏箜篌的手往佛堂後麵走。我跟著他們繞到佛堂後,看見那條曲徑上,赫然印著兩隻足印。曲徑是石子砌成的,就好像有那麽一瞬間那些石子突然變軟了,一雙腳踩了上去……離這兩個足印不遠,是曲徑盡頭的一株桂樹,樹旁就是圍牆。

於嬸說:“兩天前的下午,我正在佛堂外等夫人,就聽佛堂後有聲音,轉過來看,看見一個男人從那株桂樹上跳下來,一下子就到我跟前……”她指著那兩個腳印:“就站在那裏看著我,他手一揮,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大概是他把我提到佛堂門口扔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