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擰了眉,此刻天色已不早了,眼看著太陽就快落山了,即便我此刻叫錦子快馬趕到隴西城,怕城門已下鑰,難以通知童湘兒的家人過來,若是要找農家投宿,這帶著個死人也是不可能的。
錦子走過來,“小姐,不如請這位小姐報上家中地址,就由錦子去隴西報信吧。”
我擔心的看了看錦子,道:“才你也在水中泡了許久,身子可吃得消?就算你挺得住,此刻快馬加鞭的趕到隴西,城門也已經下鑰,你如何能進到城中報信?”
錦子垂首道:“小姐不必憂心,錦子乃是習武之人,不過是下水救人,抗得住,況且,才已在火旁烤了半天,運功習氣,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至於城門,小姐忘了,那日去過咱們鋪子的陳副使,正是擔著隴西城的職。陳副使一向與大少爺交好,就是錦子也是見過好幾次的,等會兒錦子到了城門口,報上陳副使的名號,想必那守城門的軍官也會賣個麵子的。”
是啊,我怎麽把這事給忘了,玉羅的夫君,可不就是隴西城的副使嗎?報上他的名號,進得城去就沒有問題了。
點點頭,我轉過身,對童湘兒道:“既是如此,就請童小姐報上家中的地址,就同我這隨從去跑一趟吧。對了,為了方便取信於童小姐的家人,還請童小姐留下一個信物才好。”
童湘兒微微低了頭,想了一想,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抬起頭,從腰間解下壓裙子的玉墜兒遞給我,“如此,也隻好麻煩貴家人幫忙跑一趟了,到了城門口,貴家人也不必報陳副使的名號,隻說有急事往童府裏通報,再沒有人會攔的。家兄名號童少淵。”
我接過玉墜子遞給錦子,“如此,那你就跑一趟吧。”正好,不用報陳天成的名號,否則若是讓景琛知道了,問起我們怎麽會到隴西去,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煩,我又是極不願意騙他的。
錦子接過玉墜,又去小樹林裏抱了許多的樹枝回來,放在火堆旁邊,“小姐,錦子先去了。”
說著,翻身上馬,往大路上急馳而去。
我拉著童湘兒的手往火堆邊走去,“玲兒,車還有些什麽吃食?都拿過來吧。”
童湘兒也回頭吩咐道:“小銀,咱們車上不是還有些哥哥從京城帶回家的酒嗎?你去取了來,驅驅寒氣也好。”
玲兒與小銀相攜著往馬車邊而去,我扶著童湘兒慢慢的坐下來,見她除了虛弱些,其他的倒還好,略放了心。
心神一鬆,望了望周圍,雖然我一向是個無神論者,兼大學裏又是學的醫,見多了的死人,但此刻,荒郊野外的,周圍靜的連蟲兒的聲音都沒有,隻有火燒樹枝偶爾發出的劈叭聲,還是覺得有點瘮得慌。
我縮了縮肩膀,問道:“童小姐,去往京城是探親嗎?”
童湘兒點了點頭,“京中姨祖母做壽,爹娘打發我與哥哥去給姨祖母拜壽。”
又道:“慌亂了這許久,竟不知道恩人高姓大名,待到家人趕來,定要好好感謝恩人。”
我擺擺手,道:“童小姐莫要恩人恩人的,我姓李,叫晴如,我看你似小我一些,叫我晴如姐姐就是了。”
童湘兒低低的喚了一聲:“晴如姐姐。也請晴如姐姐莫要喚我童小姐了,喚湘兒就可以了。”
兩人廝認一番,又說了些別的話,玲兒拎著裝吃食的袋子過來,手裏還抱著個什麽,細眼看去,是了,臨從家裏出發的時候,玲兒絮絮叨叨的,擔心萬一路上下雨,天又涼下來,非得要帶個薄被,說讓我搭在腿上取暖的,一路上沒用過,我倒是忘記了,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我挪了挪身子,和湘兒靠在一起,玲兒展開被子,輕輕的搭在我們腿上,我拉著玲兒挨著我坐下來,將她的腿也拉進被子裏。
幾個人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眼看著太陽下山,暮色升起,天黑了,氣溫慢慢的降下來,玲兒拉過我的手,渥在懷裏,用體溫暖著我。我抽出手,握著玲兒的手,嗬口氣,輕輕的搓著取暖,兩個相視而笑,說不出的溫馨祥和。
“這樣不行,光坐著,又冷,還禁不住怕,要不,我來講個故事給你們聽吧,也好打發打發時間。”我看見小銀不時的拿眼四處張望著,小臉上全是害怕的神色,那童湘兒雖是一臉的平靜,緊握的拳頭卻也泄露了她心裏的害怕,遂開口說道。
玲兒笑著道:“好啊,小姐的故事一向好聽,快講快講。”
湘兒與小銀也是一臉的期待。
我清了清嗓子,腦子裏回憶了一下孫悟空大鬧天空的故事,慢慢的講起來:
“話說,在大海的東邊,有一座美麗的小島,島上有座花果山,山上呢,住著很多很多的猴子……”
一直講到月上中天,講得我口幹舌燥,錦子還沒有帶著人回來,我一麵打著嗬欠,一麵繼續的講道:
“托塔李天王將他的金鍾罩一丟,將孫悟空罩在裏麵,帶到玉皇大帝麵前,玉帝命令雷公和電母用雷電劈孫悟空,哪知孫悟空根本不怕,玉帝無法,命人將孫悟空綁在斬妖台上,讓刀斧手拿著七丈長的大刀砍孫悟空的頭……”
倏地,玲兒站起身,“小姐,似乎有馬蹄聲傳過來了。”
我停下來,靜靜的聽了,真的,隱隱約約有馬蹄聲從大路那邊傳過來了,卻不知是不是錦子帶著人回來了,這麽晚了,若是有其他的歹人,這裏隻有我們四個女子,怕是麻煩了。
童湘兒和小銀從故事情節中回過神來,也站起身望著大路邊細聽,小銀一陣興奮,“小姐,是少爺帶著人過來了,我們有救了。”
“噓,小聲一點。”我急忙按下小銀跳躍的身子,“玲兒,趕緊將火滅了。”
童湘兒一聽我如此說,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喝了小銀一句:“閉嘴,安靜點。”趕緊蹲下身子幫忙玲兒熄滅火堆。
馬蹄聲漸漸的近了,越來越清晰,似乎是往岔路這邊過來了,四人摒住呼吸,大氣不敢喘。
“湘兒,湘兒,你在哪裏?”隨著馬蹄聲臨近,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夾雜在馬蹄聲裏傳過來。
童湘兒站起身,再也忍不住,眼淚似決了堤的洪水,傾泄而出,“是哥哥,是哥哥來了。”
一麵站起身,大聲回應著:“哥哥,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邊喊邊往樹林外邊跑過去。小銀也急忙的跟上去。
我看了玲兒一眼,兩人鬆了一口氣,玲兒摸出懷裏的火石,又將才熄滅的火堆繼續點上。
不一會兒,湘兒帶著一位穿著銀袍的公子走過來,“哥哥,就是這位李姐姐,是她救了我,可是,可是……”
湘兒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叔,撲到他哥哥懷裏大哭起來。
錦子從他們身後閃出來,走到我身邊,我點點頭,玲兒急忙將水袋遞給錦子。
那公子輕輕的拍了拍湘兒的背,走到地上躺著的白叔身邊蹲下來,拉了覆在白叔麵上的灰布看了一下,黯然的站起身,吩咐身後的家奴將白叔搬到車上去。
我麵前,雙手握禮,“事情的經過貴家人已跟在下講明了,在下童少淵,感謝李小姐大義相救。”
我點點頭,不欲多言,此刻湘兒的家人已經趕到了,沒我什麽事了,可以走人了,向童少淵輕輕一禮,“既然童公子已趕到,那我等先行離開了。”
說著,牽了玲兒,抬腳欲走。
那童少淵卻急步上前揖了一禮:“聽聞貴家人言,李小姐亦要前往隴西,不如與我等同行,往家中去坐坐吧。家母聽聞舍妹之事,吩咐在下一定要將李小姐帶回府中好好酬謝一番的。”
我停住腳步,心內卻有些猶豫,此次前往隴西,我的主要目的是拜訪那清蓮坊主人,探清他是否也是來自現代,如果事情真像我所猜測的那樣,我還有許多的問題想要問他,而,這裏麵的事情,卻是不便與外人道的,去了童府,萬一人家問起我往隴西的事情,會有諸多的不便。
況且,童府的事情應該不會少,白叔的後事肯定是要料理的,雖然不過一介下人,但終究是忠心護主而死,想必童府的人也不會馬虎行事,這樣一來,林林總總,定是要費去許多時間的,而我的時間並不充足,京城裏還有許多的事情要處理,萬一二夫人往莊上去問候,我早一天回去,總是要安全一分的。
於是,我抬頭微笑道:“童公子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勞夫人牽掛,換作其他人,也定是會出手相救的,也實是算不了什麽,就不必麻煩府上了。”
童湘兒從她哥哥身後走出來,直走到我麵前,拉著我的手,軟聲的求著:“晴如姐姐,你就跟我們一起回府吧,先前聽晴如姐姐說起往隴西尋人,我哥哥在隴西亦是有些人脈的,正好幫著姐姐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