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蹲在地上收拾藥碗的梅書突然痛呼了一聲。

小敏立忙溜下床,執起梅書的手,“呀,不好,流血了。”又扭頭問道,“玲兒姐姐,咱們的藥箱子收在哪兒了?”

玲兒慌忙抹了把淚,“在暖閣裏,就在那個放古董的架子上,我去拿。”說著,也下了床,拿了藥箱過來,就要給梅書上藥。

我移到床邊,對地上的三人說道:“我來吧,梅書,坐床上來,玲兒,將紗布剪個尺來長的一段,小敏,去弄點清水過來。”

梅書依言坐上床來,我看了看傷口,還好,傷口並不深,隻是劃破了點表皮,用藥水洗幹淨了包紮起來,隻要不碰水,兩天就好了。

慢慢的將傷口處理完,包紮好,我抬起頭,看見三個丫頭淚眼婆娑的麵龐,輕輕的歎了口氣,不管怎麽說,眼前這三個姑娘是真心的關懷我、照顧我,若是我一味沉浸在自己的傷心裏,又讓這些對我好的人傷心了。

罷了,宇文,你自去做你的王爺吧,從前的種種,就當是一場春夢,夢醒了,我還是我自己,並不能因為夢的消失而讓現實裏的自己也落寞。

“玲兒,打水來,給我洗洗吧。今兒早點睡吧,明早還有事。”一麵吩咐著玲兒,一麵在心裏暗下決心,從明天起,我要接手自己的店鋪,開始大把的賺錢,在這古代,除了我自己,沒有任何人能給我安全感,什麽都有可能是假的,誰都可能會離開,隻有靠自己,也隻能靠自己,才能真正的在這裏生存下去。

這一晚,玲兒和梅書替換著陪我,總在忽明忽暗的夢境裏驚醒,夢裏,媽媽的身影總是時隱時現,還有老教授擔心的眼神,我哭喊著叫他們,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我想伸手拉住他們,卻總是觸及不到。

好容易捱到天亮,起了床,打發玲兒去汀淑院給二夫人報個平安,我帶了梅書和小敏一起往明輝院去,還未到半路,即看到景琛急步往晴如小築過來,錦子抱著東西在後邊跟著。

見了我,景琛又加緊兩步迎上來,“妹妹,怎麽沒在好好休息?如何一大早的就在園子裏?身上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上下打量了景琛兩眼,見他穿著正裝,一並連玉冠朝靴之類的都齊了,心知他今天就是要去宇文那裏述職了,

“晴兒已經大好了,本也沒什麽事,不過有些驚著了,睡一覺就無事。哥哥是要去王府了嗎?”

景琛有些疑惑,卻觀我麵上淡淡,不欲多說,也沒有勉強,嗯了一聲,又問:“妹妹這是要去哪兒?”

我回道:“本是要去明輝院找哥哥商量一下,我今兒想去鋪子裏瞧瞧。”

景琛急道:“才好了些,怎麽又要去鋪子裏?萬一又見著些什麽豈不又傷身體?”

我幽幽的歎了口氣,“出去走走,見些別的人,有些別的事忙著,倒無暇去憂思,萬般心事,不過是由閑起。”

又自嘲的笑了笑,“看我在說些什麽呢。”

正色道:“哥哥,不是晴兒不信任你,鋪子交給哥哥晴兒是幾百個放心,隻是,整日間關在家裏,常言道,無事生非,倒不如讓晴兒去鋪子上走動走動,原也是哥哥同意了的。”

景琛皺了眉,似乎心內有許多的疑惑,待要問,卻又總不開口,隻上下的打量著我,眼神怪怪的。

我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問道,“哥哥如何這樣看著我,可是我身上有什麽不妥?”

景琛仍舊是不作聲,隻深深的看了梅書一眼,半晌,方開口道:“既是這樣,錦子,你留下,送小姐往鋪子裏去,別的倒還罷了,要特別的注意安全。梅書,多帶件衣裳,防著天變冷。”

我假意沒有看到景琛看梅書的眼神,高興的對錦子吩咐道:“錦子,你先去通知馬房的人,將少爺的馬備好了,再來晴如小築見我。”

景琛攔住錦子,接過他手裏的東西,“不用了,我直接過去馬房牽馬了,晴兒,在家好好的,有事兒往王府報我,不過十天,我就回來了。”

我點點頭,笑著目送景琛離開。

待景琛離開,我轉頭,淡淡的對梅書說,“你先回去梳洗換衣裳,一會兒到晴如小築來會我,咱們一起去鋪子。”梅書點頭去了。

不過片刻,我碗裏的米粥還未喝完,梅書已返回,我放下手裏的碗,吩咐玲兒包了兩個饅頭與梅書在車裏將就用,一行人即往鋪子裏去。

按照之前景琛給我介紹的,兩間布鋪,一間在玄武大街東頭,叫做綺銘居,經營的是高檔的絲綢緞料,主要的客人是官家富商;另一間在臨河大街北裏,鋪名紋羽布鋪,鋪子裏賣的是棉麻之類,大都是普通的百姓人家用的,針線鋪就在紋羽的隔壁,原是布鋪的一間耳房,後來隔開,做了間小鋪子。三間鋪子都是娘親在世時就經營下的,互不相犯,生意倒也還不錯。

其中綺銘居的掌櫃方大成,也就是方大娘的當家的,是綺銘居第一任掌櫃,也是唯一的一任掌櫃,在綺銘居已經有十三年了,穩重老道,綺銘居在他的經營下,雖然周邊的綢緞鋪四立而起,卻始終屹立不倒,而且生意還相當不錯,每月盈利多則五六千兩,少的時候也有兩三千,是除了如月山莊以外,李府裏最賺錢的鋪子。

而紋羽布鋪,因為經營的大抵都些粗麻棉布之類,一般的市井小民,不像富人家年年做新衣,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一件衣裳總要穿到實在無法再穿了,才會裁布另做新的,雖近幾年京城富庶,百姓的日子都好過許多,但勞苦人民的艱苦樸素卻是一脈相承的,所以,布鋪裏一直是生意平平,夏天裏百姓們穿得少,一月裏盈利不過三五百兩銀子,就是到了年下,大人們都給孩子裁布做新衣的時節,一月裏也不過千餘的盈利,實則是很普通的營生了。

至於針線鋪,卻是這京城裏的頭一號,從前都沒有專門的針線鋪,平常手裏用的些針線,一般的就搭在布鋪裏銷售,而好一些的繡針繡線,多是經營綢緞莊的鋪子裏賣,當初成立這個鋪子,是因為娘親心疼丫頭們做件衣裳不麻煩,倒是買齊針線卻常常要跑好幾家的鋪子,遂將布鋪裏另隔出一間,將自家綺銘居和紋羽布鋪高低檔針線均擺一處經營,方便了許多了,大家都知道臨河大街有家針線鋪,最是齊全不過,所以買針線都愛往針線鋪裏來。雖則利小,架不住量大,偶爾還高過紋羽布鋪裏去,一月裏總有五六百兩銀子的賺頭。

因李府地處玉帶橋一帶,是京城裏富人們居住的一片區域,雖隻在玉帶橋區的邊沿,離玄武大街也不遠,故錦子駕了車先往綺銘居去,不過走了一頓飯功夫,已到了綺銘居的側門口。

將車趕進院子裏,錦子將車把式交到一個正在院子裏曬布的夥計手裏,自去前麵店裏通知方掌櫃。

玲兒扶了我下車,梅書在前邊領路,走到西廂房前邊停下,介紹道:“小姐,這就是綺銘居的賬房,梅書從前來給少爺送過衣裳。”

我點點頭,率先上了台階,推開門,隻一個十多平方的小房間,靠牆是兩個高高的書架,上邊擺著各式的布樣,均用薄薄的木板粘了,按各式的顏色分類擺放著,架子邊靠著個小小的三腳架。我粗估了下,約摸有幾百種布樣。

書架前邊是一個書案,案台上擺著賬本、硯台、筆筒、算盤等各文房器具,還有些新裁的紙張散落在上邊,像是來不及收拾。

書案的左邊是一張桌子並兩張椅子,桌子放在簡單的茶具;右邊是一架屏風擋著,隱隱可以看見後麵的一張小榻,上麵還有褥子之類。

進了門,走到書案前,伸手拔了拔算盤珠子,又拿了賬本翻開來看,方掌櫃跟在錦子身後進來了,一麵行禮作揖,一麵歉意說著:

“大小姐,不知大駕光臨,未曾遠迎,請見諒。”

一個小夥計提著茶壺,側著身子站在門外,梅書接過手,提到屋裏,往茶杯裏注了茶水。

我放下賬本,繞到書案前,道:“方掌櫃說哪裏的話,原是我不曾通知就自來了,攪了您做事。”

玲兒上前來,扶了我往左邊椅子上坐下,我端了茶,示意方掌櫃坐下,方掌櫃隻是再三的不肯,我也沒有勉強,喝了口茶水,放下茶杯,開口道:

“方掌櫃,我不過白過來走走,識下路途,順便的看看店裏的生意,如今是怎樣?”

方掌櫃站直了身子,道:“剛過了年,店裏的生意略淡些,隻一些零星的生意,大宗的不多。大少爺舊年裏往南方定的一批新綢料不日就要到貨,眼下要準備將厚重些的布料下架,上些開春後用的輕薄料子。”

我看了看架子上的許多布樣,又問:“店裏有多少種布樣,哪些樣子銷得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