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拿了梳子細細的給我梳理著頭發,有點不解,“二夫人不是傳了話嗎,小姐身子不舒服,免了這段日子的早晚請安,且,就算請安,也無須如此大早的起身呀,怕二夫人都還沒起呢。”
一麵照著銅鏡理著散落的些許頭發,玲兒又用頭油篦了,我才答道:“自二夫人回府,隻頭一日裏去請了安,後小年節下大家都忙,緊接著又病倒,是以這段時間都沒有去給她請安,雖則府裏都知我是病下了,不會說些什麽,但如今既是好了些,一應的規矩都應該遵照了,方不會給人背後白了去,且,昨日與哥哥談了些事,哥哥男人家的,說話直接,怕收不到好效果,頂好還是我先去緩和緩和。”
隻略略的用了些米粥墊墊饑,便吩咐小敏拿了那個銀白狐裘的圍脖給我圍上,又拿了銅鏡細細的看了看,嗯,精神不錯,胭脂亦是正好,銀白的圍脖更襯得膚若膏脂,唇若紅檀。玲兒又給我披了個銀鼠灰的披風,塞了個暖爐在我手裏,方帶著玲兒出了門往汀淑院去。
剛進了花門,就看見兩個大石缸裏西府海棠開得正豔,火紅火紅的,立把人的眼神勾了去,我暗歎了聲,能在北方的嚴冬裏育出這樣的花來,就知道這汀淑院的主人亦是有些功夫的,果然,內府裏還是需要將二夫人這樣的女主人來打理。
“大小姐,奴婢給大小姐請安。”汀淑院裏的丫頭碧琴從海棠後麵閃出來,見我正在花前站著,倒唬了一跳,急忙的請安。
我笑了笑,示意她起身,問道:“母親起了嗎?”
碧琴低了眉,“夫人才剛起了,青茗正在裏邊侍候。”
點點頭,扶了玲兒的手,“走罷,扶我進去侍候母親。”
進了房,右轉即是二夫人的臥房,二夫人正背對著外麵坐在妝台前,青茗站在她身後梳頭,我抬了手放在腰間,輕輕的垂下頭,深福了個禮,“母親,女兒來給您請安。”玲兒亦站在身後行禮。
餘光掃到青茗急忙退到一邊,二夫人轉過身來,驚訝的笑道:“是晴如啊,快過來,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身上好些了嗎?”
我站直了身子,青茗又行過禮,方笑著走過去,接了青茗手裏的梳子,輕輕的梳著,其實青茗已近完工了,我執了頭發,繞過盤起的發髻,將發尾亦盤好,又在妝奩裏挑了幾個細細的珍珠發夾別了一排,將發髻牢牢的固定住。又親選了色澤溫潤的口脂給二夫人抿了。仔細的端詳一番,挑了一對東珠耳墜戴上。細細的將衣裳整理了一下,上下看看,並無不妥,拿起妝台上的銅鏡遞給二夫人,
“好了,母親,可還滿意?”
“嗯,很不錯呢,晴如畢竟手巧,比我這屋裏的幾個丫頭可貼心多了。”
二夫人滿意的笑了笑,放下手裏的銅鏡,拉了我的手在她身邊坐下,“看著精神頭倒是不錯,身上好些了嗎?看這天冷的,你倒一大早就過來了,不是說免了請安了嗎?仔細一會兒吹了風,又該頭疼了。”
我點點頭,乖巧的答道,“身上已經大好了,好久沒有給母親請安了,大年下的,晴如亦是躺在床上,沒能給母親拜年,倒連累母親常牽掛著,晴如很是不安,昨兒個黃昏大夫來時說了,晴如已是大好了,可以出門活動了,就趕著一早來給母親請安了。”
又笑說:“幸好晴如來了,不然,不是錯過了母親院裏開得正好的西府海棠了?母親,您真行,我看這滿府裏,也隻有母親院子裏的花開得好。”
二夫人笑道:“你道是簡單?就這兩盆海棠,我在莊上用爐火暖薰了兩個多月方才見了苞,又搬回府裏,原指著年三十擺下的,不想一直含著,到了昨兒個午間才開了,昨兒下午剛搬出來的,你是個有眼福的。”
我讚道:“也就是母親了,竟有如此的巧心思,別人再也想不到的,晴如托母親的福,才在這冬日裏見著如此美的花兒。”
停了停,道:“母親,晴如有事兒想跟您聊聊。”
二夫人會意,吩咐道:“青茗,帶了玲兒去外間吃茶,暫不讓人進來。”
見青茗細心的帶了門,我想了想,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母親,昨兒個晚上,哥哥從鋪子裏回來後,跟晴如說了鋪子和莊子的事。”
二夫人一聽我這樣說,知道說的正是三兄弟分配莊子的事情,隻略微的挑了挑眉,“景琛怎麽說?”
“哥哥的意思,鋪子自是按爹爹從前留下的話來分配,至於莊子,”我清了清嗓子,見二夫人眉毛已微微挑起,索性直截了當,“大的如月山莊給銘兒,至於大哥二哥,他們倆共得了臨水山莊。”
“什麽?你有沒有說錯了?”二夫人激動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心裏暗嗤了聲,麵上卻不動聲色。
二夫人回過神,知自己有些太急切了,有點訕訕的道:“看母親急成這樣子,隻擔心自己聽錯了,倒叫晴如笑話了。”
我暗歎了一聲,二夫人一向自恃甚高,竟也在此之上失了分寸,看來這確是她心底的一樁大事了,古往今來,錢這個字眼,白瞎了多少聰明人,不過,也好,將她最在乎的東西與了她,想之後她待我們會真心許多吧。
點點頭,道:“晴如沒有說錯,母親沒有聽錯,哥哥的確是這麽說的。如月山莊獨給了銘兒,不光如此,要給美如和銘兒的鋪子,也現在就交到母親手裏,由母親代他們經營保管,一並府內的事務,也仍舊交還母親執掌。”
“啊?這是景琛說的?莫不是逗我的吧?他不是……”二夫人收了口,眼睛緊緊的盯著我,似乎要從我的眼睛裏看出此事的真假來。
我也站起來,執了二夫人的手,真誠的說:“母親,可能您對哥哥與晴如有些誤會。我們兄妹既已長成,得府裏的培養均已足夠,哥哥如今執著王府的差事,一應事務都有王府照應,二哥在外,有了慈丈大師的栽培,想也有力自保,我與美如妹妹也終不會在府裏終生,都是要出去的,唯有銘兒,銘兒尚小,雖他讀書用功,將來前途自是不可限量,但畢竟年幼,還需許多的培養,所以,府中最來銀錢的如月山莊,自是留給銘兒的。”
“再有,母親畢竟是哥哥和我的母親,也是這府裏的女主人,府中的大小事務,也隻有母親方能料理圓滿了,我們兄妹沒了親娘,爹爹也走了,如今隻餘了母親一個長輩,自是要從此孝敬,服侍周圍的。縱是從前有些什麽誤會,到底是血濃於水,再沒有解不開的。”
我吸了吸鼻子,雙眼噙著淚水,哽咽道:“爹爹臨終時我並不在旁,後隻聽哥哥講了爹爹臨終前交待的話,想來,爹爹最大的願望就是我們一家人相親相愛,好好的守著這個家,晴如不孝,不能侍奉爹爹晚年,隻有將這滿腔的親恩報予母親,願母親和和樂樂的生活,也懇請母親照顧哥哥與晴如,可憐晴如兄妹不至於頭頂無天,也能沐浴母愛溫暖。”
說到痛處,隻控製不住,伏在桌上低低的哭起來。
“我的兒,你竟有如此心事,也該早讓母親知道了,也不至令母親關懷不得,從前隻覺得你有禮,與我卻終是隔了層肚皮,欲要關心,卻恐你不喜,始終親近不得,倒白白的耽誤了這麽些年。好,好,既已是將心事說開,母親自是高興得了你這麽個貼心的親女兒,咱們母女好好的過,讓你爹爹與娘親在天之靈能放心。”
二夫人將我攬在懷裏,又低低的說了些貼心的話,末了,拍了拍頭,“看我糊塗的,光顧著說話了,女兒這麽早就來了,定是沒有用過早膳了,母親這就著人備膳,晴如陪母親用過膳再回去吧。”
我抬起頭,羞赧的笑笑,“母親,您看晴如這眼睛,紅得跟個桃兒似的,叫丫頭仆婦們看著,倒像個什麽話?不如晴如先回去洗漱一番,改日再來陪母親用膳吧。”
二夫人點點頭,打趣道,“是了,晴如可是大姑娘家了,哭鼻子也怕人笑話了。罷了,你先回房吧,也要好好休息,這病才好了,可不能疏忽了。”
揚聲道:“青茗,去廚房將我昨兒讓備下的豆腐皮兒芙蓉餡兒的包子叫人送一碟去晴如小築,另裝一碟送去明輝院,嚴嚴實實的用食盒裝好,仔細涼了。”
見玲兒進來扶我,又叮囑:“好生的侍候你小姐,有你的好處。短了什麽,著人來汀淑院報我。”玲兒應下了。
我行了禮,告辭二夫人,出了汀淑院。
“去明輝院。”我輕說了句。
“小姐剛剛哭了嗎?怎麽眼睛紅紅的?還有二夫人,玲兒瞧著她像是和氣了許多,講話也真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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