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明心之所以會來到皇宮,也是為了躲開一份逃不開又忘不了的愛情,麵對如此哀慟失守的愛情除了唏噓,還有同病相憐的苦楚。明心默然,除了抱頭相依彼此汲取點滴的溫暖以慰傷痛,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多餘。

躲在屏風後的兩兄弟早已聽得呆傻,愣愣的靠著人柱子上,還是思聿率先回過神來推醒猶在愣神的兄長,兩人提著袍角飛快的竄出門,一路上撞倒了兩拔人,直跑到禦花園才停下來不停的喘著粗氣。

方才聽到的那個秘密在兩人心裏像是驚雷片片炸開,炸得兩人懵然不知所措,惶恐中又夾雜著絲絲興奮,這種心情很複雜,兩人對望一眼,因年歲相差了近十歲,兩兄弟平日裏也算不得很親近,終是沒有多做討論,各自懷著複雜的心情離開。

……

太後聽著麵色慘白,抓著椅背的手不停的顫抖,寬大的雲袖也遮不住袖子裏暴起的青筋盤錯,原來,那個女人在這宮裏早不是秘密,自己才是那個傻子,傻傻的為了護得他百年英明而忍氣吞聲,宇文明心,你好樣的!

麵前這個人,他是自己嫡嫡親的兒子呀,為了助他登上大位,自己放棄了多少,犧牲了多少,甚至連清高孤傲全都丟開,委身討好那人,一步步的將他扶到現在的位置。可是,就是這個嫡嫡親的兒子,今日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威脅自己,這個女人還是自己恨了那麽久的那個女人的女兒,真是荒唐!

努力的壓下自己波濤洶湧的憤怒,太後冷冷的問道:“畫像哀家已毀,你又是如何能拿到的?”

皇上晦澀的望了一眼當年即放在那個位置的屏風,緩緩的道:“幾日後,朕尋了個畫師進宮,趁著父皇早朝時偷偷潛進泰和宮將畫像取出,臨摹的畫像跟父皇那副一模一樣,除了用紙較新,恐怕連父皇都未必能分得出來哪一副才是原作。至於思聿,他跟著朕的身後吊了幾日,為了封住他的嘴,故他也得了一副一樣的。”

“是以,你們早就哀家不會同意這門親事,不會放過那長孫雲妍的女兒,才想出此聲東擊西的法子,將哀家支去西山,你們在京城隻手遮天,做下此等瞞天過海的禍事,皇帝,你告訴哀家,這一場戲裏,有多少是你的主意?”太後盯著皇帝,恨恨的問道。

皇帝無力的搖搖頭,低聲道:“母後,若是朕早就知道思聿要娶的是她,朕怎會降旨賜婚?思聿他是明明知道朕若是見過她就決不會賜婚,才會與姑姑相謀,先是讓母後離宮,然後用南軍兵符誘朕同意賜婚,母後,你相信朕,若是朕早就知道是她,就不會有今日這番痛苦。”一拳擊下,金絲楠木的桌子木屑紛飛。

太後麵色稍霽,隨即又變得陰沉,心中不停的計較著此事如何處理最是恰當,隔了好一會兒,再三權衡之下方才道:“哀家知你心中不甘,可事已至此,便是哀家依了你不去動她,你與她已是再無可能,哀家希望你仔細想清楚,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做是否值得?”

提腳出門,頓了頓,又道:“若無意外,隴西已得到消息,你姑姑明日就會進京,很多事情你比哀家更清楚,不需要哀家提醒你。”

臨王府

不得不說,景逸的醫術實在是高明,兩帖藥下去,非但思聿體內的毒素全部清除幹淨,就連背上的傷也愈合的相當的快,到今天早上,思聿已經可以由我攙扶著人房間裏走動幾步了。

鍾大夫對景逸的醫術十分佩服,若不是景逸言道師門不可輕收弟子,鍾大夫差點要跪下拜師,得知不能後整日裏捧著醫書跟景逸討教,景逸不堪其擾,借口回府掃廟躲了出去。

“坐下休息一會兒吧,看你滿頭汗的。”我扶著思聿在涼亭裏坐下,掏出帕子輕輕的將他額上的細汗拭去。

思聿牽著我的手,拍拍他身邊的石凳,我順從的坐下來,斟了一杯清茶遞到他唇邊喂他喝了,然後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咕嚕咕嚕的一灌到底,怎個人才覺得清爽起來。

“似這般也挺好的,你不用去衙門去處理那些永遠也處理不完的家國大事,像這樣天天守著我,看看雲,看看花,小日子多美呀,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依在思聿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天,思聿的大手輕輕的撫著我的秀發,溫柔得令人沉醉。

“對了,我有件事要跟你說。”

我想起景逸昨天跟我說的話,原本我就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昨日幾次想開口跟他商量,可是,一拔一拔前來探望的人進府,有些淩管家在外頭接了禮安排來人吃飯喝酒就可以,有些卻是推不了的必須我親自去謝過。好容易思聿發了話閉門謝客,還沒得一會清淨,府裏的兩位側妃娘家來人,到底是太後賜婚,怠慢不得,我少不得又將來人請進來,陪坐著說了許久話方才脫開身。回到屋裏,思聿已睡下,沒得將他叫醒說話的道理。

思聿收回視線,見我一臉鄭重,好笑的捏捏我的臉蛋,道:“自昨日我醒了起,你已再三再四的警告了我許多事,這會子這麽鄭重,說吧,我的小夫人,你又有什麽要交待為夫的。”

拉下思聿的手,我繃著臉,嚴肅的道:“首先,你得答應我,聽到之後不要激動,不可大呼小叫,更不可跳起來。”

思聿眉眼一挑,一臉戲謔的看著我,“看來是個驚天秘密。”

我點點頭,仍舊是一板一眼:“沒錯,就是個驚天秘密,你能答應嗎?”

思聿一哼,翻了翻眼皮,道:“你的秘密向來不可靠,夫人,你作弄為夫的可不算少了,這次又有什麽新花樣兒?”

我惱火的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吼道:“你要不要聽吧?”

思聿趕緊抄過我的手握在掌心裏,好脾氣的哄道:“答應了答應了,首先已說了,接下來呢?”

我抬眼看看,幾個小丫頭合力將昨日眾來客送的東西分好了搬進庫房,平兒拿著噴壺在院子裏澆花,玲兒拿著繡繃教安兒描著花樣子,不時的抬起眼望望我這邊,喜兒仍是老樣子,提著支木榻哼哼哈嘿——思聿慢慢的好起來,江梅園連同整個王府一片安寧祥和。

半站起來,我俯在思聿耳邊,輕輕的道:“我懷孕了。”

“什麽?”

思聿謔的一下站起來,差點將半掛在他身上的我摔倒在地,急忙長臂一撈,牢牢的將我扣在懷中:“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聽到動靜,站得較近的平兒急忙放下噴壺往涼亭這邊走,玲兒慌忙放下繡繃起身,我趕緊朝她們擺擺手,露出笑容示意無事,兩人遲疑著仍做自己的事,隻不住的拿眼光瞅著涼亭這邊。

不敢用勁,我半擰著胳膊,低聲吼道:“不是說好不要大呼小叫、不要跳起來嗎?”

思聿拉著我的手,眼睛緊緊的盯著我,“你倒還要我不要激動,你方才說什麽?是真的嗎?”

我故作無謂的瞟了他一眼,“是不是真的我也不敢擔保,反正是昨日個二哥告訴我的,要不,你去找他確認一下?”

“來人,傳二舅爺。”

沒想到思聿真的要找景逸來確認,我慌忙拉下他的手,一邊眼神製止平兒去傳人,一邊安撫著思聿坐下來。

“你看你,激動個啥,懷孕的是我又不是你,有什麽大反應嗎?”一邊埋怨著,又怕他真的激動起來鬧得人盡皆知,“雖然我至今仍舊沒什麽感覺,但二哥的醫書你還信不過嗎?既是他說是,應該就是沒錯,而且,二哥叫我跟你商量一下,他說這件事是否要讓旁人知曉還看你的決定。”

思聿緊緊的盯著我,見我仍是半掛在他身上,趕緊的坐下來將我放在他的腿上,半是驚喜半是懷疑的盯著我的小腹研究,似是要研究出個結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煞是好看。

我半惱的捶了他一把,“你盯著看什麽呢?”

思聿回過神來,一陣狂喜的低吼:“晴兒,我們有孩兒了,是我們的孩兒,我宇文思聿也有孩兒了。謝謝你,謝謝你晴兒。”

我捂著思聿的嘴擔心給人聽去,溫熱的氣息灑滿手心,幸福的甜蜜斥滿胸腔,是的,是我們的孩兒,我李晴如的孩兒,謝謝你思聿,在這個世上,我不是孤苦一人,有一個男人,他與我辰齒相依,有一個孩子,他與我血脈相連。我靠在思聿懷裏,胸膛裏他的心跳如鼓,密密織織的幸福包圍著我們,這一刻已是永遠。

“思聿,這件事你準備怎麽辦?”兩個相偎許久,我漸漸的從那一份狂喜的感動裏回過神來,想起景逸的話,仰著頭等思聿的回答。

“呃?什麽怎麽辦?”思聿卻似仍未回轉,臉上一片潮紅,聽見我問話仍然一片茫然。

“就是二哥說的啊,這件事到底可不可以讓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