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就看到思聿進了院門,看到院子裏澆花的兩個丫頭,問道:“王妃在淩意閣嗎?”

未等丫頭們回話,我站在偏廳門口笑道:“今兒家裏有客人,如何我還在淩意閣?”

身旁的王嫤福了一福,“奴婢見過王爺。”

思聿手一虛扶,道:“你來了,起來吧,不必多禮。”幾步跨進門來,伸手牽著我在椅子上坐下。

思聿上下看了我一眼,笑道:“今兒看著精神還好,我叫人送回來的葡萄吃了沒?”

我一偏,讓了半個身位露出桌子上的碗:“喏,不是在這嗎?正是吃葡萄的季節,很是清甜,謝謝王爺。”

思聿又問:“上午出去逛了?可有什麽稀奇事?”

我腦海裏一閃,在巷子裏和攬月居兩次碰到的那個人浮在眼前,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甩甩頭,笑道:“不就是往鋪子裏逛了一下,沒什麽稀奇事,外頭熱,家裏又有客人等著,不過個把時辰就回府了。”

見我如是說,思聿回轉頭,看著王嫤道:“雁來居這幾月的盈利不錯,你有心了,有空的時候多帶著欣兒到府裏走動,陪王妃說說話。”

欣兒是王嫤的女兒,也是常明唯一的骨血,今年有五六歲了,正是好玩的年紀。

王嫤低頭,輕聲的應下,又道:“王妃交待下的事情奴婢記下了,若是王爺王妃沒有別的事情,奴婢先告退了。”

我點點頭,道:“去吧,我聽平兒說你來時並無駕車,回去讓車夫送你,天氣暑熱,長時間在外麵走易中暑。”

“謝王爺,謝王妃。”說罷,福了一福,轉頭離去。

看著王嫤的身影離開,我想起一事,問道:“前幾日我聽你說康郡王府的小翁主在尋玩伴,尋到沒有?”

思聿牽起我的手往外走,邊走邊道:“我知你的意思,隻是,思清雖不大愛在政事上下工夫,可郡王妃卻是個有心的,說是給文程尋玩伴,眼裏也隻看著各世家大臣,欣兒還不在她眼裏。”

頓了頓,又道:“為著常明的血脈,我亦曾提議了收欣兒為義女,這於欣兒將來的前程有益,隻是,那王嫤看著柔弱,卻是個十分有主見的女子,雖然十分委婉,但我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她是寧願唯一的女兒做個普通人,得些普通的幸福。”

我默然,是了,外人都羨慕王府世家錦衣玉食的榮華,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這其中不足與外人道的辛酸,家大業大,人自然就多,這人一多,紛爭就不斷。我不會傻到以為我在王府的清淨生活是偶然,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暴力、甚至血腥,都在時時上演,隻是我幸運,思聿將那些醜陋的事情都隔絕在我的生活之外,為我守得一份他承諾的寧靜。

拋開心裏頭那些不愉快的想法,我轉了話問他,“今兒怎麽這麽早回來?”

思聿笑道:“早點回來陪夫人啊,昨天你還怪我回來得太晚了。”

我擰了一下他的手背,睥睨一眼,道:“這大白天的,丫頭們還跟在後麵呢,你也不怕被人笑話。”

斜眼看到身後的平兒與玲兒憋著笑,更是氣惱。

思聿哼了一哼,“誰笑了?誰敢笑罰她今晚不許睡,給本王打一夜的扇子。”

我想到每晚他的癡纏,老臉一紅,如今我晚上睡覺都不敢讓玲兒等人隨侍,即便是守夜的奴才丫頭也趕得遠遠的,哪裏還能叫人在床邊打一夜的扇子,真個是不知羞。

抬腿揣了他一腳,咬牙道:“還能好好說話嗎?”

思聿哀怨的瞅了我一眼,我也好笑,以他的身手怎麽可能躲不開我這一腳,隻是他樂意寵著我,受了我這一腳讓我出出氣罷了。

見我笑了,思聿收起臉上的哀怨,打了個手勢讓平兒倆人離開,才道:“今天早朝後,皇上並沒有如往常般召集幾位大臣議事,隻推說天氣熱身子有些不爽利,就讓眾人回了。我是受皇上之命前往四方館去接見番邦使臣,是以回來得晚了些。”

我點點頭,問道:“最近來京城的番人似乎很多?今兒在街上我還看到幾隊人馬,衣衫帽子都跟天昊百姓很是不同。”

思聿道:“下個月初九是太後千秋,原本太後節儉,每年千秋之時不過是召集了幾個親近的皇室子弟,在宮裏頭擺個家宴,大夥一塊兒圍桌吃個飯就當是慶祝了。今年恰逢太後五十大壽,皇上下令大辦,是以眾聯姻番國也都派了重臣賀壽,壽禮更是千奇百怪,物盡其華。”

“哦,是了,我還想並非每年大供之時,何以京城裏會這麽多的番人。那我們呢,我們是不是也要給太後準備賀禮?”

“賀禮之類,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令蘇複去辦,王府庫房裏也有幾樣東西,到時候挑一件送去就是了。”

我看著他,不讚同的道:“你可不能這般敷衍,原本太後為著你我的事情就已經動了氣,不過是礙著姑姑的麵子才不得不忍了,若是咱們再怠慢,給太後尋著由頭,難受的還是咱們自個兒。”

“太後不喜歡我們已是眾人皆知,即便是你再用心的去準備,以太後位高權重,哪裏還稀罕咱們那點東西,況且。”

思聿一哂,自嘲道:“若真個是咱們拿出的東西高過所有人,得了太後親睞,怕是皇上又要多疑,以為咱們背著他又在謀劃什麽,左右是個得罪人,躲不掉。”

我擰著眉跟在思聿身後進了淩意閣,思聿道:“好了,你別煩惱了,有我呢,我心裏有數,你安安心心過日子就行。”

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我涼椅上躺下,清風輕輕吹拂著紗縵,四下裏一片寧靜,我靠在思聿懷裏,心下安寧,丟開了那些惱人的思緒,靜靜的享受午後時光。

“晴如,要不要找個時間回趟李府?說起來,自咱們成婚,你還沒有歸寧過。”

我嗯了一聲,閉著眼睛答道:“你安排吧,看你哪天有空。”

“那就後日吧,後日景琛輪休,正好你們兄妹倆也能見見。對了,見到景琛,你問問他,這幾日我看景琛似是有心事,幾次張嘴欲言,又像顧忌什麽。”

“好,我知道了。今日我去了鋪子裏,見到了小敏幾個,府裏應該無甚大事,不然小敏早跟我說了。”

思聿一隻手摟著我,另一隻牽著我的手,指腹輕輕的摩挲,輕聲道:“你心裏有數就好,我就是怕你不習慣,想家。”

我伏在他胸口,低低的道:“自嫁了你,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你安心忙自己的事,有平兒她們跟著我,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說完,還撒嬌似的在他胸口蹭蹭,李府於我,也不過是個借住了一段時間的地方,真個算起來,除了最初來到這裏的時候在那裏安安靜靜的待了三個月,後來的時間我大多在外,說是家,那是因了景琛梅書等人的親情,也確實是我名義上的家,隻是,比不得如思聿這般貼著心的親近,所以,真個不是我矯情,直到遇到了思聿,直到跟他如此沒有間隙的緊挨,我才在這個古代時空找到了融入骨血的存在感。

半晌沒有聽到思聿的回應,我正奇怪,卻感覺到一隻大手沿著腰肢向上,落在胸口的高聳上,惹起一聲嬌呼,睜開眼,正好跌進思聿幽深的眼眸。

“晴如。”聲線低沉,帶著沙啞。

不待我回應,一片冰涼的柔軟已覆在紅唇之上,輾轉吮吸,點點火熱,抽走我所有的思緒。

正當我沉迷之時,思聿卻突然坐起身,抬手理了理我有些淩亂的雲髻,又將已經散開的裙帶係好。

我陡然回神,才驚覺此時大白天的,待要羞惱,卻望進思聿同樣有些著惱的眼睛,正奇怪著,聽到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兩位側妃就婷婷嫋嫋的進了門,玲兒跟在後麵,著急的喊著:“王爺,小姐,孫夫人周夫人來請安了。”

“王爺、王妃,妾身有禮了。”

兩位側妃,孫夫人一身鮮亮的藍色雲裳,周夫人一身白色的紗衣,屈膝一禮,笑盈盈的站在思聿與我麵前。

玲兒從幾個婢女身後走出來,快步上前,一臉的委曲。

我安撫的朝她笑笑,“玲兒,搬兩張凳子給兩位夫人。”

玲兒鬆了一口氣,轉到角櫃後搬了兩張繡凳放在兩位側妃身旁,“夫人,請坐。”然後默默的站到我的身後。

孫夫人坐下來,嬌笑著開口道:“好容易王妃有時間,妹妹和周姐姐一起來給王妃請安,不知可否打攪到王妃?”

打不打攪你不也來了嗎?且如此不經通傳的闖進來,若非思聿耳力好,此刻我不是丟人丟大發了?

心裏如是想,麵上卻一片悅然,道:“孫妹妹說笑了,我不過與王爺閑話幾句家常,都是一家人,何來打擾之說,兩位妹妹若是不覺得我煩,一家人多多的走動走動才親熱。”

孫夫人看了周夫人一眼,嬌笑道:“周姐姐,你看,妹妹早就說了,王妃定不是會嫌棄我們,平時不得見,不過下人們為難,平白的讓人覺得王妃不喜歡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