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以為,我這輩子最緊張的時候就是當年高考之後等待成績公布的那一刻,曾經我也以為,我這輩子最興奮的時候就是當知道自己被心儀的學校心儀的專業錄取的時候,但是,古人卻再次用鐵一般的事實告訴我,原來一切真的是“沒有最好,隻有更好。”

聽著樓上樓下人們驚喜的奔走相告,“來了,來了”,聽著那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的彩樂之音,我竟然緊張的手心冷汗岑岑,夾雜著興奮,小腿不可抑止的開始抽筋,幸好禮儀規矩讓我必須一直坐在床邊等待吉時來臨之後由景琛抱著走出閨房,可以自己偷偷的用手輕揉著小腿肚,不必麵對眾人關心的目光。但是,更為難堪的緊跟著而來,緊張加興奮的雙重作用之下,腎上腺激素竟然開始猛然高升,我感覺腹內隱隱作痛,偏偏臉上還得一副端莊和煦的微笑,惱得我心裏不停的咀咒著思聿,隻望著這難熬的等待快點結束。

“大小姐,您怎麽了?有什麽不舒服嗎?”

糟了,實在忍不住偷偷的揉著腹側的時候竟然被站在身旁的彩兒看見了,小丫頭慌忙蹲下來,抬頭望著我因為腹痛腿抽筋而微微有些扭曲的笑臉。

未及我答話,一直站在我旁邊提醒我何時該做什麽的宮中女官微笑道:

“想來王妃是腹中有些肌餓了?此刻儀官未到,倒是可以讓家人備些吃食用下,待會兒去了王府還有許多的儀程要走,怕是沒機會讓王妃再用膳了。”

好吧,我也不能告訴她們我偷偷的揉肚子隻是因為緊張,我其實一點都吃不下,那不是更加的失禮讓人笑話?好歹多吃點東西多攝取點糖分也能緩解緊張不是?

輕輕的點頭,平兒樂兒旋即轉身往樓下去取吃食,玲兒與小敏麻利的搬了兩張小杌子擺在我麵前,而安兒和喜兒則站在我身旁,一個將雪白的綢布分別隔在我的胸前和腿上,另一個則輕輕的幫我將袖管挽起,等到準備工作做好時,平兒和樂兒已將吃食取上來,快速的擺在我麵前的小杌上,一碟酥皮蝦仁,一碟雞汁冬筍,配著一小碗煮得晶瑩透亮的米飯,既清淡又開胃,看著倒讓我有了些食欲。

接過玲兒遞過來的銀筷,微微的朝麵前的幾個姑娘笑了笑,我低頭開始慢慢的吃東西,早有女官請了旁雜人等暫時離開閨房,是擔心我在眾人的注視下進食會有些不自在。

自納采那日過後,基本上就是平兒等人接管了我平時的飲食起居,原來照顧我一應需要的玲兒小敏等人反倒是清閑下來。平兒等人是思聿特地選來陪嫁的,四個房裏的丫頭,分別喚作平安喜樂,賜李姓;四個外間的丫頭,負責院子裏的事情,賜名春夏秋冬;另外還有四個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的婆子,是思聿唯恐有些事情是年輕女子所想不及填補缺漏之人。這十二個人一來府裏,晴如小築頓時顯得擁擠了許多,好在時間並不太長,勉強擠擠倒也還湊合住得下。

隻吃了小半碗,我放下手裏的銀筷,用淡鹽水漱漱口之後,欲要讓玲兒倒杯清茶給我吃時,想想也不好,按照從前看電視積累的一些古代婚禮的經驗,到時候恐怕有得折騰,更何況皇室的婚禮,來的都是當代最有頭有臉權勢薰天的一批人,萬一到時候婚禮出什麽狀況,我不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話?那就太鬧心了,想想還是算了,也就一天,忍忍吧。

思緒被這麽一打岔,緊張的心情倒是被衝淡了許多,正在為難當著這麽多人是不是要先去方便一下時,另一位麵相嚴肅些的女官俯下身來說道:

“王妃可需要去方便一下?吉時馬上就到了,一項連著一項,唯恐王妃待會兒會有不便。”

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偷眼看了一下屋子裏眾人一幅善意明了的微笑,微不可察的點點頭,現在可不是死要麵子的時候,端著莊重,一會兒真的事兒來了怕丟的臉更大,好彩方才要用膳的時候女官已將眾人攆出去,此刻在屋裏的除了兩位女官外都是平時貼身侍候我的人,眾人體貼的背過身去,就有平兒蹲下身來背著往房間後邊而去。

心底哀嚎著,這是哪個吃飽了撐著沒事做的人定的個破規矩?為什麽自今晨上頭之禮過後我就不能穿鞋在府中行走?別的事還好,這方便之事,也是能叫人在旁看著的?明顯的就是折騰人嘛。

抱怨歸抱怨,為了討個好彩頭,為了王子與公主從此美好的生活在一起,少不得我還是得紅著臉咬咬牙從了,誰叫咱這個一向無神論的現代醫學係學生也神奇的穿越了呢?這世間還有什麽事情是絕無可能的?忍一時之不忍,換往後之太平安康,姐賺了!

等到再由平兒背出後房的時候,就看見梅書帶著江夫人並徐夫人等幾個平日裏來府中走動過的婦人前來賀喜,就連星兒也跟在她婆婆身後進來,背過眾人朝我擠擠眼,我一笑,正要開口招呼時,二夫人身邊的青荷氣喘籲籲的跑上來,道:

“大小姐,夫人讓奴婢過來告訴您一聲,迎親的隊伍已經進了大門,此刻正往晴如小築裏來。”

啊?

不待我的驚呼出口,一屋子的人早已擠作一團,有歡叫著“來了,來了”的孩子,也有被人踩著腳痛呼“哎喲”的嬌小姐,更多的笑鬧著擠到陽台上去看新郎官的客人,我來不及跟星兒等人招呼,就被女官輕扶著端坐在床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有無什麽缺失。

“鳳釵戴了,步搖六支,我看看,還有什麽?嗯,朝珠、玉牌、錦花、綬帶,一應的都戴齊了,呃,玉鎖呢,快快,誰看見玉鎖了?”

似是被這氣氛所染,從進府後一直有條不紊的處理事務的女官也有些慌了神,見我一直握在手中的玉鎖不見了,慌忙招呼著眾人去找玉鎖。

“在這呢在這呢,大家不必驚慌。”平兒趕緊走上前來,方才方便的時候拿著玉鎖不方便,我就將手裏的玉鎖順手遞給了平兒,平兒就收在了懷裏,才給進房來的眾人一嚷,又忘了還回我手裏。

女官接過平兒手裏的玉鎖放到我手裏,叮囑道:“王妃,自這會兒起,這玉鎖就不要離了王妃的手。”

我緊握著手裏的玉鎖,緊張的點點頭,感覺腹內的側痛又來了,李晴如,你可以更丟人一點嗎?不過是一群古人而已,多大的場麵沒見過?

正猶自自嘲著,一陣劈裏叭啦的鞭炮聲伴著禮樂的聲音傳進來,聽著像是已經進了院子,一直朝著小樓而來。

才止了鞭炮聲,就聽見一個高吭的聲音調侃著:“王爺,可止步了,接下來就是大舅兄景琛兄的地盤了。”

不可錯認的,是蔣恩祈的聲音,定是那個鬧小子又在耍寶了。

果不其然,隨著他的話音剛落,眾人一陣哄笑,“王爺,也不急這一會兒了,求求大舅兄,讓他趕緊的將親妹子交到王爺手上吧。”

我看不到思聿的表情,也看不到眾人笑鬧的樣子,隻緊緊的閉著嘴,唯恐胸腔內那一顆亂蹦著的心髒一不小心就中口裏蹦出來了。

“上來嘍,大少爺上來嘍。”

一群孩子笑鬧著湧進房間裏來,一屋子的女人們也笑鬧著等著景琛進來,我卻突然想起一件事,為什麽直到此刻還沒有人過來幫我蓋上蓋頭?話說,今兒個的禮服裏似乎還真沒見著蓋頭,難道,竟鬧了這麽個大笑話,把這事兒給忘了?

見我疑惑著望著她,左側邊的那個女官俯下身來,問道:

“王妃,可有什麽事兒?”

我咬咬嘴唇,輕聲的問道:“好像沒見到蓋頭?”

不想那女官聞言,輕聲一笑,“自端敬皇後之後,皇室的婚禮就不用蓋頭了,也是下官等人的疏忽,竟忘了告知王妃。”

呃,鬧來鬧去,原來鬧笑話的人是我,我淡淡的點了點頭,坐直了身子裝端莊,實則心裏正腹誹著:

端敬皇後,親愛的穿越前輩,你又鬧什麽幺蛾子了,為什麽自你之後皇室的婚禮就不用蓋頭了,想我自穿來古代就幻想著自己的婚禮中那最神聖的一幕,大紅的蓋頭輕輕拔開,然後我就像徐誌摩的那首詩裏寫的一樣,似一朵水蓮花不勝嬌羞,多詩意,多夢幻的一幕啊,還有什麽行為藝術能比得過這個?生生被你給毀嘍!

正胡思亂想著,身著官服腳蹬朝靴的景琛已一步跨進房來,正步往床邊而來,這個我倒是沒什麽意外,今日來府裏的,不管是男人女人,但凡有一職在身的,俱都是身著官服的,就連我的吉服,也不是普通的那種鳳冠霞帔,而是正一品誥命的朝服,一應的首飾穿戴也都是按照禮製而來,不用說,這也是因為這個婚禮冠了皇室頭銜的原因。

“妹妹,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