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複靜然而立,臉上若隱若現的一絲肅殺之色:
“太傅管大人剛出宮門,沁怡宮方向飛出一隻信鴿,方向西山,已被射殺。”
“臨進黃昏時,睿親王府有信鴿飛出,方向西山,已被射殺。”
“三更時分,沁怡宮有信鴿飛出,方向西山,已被射殺。”
“醜時正,東華門有馬出宮,柳列已跟上。”
宇文思聿雙眼微眯,想要完全阻止消息傳到西山是不可能的,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的延遲太後知道此事的時間,避免在事成之前出現太多的變數。
“李府附近呢?”
“昨晚暫無異常,目前沒有消息傳回。”
宇文思聿沒有作聲,拿起案頭上的今天白天前往李府的人員名單仔細看著,心中飛快的運轉,今明兩天內應該是比較安靜的,李府本身並沒有任何可疑,當年見過長孫夫人的畫像的人沒幾個,就目前姑姑所知道的也就是她與太後兩人,或許還有太後身邊那個福子,暫時來說,應該沒有人能從這樁來得匆匆的婚事發現多年前的那樁舊事,所以現在最大的變數即是晴如的畫像多久會到宮中,又有多久會由宮中傳到太後手中。
“李府周圍的人一個月之內不得撤離,這件事不用瞞著景琛,一個月內若想要李府的人員不出安全問題,景琛應該知道要怎麽做。另外,加多人手緊盯沁怡宮,一旦夫人的畫像進入沁怡宮,第一時間內讓我知道。”
“常思坊與怡情樓那邊仍舊讓陸士元看著,確保在夫人進府前無有任何負麵的消息傳出,另外,派人嚴查昨日見過夫人的那三個花女,不要放過任何一絲的可疑,如有必要,夫人的安全為第一要務。”
“除了盡量不讓京裏的消息傳到西山,所有從西山傳來的指令都要先截住,特別是那些暗中來的。派幾個手上硬些的人守在西山之下,就讓蘇莨去。”
“告訴肖紅兵,漢沔春旱的奏折明晨上交皇上,為增加此事的影響,可以讓漢沔的總督進京。”
“明天早朝皇上聽到的第一條消息為西陲軍中缺糧草,恐軍心浮動,但是要先讓兵部的人得到消息,這件事你即刻讓人著手去辦。另外,讓淩將軍先將軍務壓下,在狼符初初交到皇上手中之時,軍中不可出現異動,這個你親自去辦,記住,不要露出任何王府仍在影響軍中的蛛絲馬跡。”
交待完要事,立在一般的蘇複卻並沒有立時離去,宇文思聿眉角微皺,“何事?”
蘇複垂首問道:“是否要關了雲裳布鋪?”
宇文思聿想了想,揮揮手道:“暫時不用,夫人不會喜歡。”
“是。”
隨著蘇複的退出,偌大的書房安靜下來,宇文思聿自懷裏掏出一方舊帕子,輕輕的放在鼻尖微嗅,“為了你的安全,最近一段時間怕是要委屈你了。你放心,待到你進了府,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帶你去。”
***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禮部的人去了又來,裁衣打首飾的師傅一批換過一批,累得我直叫喚,可這還不是最難過的,最麻煩的就是那些宮中派來的教引女官,婚禮上的禮節、婚後進入皇宮麵聖的禮數,一樁樁一條條,聽得我頭皮發麻,練得我雙腿僵硬,若非心中對於與思聿共度的日子太叫人期待,姑娘我真想摞了挑子走人,姐不幹了行不行?
婚後的梅書更見圓潤,臉上也多了幾分初為人婦的婉轉風情,不用適應新環境,因為我的緣故,二夫人這個婆婆對她也還過得去,初嫁後的梅書看來過得還不錯,也省了我許多的擔心。
偶爾景琛回府會帶回一些外邊的消息,其實就算景琛不說,我也能想象得到這段時間外邊有情勢有多緊張,我也知道為了這婚前的一個月內不出意外,思聿那裏肯定是有許多的心思與人力要費的,隻是這些我都幫不上什麽忙,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不出府,讓思聿少為我的安全操心。
盡管忙,思聿的信還是每天晚飯之前抵達,有時候一聲問候,有時候一句抱怨,信末的天數在一天天減少,離四月初八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這一日午後,我才歇了中覺起來,玲兒告訴我二夫人派了青荷過來問我什麽時候得閑,她想跟我商量些事情。
我洗了把臉,換了身輕便的衣裳,日子一天天的暖起來,衣裳也減了些,不似冬日的臃腫,“走吧,左右規矩學完了,今天也沒什麽事,咱們往汀淑院走走罷。”
“喲,好熱鬧,人都聚到這裏來了。”
到汀淑院時美如與景銘正陪著二夫人用點心,屋裏子沒什麽聲響,隻有偶爾二夫人叮囑景銘去了外麵萬事更要小心的聲音。
“晴如來了,快過來坐下,適才小廚房裏做了幾款點心,我讓青荷給你院子裏也送了些去,你可有瞧見?”
見我進來,二夫人立即的笑著招呼,美如和景銘則趕緊起身行禮。
我信手拈了塊杏子糕扔到嘴裏,一邊還招呼著美如和景銘坐下,“母親這裏的點心一向是好吃的,方才我也嚐了幾塊,李大娘怕我積食,不敢讓我多吃,偏是小氣得緊。”
二夫人微笑道:“李大娘的話沒錯,你小孩子家不知道,多聽聽總是好的。”
經過幾次的談心,美如見我待她還是如從前一般親熱,漸漸的也放開了些,沒有那般拘謹了,隻是,比起未知我將嫁去王府之前還是小心了許多。沒辦法,這人大了些,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顧忌,倒不如小孩子心性純然,隻記得好與不好,沒有那麽多的厲害關係。
陪著我說笑起句,美如就牽著景銘的手站起來:“母親,大姐,你們有事先聊,我帶著銘兒先回院子裏休息了。”
我看了二夫人一眼,點點頭,道:“去吧,晚飯時去院子裏尋我,才我見李大娘弄了新鮮的鹿肉,咱們都嚐嚐鮮。”
看著美如與景銘的衣角在轉角處消失,我回過身,笑著問二夫人:“聽說母親有事找我?”
二夫人吩咐張媽媽收了桌上的碗碟,滿麵憂愁的道:
“也無甚大事,算算日子,過了明日納采就該準備離家了,我想問問你,心中對於陪嫁的丫頭媽媽可有人選了?”
又道:“自宋媽媽去了後,你那院子裏就一直未曾添人,去年冬裏我也讓李管家出去打聽了,隻是你哥哥說外邊來的人不放心,你又一向不喜歡生人,可不就耽擱下了。這幾日我總在為難,如今這事卻推不得了。”
我一笑,“我道是什麽事呢,讓母親愁成這樣。母親放心,王府那邊已傳了消息過來,陪嫁的媽媽選了兩個,丫頭子四個,若無意外,明天會先納采的禮官進府。這邊丫頭我隻帶了玲兒和小紅走,小子裏陳正三兄弟跟著,其餘人一應留在晴如小築。”
這件事我已同景琛商量過了,比喻李大娘方大娘,還有方嫂子之類,她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王府不比家裏,規矩自是不得不守著的,她們去了不方便。餘者似小敏彩兒之類的,雖忠誠有餘,機警卻不足,萬一王府裏的那兩位側妃不省事,帶過去恐怕還有些麻煩,留在家裏也好,反正晴如小築我也是可以常回來的,有幾個常打掃人氣也足。
二夫人皺眉道:“人是王府選的,可否會有不妥?王府不比家裏,你身邊若是沒幾個可靠的人,到那邊不說施展,怕是立足也難。”
這話一出,我即明白二夫人也是個通透的,心中也著實為她這般真心的為我考慮感動了一把,遂拉著她的手安慰:
“母親的擔心我自是知道,王府的生活我從沒以為就能簡單,隻是,我去王府是為了好好生活的,不是為了與人為敵的,即便有偶有幾個刺挑子,端出我臨王府正妃的身份,若是拿不下來,早晚還不得讓人小瞧了去?母親若是不放心,隻想想咱們王爺就是了,王爺對我的心母親也看著眼裏,他定不會讓人欺負了我去。”
“至於明天來府裏跟著我去的那幾個人,那都是王爺精心挑下的。王爺最是了解他府的那些個人,若是真有我處理不來的,想必他也防在前頭了,咱們得信任王爺不是?”
看著二夫人仍然緊鎖的眉頭,我拍了拍她的手背:
“母親莫非忘了,大哥也是在王府做事的啊,真有那我解決不來的,大哥也可以搭把手,最不濟了帶著我離開的本事他總是有的。”
二夫人歎了口氣,道:
“雖然你說得萬般有理,我也是過來人,豈能不明白女子嫁到夫家後的難處,更何況你那夫家還如此特殊。隻是,我們人賤言輕的,擔憂再多也幫不了你什麽忙,從此以後,這日子都得靠你自己去奔了。好在就像你所說的,王爺待你著實不錯,隻是,晴如啊,母親少不得要多嘴幾句,哪怕你不喜歡聽,也得記在心裏。你是個心氣兒高的,模樣兒知識都不賴,隻是,這女人終究是要依靠男人的,你也懂得韜光養晦才是,明白嗎?”
我點點頭,不管是出自於哪一方麵的考慮,二夫人這一番話卻是真真正正的為了我,也是她放下了心裏的隔閡與疏離,真的似交待待嫁女兒般的諄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