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著梅書,一路恍惚的回到客棧,並未發現,身後有個影子一直尾隨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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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客棧大堂一角,三個粗壯的漢子圍坐在一張小桌上,低低的說著:

“武哥,我剛剛出去打探,似乎看見了咱們這次盯的人了,隻兩位姑娘,都穿著丫環的服飾,尚分不清是否有那李府的小姐。”

“你可看清楚了?確實是她們?她們去了哪裏?”其中一個領頭模樣的人問道。

“確實是她們,小的拿畫像比對了一下,其中一個確的七八分像,倒不曾上前去仔細的看,小的擔心打草驚蛇,隻遠遠的的吊著,見她們進了那清蓮坊,隔了許久才出來,又一路跟隨她們進了淩雲客棧,小的又在外麵守了將近一個時辰,她們都不曾出來,想必是就住在那裏了。”先前說話的那個人答道。

“很好,打聽出住哪個房間了嗎?”

“小的問過那掌櫃的,說近幾天倒不曾有三位姑娘過來投宿,小的心想,可能她們同行的還有其他人,單說幾個姑娘家的話,肯定走不了這麽快,咱們應該一早就追上了,因不知虛實,不敢拿出畫像給掌櫃的看。”

“是該小心為上,這李府雖隻是商家,聽說有個大少爺,是有官府背景的,且跟這小姐是一母同胞,不到萬不得已,我們還是不要跟她們照麵,隻暗中行事吧,這樣,現在,亞林你先去那淩雲客棧前守著,以防他們趁天黑溜走。兩個時辰後我去換你,小許,再隔兩個時辰,你去換我,咱們輪流看著,每兩個時辰更換,保證體力,路上再動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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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書姐姐,小姐這是怎麽了,一回到客棧就開始哭,你們在外麵碰著啥事兒了?小姐出去的時候不還高高興興的嗎?”小敏急急的問著梅書。

“噓,小敏,你小點聲,小姐好不容易睡著了,想是哭累了,你別又吵醒她。”梅書急忙製止。

“倒是好久不曾見小姐哭了,得有幾個月了吧,最近小姐都很開朗,愛笑了,也愛跟小敏笑了,雖然常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像是有許多的心事,不過,咱們小姐一直以來心事都挺多的,所以說這做大小姐呀,也不一定就好過做奴婢的。”小敏點點頭,壓低了聲音說話。

“小敏,那你覺得是現在的小姐好,還是以前的小姐好?”梅書問道。

“什麽現在的小姐以前的小姐啊?梅書姐姐,你說話小敏聽不懂,小姐不就是小姐嗎?”小敏一臉不解。

“我是說你剛剛說的那番話,我也察覺到了,自從小姐在花園裏摔了頭,就變了很多,跟以前很多地方不一樣,像換了個人似的。”梅書調轉話頭,自個兒差點說漏嘴了,倒被自己嚇了一跳。

“哦,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從那個時候起呢,小姐摔了頭,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有時候連家裏人都不認識,不過啊,家裏除了咱們院裏和大少爺院裏,誰想咱們小姐好了?小敏私下倒覺得這樣還好,不記得他們,小姐更開心一些,以前的小姐也很和氣,對身邊的人也很好,隻是,那種感覺說不上來,隻覺得現在小姐跟咱們更親近些,有啥好吃好玩的都想著咱們,還常常教些書上的東西給我,她還不許咱們自稱奴婢呢。”小敏說著,小臉紅紅,大眼睛裏星星一閃一閃的。

梅書沒有接話,低下頭去暗想,是啊,眼前這個小姐似乎更容易快樂,更懂得心疼人,也更加的獨立果斷,隻要她是晴如小姐,這樣的她,不是對大少爺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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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間

“當家的,你說,這次護著大小姐南下去尋大少爺,路上能幾天?這眼看的天要涼了,咱家虎子去年的穿他哥的冬衣就短了些,出來匆忙,我也沒帶著活計。”王七老婆一麵收拾打包白天買回的東西,一麵對王七問道。

王七默在一邊坐著,想了想,回道:“今兒個我跟這客棧裏的掌櫃的講過了,暫時將咱的驢放在這裏,另租了馬拉車,家時原是為避人耳目用了驢拉車,既是已到了這隴西,趕路要緊,換了馬拉車能快些。若是路上太平,再有七八天就到了滇雲,或者大少爺也從滇雲折返了,倒不用七八日就能遇著,左右不出二十天就能回到家裏了。”

“那依你看,這路上能太平嗎?我看著這幾日倒還好,想那張夫人也不至心狠如斯,趕著將大小姐逮回去送嫁吧?他倒不怕得罪了大少爺?”王七老婆一臉的不信。

王七哼了一聲,“張夫人是怎麽也不是咱們能說的,大戶人家的事情,咱們也見得多了,且不去管她,至於大少爺,張夫人定是忌憚著他的,要不,也不能趁著大少爺不在的時候才行這等齷齪事來,想她是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大少爺回來,固然是要發脾氣的,但長幼有序,大少爺也不能特別的把她怎樣了。”

“那依著你說,那張夫人肯定還是要派人追來嘍?”王七老婆追問著。

“嗯,這個是一定的,若是她肯輕易的妥協了,也沒有這一出了。”

“如此,頂多也就是張夫人派人追回小姐,逼她出嫁了,哪就有那麽凶險,還血光之災?那大和尚不會是騙人的吧?長孫夫人也信了?前著那麽些年就做這些布置?”

“說你婦人之見吧,你這幾天看著這大小姐,能是個軟柿子,任著張夫人的擺布?且不說對方是個怎樣的人,單就大小姐,我看著她遇事不慌,沉著果斷,若是逼到了沒路,不定能做出什麽事來,那張夫人既是已做出這一步,又少不得逼著非得繼續走下去,兩廂裏堅持下來,怕那張夫人幹脆的一不做二不休。。。”王七說著,歎了口氣。

“當家的,你是說,那張夫人會......”王七老婆大驚,“那咱們呢,不會也跟著賠了命吧?”

“不好說,真那樣了,也算咱們報了長孫夫人的大恩了,不說了,睡吧,明天早起趕路,早日找到大少爺,一切就太平了。”說著,起身吹了燈,就著月光爬上床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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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梅書和小敏收拾好包袱,又陪著我一起用了些早膳,因昨天一天都沒進什麽水米,早膳我倒多吃了個饅頭,肚子飽飽,心情也還好,反正來了這裏也三個多月了,該想的也想的差不多了,想不了的,也暫時不想了,昨日隻是心內觸動,萬分思念家裏爸爸媽媽,還有總愛跟我玩笑的小弟,情不自抑。

王七嬸子走進來,幫著小敏背起包袱,笑著說:“小姐姑娘們可吃好了?這就要趕路了。昨日兒我們當家的另租了馬來趕車,想必能快些見著大少爺,小姐就不用如此路上辛苦了。”

“哦,那原本咱們拉車的驢呢?總不能賣了吧?”小敏問道。

“先寄放這裏,回程的時候,咱們還了他們的馬,再換回咱們的驢,付他們幾天草料錢也就是了。”王七嬸子回頭又招呼著我和梅書出門,解釋說。

一麵說著一麵下了樓,出了門,梅書先爬上車,將各人手裏的東西都接上車去放好,又讓小敏扶了我,她在上麵牽著手,上了車,見著座上又新加鋪了層厚厚的軟墊,坐上去就舒服多了。

一路順利,出了城,馬不停蹄的繼續往前,我和梅書小敏時不時說笑幾句,倒也沒覺得時間過得慢。

大約行了近兩個時辰,忽聽得馬兒高聲嘶叫,緊接著車子一陣急晃著停下來。王七叔的聲音傳進來,“大小姐,您坐在車裏別出來,有人到了。”又跟他老婆說:“芸娘,我攔著他們,你趕車,千萬別停。”就聽得一聲清亮的鞭響,那馬兒吃痛,拉著車顛簸的往前衝去。

我心裏一沉,果然來了,那二夫人端的是心狠。我低聲的對兩個丫頭說:“追兵到了,待會兒若有機會,各自逃命,不要管我,知道了嗎?”

“那怎麽行,咱們的使命就是侍候小姐,保護小姐,要死咱們也要死在起啊!”兩個丫頭同聲說著。

我急了,“傻丫頭,死什麽死,咱們得活著。聽我說,咱們三個人分開了活命的機會更大,畢竟那追兵一時並不清楚哪個才是我,你倆各自選定一個方向逃命,也是幫著小姐我分散了追兵的注意力啊。梅書,你拿出咱們的銀子和值錢的東西,分三份,各人拿一份,若有幸不死,就繼續往南,一路留下蓮花作為暗號,咱們洛陽見。記住了嗎?”

梅書快帶的將錢物分了三份,遞給我和小敏各一份,我接了東西揣在懷裏,又拔開車簾:

“王七嬸子,對不住了,連累您,可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有機會晴如再向您謝罪。現請您將馬車趕回官道上,遇見了分叉路先停下,棄了車,咱們各自逃命。”

“是,聽小姐的吩咐。”

到了一個三叉路口,我們跳下馬車,王七嬸子說:“小姐,就這裏了,您三位選路逃命吧,我把車趕回去了,我不能讓我們當家的一個人在那裏廝殺,雖他身上有些功夫,我還是不放心,對不住,不能再保護小姐了。”

我點點頭,此刻也不宜多說什麽,各人有各人的堅持,或者,不跟我在一起,他們活命令的機會更大。然後我選右邊,小敏選了左邊,梅書往中間的官道,三人分頭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