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的小吏擦了一把汗,盡管有帳篷為他阻擋驕陽,可帳篷卻阻擋不了眼前這個小煞神,除了會下棋,搗蛋也是強項,一見到他便更覺得口幹舌燥,喉嚨像堵了一層紙一樣,幹咳了幾聲才順通過來。

“午劍爺!”那小吏拉起嘴角,勾出一抹幹澀的笑容說道。

所謂的午劍爺,乃是王午劍給自己起的昵稱,也是童言無忌,夥伴們這麽一稱呼,那些有意巴結或交好薑家的人無不這樣稱呼以滿足他的虛榮心,這執筆小吏又怎會不知?

王午劍抿了抿發幹的朱唇,挑了挑右眉,勾起一抹招牌式的得意之笑。

“午劍爺,您,您今年……好像沒有十五歲吧?”那小吏保持著笑臉,十分無奈地說道,說著偷看了一眼坐在左後方那位年輕的修棋師。

那人身著細絲製成的輕薄長衣,其通風性很好,不過價格十分昂貴,淡灰色的長衣穿在他精裝的體格上,顯得魁梧有力,正值十八九歲的氣血方剛年齡,卻如同一位骨灰級老前輩一樣,慵懶地躺在太師椅上,一臉的傲氣,仿佛全天下就他一個修棋師,正微眯著眼睛,勾起嘴角朝著王午劍冷笑。

那人自然是在場所有少男少女所崇拜,至少他的職業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王午劍也不例外,可他那副目中無人的樣子,著實讓王午劍七分不喜。

“我說到了就是到了,你登記就是,哪兒來這麽多廢話?”王午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略帶威脅地嗬斥。

那小吏愣了一下,擠出一臉難堪地微笑,筆在手中捏出了冷汗,卻不知如何是好。

他雖然隻是個執筆的,可責任也不小,這裏登記報名之後,另一側需要查看當地府衙對於出生的公文函,經過這一步確認後,方能進入棋藝測試環節,而後通過帥選,錄取一定數額的門徒,最後與其父母簽訂一份文書後方能正式上山。

可一看王午劍那副小霸王的模樣就知道,他根本就“裸報”,定然沒有公文函,年齡不到,自然也沒有推薦書,又沒有府衙的官文證明,若是把他從這一關卡中放過去,將來勢必在最後一步上被拆穿,那時候他這一頂小烏紗就保不住了,甚至還會受到責罰。

“既然年齡不夠,還不快下去?倘若繼續胡鬧,便把你列入違禁名單,讓你終生上不得我天聖山修行。”一直悠哉悠哉坐在解暑的寒冰石椅上的青年半眯著眼睛,不緊不慢地說道。

“嘿?好大的口氣啊!天聖山是你家的?”

王午劍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默默地冷笑道。

而那執筆小吏則暗暗鬆了一口氣,這下他也不用擔心什麽了,這王午劍可不是省油的燈,既然有那人接手,他又何須擔憂火苗燒到自己?

暗暗擦了一把冷汗,那小吏帶著祈求的語氣對王午劍笑道:“午劍爺,我看呐,您年紀不夠,不妨再等兩年……”

王午劍鋥亮的雙眸一瞪,猶如兩道犀利的電光劈在那小吏身上,令其張口無言,一切舉動都在瞬間變得僵硬起來。

“我說,小鬼頭,你最好不要搗亂,乖乖找你的小朋友們玩過家家去吧,這裏由不得你胡鬧,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年輕的修棋師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冷言冷語地喝道,全然不把這位代表著某方勢力的小棋手放在眼裏。

“咳,小龜.頭?鬼你老妹!”王午劍心中不快,立刻湧起憤怒的火苗,把一雙炙熱的朗目挪向那人。

“怎麽?還不服氣?沒看見後麵還有千八百號人排隊嗎?快回家去吧,少在我麵前耍你的貴族性子,什麽王公貴族我見得多了!”那人不屑地瞥了他幾眼說道。

“嘿嘿,我說,大龜.頭,你最好不要濫用淫威,乖乖回座位上納涼去吧,天熱,免得被太陽曬爆了皮!”王午劍壓製著心中的不快,陰陽怪氣地笑道。

作為薑王棋府的唯一傳人,從小到現在,家族給他找過的老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可隻有四人始終沒有被攆走。

那四人均是強大的修棋師卻也是混了幾十年的老油條,酒色財氣各占一樣,這幾年過來,本領沒有傳遞給王午劍,惡習到感染了不少。

天生的自傲再加上這些惡習,讓王午劍看起來就是一個有理不讓人無理占三分的小痞子,沒什麽話是他說不出口的,也沒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年輕氣盛的修棋師一聽這小個子如此侮辱自己,一向養尊處優的他立刻變了臉色,陰霾地向王午劍靠近。

“李惠小師傅息怒,他年齡尚小,不懂事故,還請您看在薑王棋府的麵子上小事化了!”一旁尷尬的小吏見狀不妙,連忙棄筆上前,攔住那李惠。

那年輕的修棋師,也便是李惠,聽到薑王棋府四個字,臉色又是一變,不過那份傲色並沒有消除。

“噢,我當是誰哪來的楞頭小子在這裏耍瘋呢,原來是薑王棋府的少主人呐,失敬失敬,不過規矩是鐵定的,就算是當今太子,也得滿十五歲才能上山!”

李惠勾起一抹半尊不敬的邪笑說道。

“太子?哼哼,就算太子到了天芒城也得讓我七分,別說你一個等級底下的跑腿小卒。”

受到譏諷,王午劍當然不讓,無邪地笑道。

李惠皺起了眉頭,像他這樣的三品修棋師在普通人眼裏也算小半個神仙,神通不可小覷,卻不料在這小子嘴裏說成是跑腿小卒,如何能不惱怒?

“不管我是什麽,但你,注定無法上天聖山,不過你的大名,我入城就有耳聞,蟬聯三次少年棋手冠軍,了不起啊,不過嘛,哼哼,至今連顆靈氣團都無法凝聚,噢,我聽說你是先天任督二脈逆反,十大通靈穴閉塞?嘖嘖嘖,真是可惜咯,老天白白把一顆圍棋天才的大腦安在一具廢體上,哦,不對,應該是,老天應該給你安上一顆廢材的大腦,咳,還不對,應該是……”

“應該是你立刻給我閉嘴,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因為身體的殘缺而不能成為修棋師,這一直是王午劍的軟肋,最厭惡他人拿這點來譏諷他,甚至他平日裏驕陽跋扈,也隻是為了掩飾內心的自卑。此刻聽了李惠這麽多挑刺的話,少年該有的衝動之氣和骨子裏的傲氣讓他怒火叢生,無法抑製地開始發泄。

“我看你也不過是個弱小的三瓶修棋師罷了,想你這樣的貨色,我薑王棋府隨便一個小雜役都能把你挫骨揚灰,你最好識相點,立刻去把我的名字寫上,否則……”

“否則怎樣?”李惠忍著一口怒氣打斷了他的話,“小子我告訴你,若不是看在薑王棋府的麵子上,我早就把你踢下場去了,哪兒輪到你來數落我?”

能夠代表天聖山出麵招生的門徒都是被現任掌教們看重的得意之徒,李惠也不例外,打上山開始便一直身受器重,從未受過這等嘲諷,若不是有所顧忌早就爆發了!

“呸,若不是看在天聖山的麵子上,我定然讓你死在天芒城外的臭水溝裏,哪裏輪到你在我麵前撒野?”

王午劍神態倨傲地喝道,全然不把這個能隻手頓足就能殺死自己的修棋師放在眼裏,因為這裏是天芒城,是他的地盤!

“你……”李惠的怒火把他清秀的臉龐都快燒紅了。

“你什麽你?”王午劍頤指氣使地豎起中指指著他喝道,在外人看來,他就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刺兒頭。

“信不信我立刻殺了你!”李惠怒目一瞪,恨不得立刻撲上去將他掐死。

“哼哼,信不信我大喊一聲,立刻會有上百人過來把你踩成肉泥?”王午劍把手指向上挺了挺,怒衝衝地喝道。

“你——找——死——”李惠咬著牙關,麵帶殺氣地一字一字低喝道。

“我找死很多年了,可從沒有碰到過敢動我的人!”王午劍寸步不退地盯著他,全然不把這座隨時都可能爆發的火山放在心上。

而事實上,他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原因很簡單——薑王棋府好比天聖山門徒的歇腳之地,如果李惠真的敢出手,別說殺人,就算輕輕一推,都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搭上,這一點,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好,那我就試試!”李惠的理智被怒火燒壞,殺意令他忘空一切,雙眸中綻放著如餓狼般凶狠的光華,十分嚇人。

膻中穴,一束棋子大小的光點開始閃爍,繼而身體上其他地方也有數處光點亮起。

這光點對於王午劍而言並不陌生,尤其是膻中穴的旗子亮起,那意味著該修棋師運轉靈氣,做出戰鬥的準備。

他真的動了殺機!

兩道臥蠶眉微微跳了跳,王午劍猛地嗅到一股強所未有的氣息——死亡的氣息!

“那就讓我動你,看看到底會有什麽後果?”李惠麵目猙獰地擠出一抹冷笑,一股強大的棋芒從他體內向王午劍衝過來,硬生生將他逼退十數步,撞在了一米高的白玉欄杆上方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