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太得意,如果你肯讓我走,我可以當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否則,六道五堂不會放過你的!”
牛風惡狠狠地威脅道。
“嗬嗬,又拿六道五堂壓我,不過可惜,我連它是什麽都不知道,那我隻能按我的方法做事了!”
王午劍輕描淡寫地笑了笑,隨後便做出摩拳擦掌的樣子緩步走過來。
簇在一起的十多人無不惶恐,然而他們退無可退。
就在彼此相距半丈之時,牛風眼中猛地釋放出兩道犀利的凶光,大喝一聲:“給我捅死他!”
話音未落,十多個打手,幹脆利索地拔出了腰側的短刃,十多柄明晃晃的白刃寒氣逼人,直刺王午劍。
短刃乃是他們出門必帶的家夥,可剛才的打鬥中,他們太過大意,以至於連拔刀的機會都沒有就被甩飛了。
然而在王午劍這個身法迅猛的高手麵前,短刃和赤膊幾乎沒有區別,事實上,牛風也並非靠他們殺死王午劍,而是想給他自己爭取一眨眼逃跑的功夫。
眼見雙方開打,牛風連滾帶爬地站起來,朝著門外狂奔。
他的小伎倆王午劍心知肚明,輕舒猿臂,揪起兩個打手,不輕不重地喝道:“既然你想走,那我送你一程!”
呼呼,兩個人被狂掄幾周,齊齊拋甩出去,恰好撞在了牛風背上,三個人共同飛出棋樓,狠狠地砸在了堅硬的青石麵上。
還不等三人有所喘息,又是兩個人從天而降,重重地壓下來,緊接著,棋樓內不斷有人飄高而後重重地下墜,大街上很快便疊起了一丈高的羅漢。
牛風身居最底層,被壓得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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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國手大賽天芒城地區的選拔賽,幾乎所有人都去圍觀賽局,因此才出現萬人空巷的場麵,擺平牛風之後,天橋圖魂便帶著對圍棋大賽饒有興趣的王午劍前往鬥棋場。
“依你如此高強的棋力,絕對擁有了飛黃騰達的資本,可惜河有兩岸事有兩麵,你今天替馮老二討回了公道,可也狠狠地抽了六道五堂一巴掌,你有所不知,六道五堂之所以霸道是因為他們在州府有依靠,這世界上有兩種東西你惹不起,一種是瘋狗,另一種是官府。”
天橋圖魂麵帶幾分擔憂,不過語氣平靜地說道。
“嗬嗬,我沉睡五年,不僅過往空白如紙,就連心境亦是空空如也,我想功名利祿原本就不是我的目標,我也無心追名逐利,但求能在往後的日子中找到一絲絲熟悉人或事,從而勾起我得回憶,不求太多,隻求能返回我的歸屬地。至於會有什麽麻煩主動找上門,能躲就躲,不能躲隻能解決了。”
對於老人的話,王午劍不可置否地點點頭,苦澀著笑了笑說道。
“年少之時,我隻想遠離是非,一心一意地提高棋藝,追求更高的境界,可事與願違,我有意避世,事卻有意惹我,鬥了半輩子終究一無所成。這世界上沒有對錯,隻有強弱!”
天橋圖魂邊走邊道。背著雙手,雙眸如黑夜的星辰般釋放出兩道深邃的精芒注視著前方,臉上仍舊保持著似笑非笑的出塵之態。
他的話王午劍了然於心,這是在告誡自己,既然有一個非凡的來曆,就定然難以避免紛擾,不過當他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臉上露出了不以為然的微笑。
“我相信這世界上還是有對錯之分的,強大固然重要,但沒有絕對的強者,更沒有永恒的強者,如果說大自然運轉中遵循強者生存的法則,那麽這些強者中定然心存正義者居多,否則老天也會不答應的。”
天橋圖魂眯起雙目微微一笑,卻也不再言語。
兩人彼此沉默著,並肩拐過一條較為偏僻的巷子後終於進入了寬敞的大街上,剛拐出彎便看到了幾百米遠之外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不過人數雖然眾多,卻沒有多少雜音,站在鬥棋場附近的人,不難聽到輕輕的落子之聲。
“好大的規模啊!”
王午劍掃了一眼鬥棋場周圍的城民,約莫好幾千,由衷地感慨道,心中也湧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似乎也想上場感受一下在萬眾矚目下的對弈過程。
“三國會戰每隔十年便會舉行一次,在這十年中,天朝國每三年舉辦一次的國手大賽就是為了給那場大戰招納高明的棋手,如果誰能在國手大賽上進入前十名,那他下輩子基本衣食無憂了。”
天橋圖魂說道。
“以棋藝爭榮耀,倒也是對棋手的激勵和鼓舞,難怪圍棋如此繁榮,一場棋賽竟然出現萬人空巷的情景,原來是人人都對圍棋寄予了或高或低的願望。”
王午劍像是自言自語地點了點頭。
鬥棋場呈四方形,四周各豎立起八塊棋板,這些棋板乃是專門給眾人觀賞對局用的,每個棋板前都有一位負責擺子的人,由他們把場中精彩的對局重現在棋板之上以供眾人賞析。
諸如這種正規的比賽時,場中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哪怕記譜員都得遠離六尺,其他人更是隻能通過棋板來跟棋。
“天橋圖魂,你曾說過秦王堂有一對兄妹棋藝十分高超,可謂天賦異稟,可現在場中隻有兩人在對決,難道他們已經敗北了?”
王午劍好奇地問道。
“他們確實不再場上!”
天橋圖魂苦笑著搖搖頭。
“噢?這是為什麽?”
失望之餘,王午劍流露出更多的表情則是驚異,莫非這一輩青年中有如此眾多的圍棋超人?
“他們先後慘遭奸人的陷害,還沒等到四分之一決賽時已經淘汰出局了,現在場上對決的都是六道五堂的人,執黑棋者乃是白士雄的兒子白榮,執白棋的乃是白士雄的大弟子徐雲,兩人都是棋盤上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
天橋圖魂先是有些無奈,說道後麵卻也平靜下來。一個經曆各種風浪並且心無紛爭的老人,在情感基本上很難有巨大的波動,即便有也浮不上臉龐。
“如此說來,如果憑真本事的話,現在坐在場上的也未必就是他們了?”
王午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有時候成功很簡單,當所有都緊盯著結果之時,你隻需要趁其不備在路途上做一些手腳便可以捷足先登。贏棋,有時候是贏在棋局之外。”
天橋圖魂道。
贏棋贏在棋局之外?
王午劍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把注意力集中在巨大的棋板之上。
這局棋已經下到了尾聲,對局雙方到底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棋風極其相近,路數也大抵相仿,但實力卻不同,白榮略勝一籌。
結局以白榮險勝而告終,這似乎並不出人意料,圍觀的人群幾乎沒什麽反映,似乎早就接受了白榮成為這一次的城冠軍。
王午劍倍感驚異,若是百八十人對此表現漠然也就罷了,可幾千人流露出近乎同樣的神情可就奇怪了,難道六道五堂的影響力真有那麽強大?
天橋圖魂看出了王午劍心中的疑惑,輕聲笑道:“這城冠軍的頭銜未必是他白榮的,好戲,才剛剛開始,你就好好看吧!”
“本屆國手大賽之天芒城賽區的冠軍是,白榮。正如慣例,台下如有不服者,可以當場上台挑戰,能擊敗白榮者可取而代之。”
監賽官站在排場霸氣的高台上大聲喊道。
一直沉默著的人群突然沸騰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現場立刻像鬧市一樣,有些混亂,不過並沒有人立刻跑上台去挑戰。
給一個挑戰冠軍的機會一方麵是為了彌補那些因故無法正常參加大賽卻棋力高超的棋手,另一方麵是當場證明該冠軍實至名歸。
不過名額隻有一個,如果超出一人的話,則由他們之間通過對弈選拔出一最優秀的去挑戰。
了解了相印的規則之後,王午劍慢慢明了起來,州賽區的前六人才有參加國手大賽的資格,而六道五堂通過各種手段最終成功拿到了五個名額,也正如天橋圖魂所說的那樣“好戲才剛剛開始”,因為曾經被陷害的棋手定然會在此刻站出來一雪前恥。那時候仇人相見,才是真正的刀刃相撞。
旋即,那監賽官揮了揮手示意安靜,這時候白榮麵帶邪笑地走出來,不屑地掃了一眼圍觀的群眾,大聲喊道:“眾所周知,這次機會是給因故沒有參賽的棋手,因此請各路敗軍之將勿擾,白某拒絕這種強弱不等賽!”
白榮簡短的一句話,立刻讓現場炸了窩,各種聲音此起彼伏。
好些蠢蠢欲動的棋手破口大罵,但那顆躁動的心卻因之而安穩下來。事實上,他們渴望擊敗白榮一雪前恥,可又畏懼六道五堂的勢力,因此不上台是怯懦,上台又怕遭到報複,在這猶豫不決之時聽到白榮的話,頓時給自己找到了不用上台而又挽住顏麵的理由,心安理得的把一切不快都叫罵出來。
然而嘈雜的人群很快又安靜下來,因為終於有人出麵挑戰,不過這人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個坐著輪椅的年輕人,麵容剛毅,寫盡了他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滄桑;雙眸如勾,深沉似萬裏無銀的大海,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嘿,快看,秦崢上去了,到底是秦王堂人有骨氣。”
“那是,好歹祖上也出過宰相將軍,底氣足啊!”
“秦崢兄妹都被白榮以詭計製勝,他怎會放過這個挽回顏麵的機會?”
“嘿嘿,這下可有好戲看了,聽說秦崢連日閉關,棋力又精進了不少,想必能看到一局精彩的對決了。”
……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王午劍也多了幾分期盼,第一眼看到秦崢的時候心中便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他與自己有某種程度的聯係一樣。盡管他隻能坐在輪椅上,可不難感覺到,這人的誌向遠在九天之上,凡人莫及。
看到秦崢出場,天橋圖魂的臉上掛起一絲欣慰的微笑。秦崢是他看著長大的,秦崢的天賦和性格他最清楚不過了。隻可惜,天妒英才,秦崢不僅先天殘疾,而且身患無藥可救的絕症,雖然他飛速地成長著,可也到了生命的盡頭。在為他感到自豪的同時,老人的心裏也有無法傾訴的痛楚。秦王堂,就此絕後?
“哼哼哼,我一直以為秦王堂二公子腿腳不好,原來聽力也急劇下降啊?唉,我聽說你活不過二十二周歲,今天吧?嗬嗬,眼看你的生日就要到了,嘖嘖,真是蒼天弄人啊,讓你這樣的天才曇花一現,因此看在你已經踏上了奈何橋的軌道,我心甘情願地把這冠軍頭銜讓給你,如何?”
話語雖然欠扁,但白榮俊秀的臉龐上卻掛著像模像樣的同情之色。
“咳,咳咳,白榮,你少耍嘴皮子,我看你今天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使詐?”
秦崢雖然氣憤,不過神態保持著鎮定,目光如電地落在他身上,令其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
“我說過了,我拒絕同敗軍之將對弈,那簡直是對我的羞辱,而你,哼哼,再次贏你,眾人反倒會罵我欺壓一個將死之人!”
白榮臉色一冷,毫不客氣地打擊道。為了冠軍這個頭銜,他付出了太多,怎能讓旗鼓相當的秦崢奪走?
“我今天上台不是為了一個虛名,而是為了跟你賭命!”
秦崢臉色不變,似乎已經把生命置之度外。
“賭命?”
王午劍感到不可思議,就算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也沒必要拿性命作為賭注啊!難道他的目的隻是為了爭回一口氣?
天橋圖魂則暗暗歎了一口氣,臉上浮起無奈的愁雲。
“跟我賭命?哈哈哈哈,你就剩下幾天的時間了,可我還有幾十年,你覺得這兩份賭注公平嗎?”
白榮指著他大笑道。
“哼,雖然你巴不得我立刻死在這裏,但我卻沒有讓你死的想法,那簡直太便宜你了,我要用我的命,賭你一雙眼睛和一雙手!”
秦崢狠狠地說道。
對於一個棋手而言,失去雙手已經是最大的悲哀了,若是連眼睛都失去了,那他這輩子算是徹底廢了,這樣的賭注確實比賭命更狠、更絕!
“他到底是為了什麽才如此記恨白榮?”
站在一個棋手的角度上,王午劍百思不得其解。
白榮的臉角詭異地**幾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懸掛的香包,似乎那東西能給他增加幾分底氣讓他鎮定下來。
“全城人都在看著,這可是你自己求死,怨不得我無情!”
白榮道。
“如此說來你是答應了?”
秦崢道。
“你想讓我痛不欲生?哼,那我就讓你痛苦地死去,嘿嘿,我,偏不答應,哈哈哈哈,我讓你懷恨去死!”
白榮湊過來,勾起一抹陰冷的邪笑低聲說道。
“你怕了,與十年前一樣初次見我一樣,你高傲的笑臉無法掩飾你內心對我恐懼,你狡詐的眼神中夾雜了太多惶恐和無助,你仍舊是那個沒有長大的懦夫!”
秦崢盯著他,不動神色地說道。
“隨你怎麽說,哼哼,我知道你想讓我死,怎麽?為你那個高智商的大哥報仇?看你臨死的份上我不妨實話告訴你,他活該,得罪六道五堂者,都不得好死。別說他,就是你們秦王堂上下幾百人也早晚會成為六道五堂最低賤的仆人,嗬嗬,可惜,你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白榮進一步湊上來猙獰地輕聲笑道。
這一切話語連一丈外的監賽官都聽得十分模糊,更不要說場下的群眾了。
然而,王午劍卻一字不漏地聽到了。
“咳咳,咳咳咳……”一陣痛苦的幹咳之後,秦崢憤怒地瞪著他。
原本天縱奇才的兄長是撐起秦王堂最大的希望,可偏偏得罪了六道五堂,最終去京城參賽之時離奇身亡,官府給出的死因竟是因輸棋而氣急猝死。
可誰都知道,背後的黑手定然是六道五堂,然而秦王堂沒落已久,根本無從插手調查,作為秦王堂的次子,他本應該承擔起挑起秦王堂大梁的責任,奈何先天殘疾,身患絕症,除了在這有限的時日內拚盡全力打擊六道五堂外,他隻有深深的自責和遺憾。
“監賽官大人,我拒絕接受此人的挑戰,原因有二,第一,他身患重病,意識不清,贏了他我不光彩;其二,他曾是我的手下敗將,按照我一開始的要求,我不接受參賽棋手的挑戰,請你帶我宣布此人的挑戰無效!”
白榮轉過身對那監賽官說道。
監賽官猶豫了一下,他們之間的恩怨他多少有些耳聞,作為哪一方都惹不起的小角色,他也隻好按照原則辦事。
正當那監賽官要開口之時,另一個清朗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來:“既然你不敢接受他的挑戰,那麽,讓我來!”
這聲音雖然不是扯著嗓子使勁喊出去的,但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朵,尤其是白榮,傲慢的臉角不自然地**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