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當陽光灑滿大地的時候，急救室裏傳出了噩耗。
裴鶴年搶救無效，醫生宣布離世。
聽到消息，顧鬆霜有些擔憂地看了裴京擇一眼，怕他承受不住，但出乎意料的，裴京擇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傷，而是表情平靜，仿佛不起波瀾的死水。
顧鬆霜心裏卻清楚，他不過是在硬扛。
裴鶴年走後，裴京擇就不再是裴家的少爺，而是需要扛起整個家族的頂梁柱，一言一行皆要隱藏自己的情緒。
看著他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的模樣，顧鬆霜很是心疼。
自己的親生父親走了，平日裏再怎麽不對付，然而血脈相連之下，現在也是難過的。
然而周遭群狼盤踞，裴京擇不能難過也不能表現出半點頹廢，還要強撐著馬上處理喪事準備發喪。
現在還在停棺吊唁的階段。
從宴請到布置再到安保工作的叮囑，全部都是裴京擇親力親為。
墓地也是都是他之前看好了的，依山傍水是個好地方，隻等著親人祭拜完，看完老爺子最後的儀容就可以下葬。
這幾天光是忙著應酬和布置，裴京擇整個人就已經肉眼可見地消瘦了一圈。
顧鬆霜看在眼裏，疼在心裏，經常會趁著沒人的時候抱住裴京擇，讓他也能夠放鬆一小會兒。
裴京擇歎了口氣，就這樣把下巴放在顧鬆霜的肩膀上，閉上眼睛什麽都不想……
顧鬆霜會在耳邊輕聲安慰：“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他會在天上看著你的……”
感受到懷中的人似乎有些哽咽，顧鬆霜眼眶微紅，又將他抱緊了些。
裴京擇是驕傲的，這樣脆弱的時候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自己也不例外，所以顧鬆霜沒有勉強，隻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他的頭發，輕聲道：“叔叔走的時候很輕鬆，很安詳……”
眼下，她能做的隻有這些。
裴京擇窩在她懷裏努力平複著情緒，隨即澀聲開口：“謝謝你，有你真好。”
兩人抱在一起，互相給予安慰的力量。
但平靜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沒過多久，就有麻煩找了上來。
出殯那天，全場肅靜，裴卓卻在此時大搖大擺地走進靈堂，聽工作人員說，他似乎是要來砸場子的。
聽到消息，剛偷閑休息幾分鍾的裴京擇顧不得旁的，洗了把冷水臉就匆匆趕往靈堂。
彼時還有很多親朋好友和商業上的合作夥伴在吊唁，裴卓就這樣從容地站在中央，臉上表情看上去不懷好意。
裴京擇心裏清楚，他這是衝自己來的。
裴京擇眼神陰鷙沒有說話，見狀，顧鬆霜先冷聲給了個下馬威：“裴家二叔好大的款兒，站在靈堂中間是要做什麽？擋裴家前家主的往生路嗎？”
裴卓顯然也清楚顧鬆霜的動機，冷冷地笑了笑，絲毫不慌亂，反而從容不迫道：“我這怎麽能是擋了大哥的往生路呢？我這是在幫我大哥揭穿不孝兒子的真麵目！以免他老人家到了地底下都不能安寧！”
裴卓多說一個字，顧鬆霜心裏的不安就越多一分。
裴鶴年一共就兩個兒子，一個裴京擇一個裴滬西。
就以裴卓和王桐的關係來說，這個不孝子怎麽也不可能是在說裴滬西。
隻是裴京擇自從發喪，就一直衣不解帶地守在這裏，平時這麽注重形象和生活品質的一個人，都已經變得胡子拉碴，襯衫也是穿了第了好幾天都沒脫下來，微微發黃。
顧鬆霜實在是不明白，裴京擇還要怎麽做才能叫做孝順。
裴京擇擰著眉頭冷聲斥道：“裴卓，你別太過分，這是我父親的葬禮！你要是來吊唁的，那就請你有個吊唁的樣子，要是來胡攪蠻纏的，就給我滾出去！”
裴京擇是真的被惹怒了，也沒了所謂的長幼尊，更沒了平日裏好脾氣。
不過也正常，任憑誰在這種場合被人無緣無故地指責都不會有什麽耐心。
裴卓聞言冷笑一聲，開始煽動周圍人的情緒。
“大家夥聽聽，這裴京擇跟他叔叔說話都是這麽個態度，可想而知平日裏是怎麽和他爹說話的！依我看啊，現在不過就是裝裝樣子，實際上巴不得你爹快點死吧！”
裴京擇再也忍不住，上前幾步抓著裴卓的領子，眼神狠厲：“你有種再說一遍。”
顧鬆霜眼眸微瞪，心說不好。
如果裴京擇在這裏動手那不就正中裴卓的下懷了！
眼看裴京擇情緒越發激動，顧鬆霜連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皺眉勸道：“阿擇，你冷靜點，讓你父親入土為安最重要！”
聽到這話，裴京擇的理智慢慢回籠，不情不願地鬆開了裴卓。
裴卓開始整理自己的衣領，隨即慢條斯理地開口：“光是幾句話，諸位估計現在也不信，那我就拿出證據。”
說罷，靈堂中央原本顯示裴鶴年遺像的大屏幕忽然切換畫麵，開始閃過裴卓所謂的證據。
有爭吵的聊天記錄，也有吃飯的時候裴家父子倆冷臉的照片，還挺齊全。
一張張，像是膠片電影一樣在賓客麵前回放。
裴京擇臉上血色盡失。
不是因為怕自己的什麽好兒子人設崩塌，而是在後悔。
如果早知道這一天來得這麽快，之前一定少頂撞老爺子，多陪陪他。
不要等到人死去之後再後悔……
裴卓看著裴京擇難看的臉色，再看了看一眾人，一臉得意。
“諸位看到了？這些就是裴京擇和我大哥感情不和最好的證據，並且這些證據全部都沒有PS的痕跡，是不是造假，我這個好侄子心裏也清楚。”
此言一出，靈堂內頓時一片嘩然。
顧鬆霜看了裴京擇一眼，站出來黑著臉和裴卓對峙。
“這些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父子倆之間有誤會，在這圈子也不是什麽秘辛。裴卓，你這個時候拿這些說事，是想證明什麽？”
裴卓挑了挑眉，像是預料到顧鬆霜會這麽說一樣，陰陽怪氣地說了一聲：“是嗎？”
緊接著，大屏幕又顯示出一段視頻。
竟是裴京擇和許清舟等人的慶功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