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回到中國 第三節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既然你馬上就要跟那麽多美女打交道了,那你應該也不會在乎區區一個蘇荷了,那我也不妨直接把她的事情告訴你好了。”

淩雪傷說這句話本來是有賭氣的意味,可是剛一說完,她就開始後悔了。

因為原本正在低頭吃蛋糕的段天狼,一聽到她說這個,就眉頭皺了一下,將手上的動作停止,抬起頭來望著她。

“其實……也沒有多嚴重,你不用這樣看著我的。”淩雪傷心虛地咳嗽了一聲,說道。

“是不是那位姓孫的學長來找蘇荷了?”段天狼略想了一會,問道。

“囈?你怎麽知道?”淩雪傷奇怪地問道。

“哦。”段天狼眨了眨眼睛,“原來真的是這樣嗎?”

“呃……”淩雪傷求助地望向龍過海。

龍過海笑著拍了拍段天狼的肩膀,說道:“天狼,你不用擔心,有我在,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一定有方法讓他深刻地意識到,翹人牆角這種事情,是不對滴!是黨和政府絕對不允許滴!是人民群眾絕對不能容忍滴!”

“大海哥,如果你真的幫我的話,那就請你什麽都不要做。”段天狼看著龍過海,說完之後,繼續低下頭來吃蛋糕。

這時候,淩雪傷說道:“喂,你這就是什麽意思?難道你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被別的男人拐跑嗎?”

段天狼吞下一塊蛋糕,說道:“這好像是我自己地事情。”

這時候,段天狼跟淩雪傷說話的語氣。又恢複到正常狀態——理性到冷淡。

“是,你這個皇帝不急我太監急,我真是犯賤。”淩雪傷說完,對著書吧的服務員大叫道。“給我來一個七彩雙層蛋糕。”

很快,大大的七彩雙層蛋糕就端上來了,淩雪傷拿起刀叉,就賭氣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段天狼知道,淩雪傷最重視身材,像這種暴飲暴食對於她來說。是很嚴重地事情。所以,當他看到淩雪傷這副模樣,他便知道自己剛才的話確實傷到了淩雪傷。

於是,他抬起頭對淩雪傷說道:“吃這麽多奶油。會胖的,你不是最怕胖嗎?”

“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淩雪傷沒好氣地瞪了段天狼一眼,說道。

“好了。”龍過海輕輕拍了拍手,“一人一次,扯平了。誰也不要氣了。天狼,說吧,你打算什麽時候走?要不要我們去送你?”

“明天就走。”段天狼吃下最後一塊蛋糕,擦了擦嘴角,說道,“送就不用了,現在交通那麽發達。想見隨時可以見。”

“也好,我也不喜歡送人的場麵,咿咿哦哦的,讓人覺得別扭,反正要不了多久就會再見麵地。”龍過海看向淩雪傷,“小雪,你呢?”

淩雪傷看了看段天狼,試探著問道:“要不要跟蘇荷去告別一下?”

段天狼抬起眉毛,看了看淩雪傷,坐在原地想了一陣。好一會之後,他看向龍過海,“大海哥,載我一程吧?”

“沒問題,我送你去。小雪你呢?要不要一起去?”

“我當然要去,我要在一旁給這個傻瓜指點。”

紅嶺中學,正是放學的時候。

“小荷,你跟孫師兄到底怎麽樣了嘛?”

跟在蘇荷身旁,一副很八的樣子追問著的,是蘇荷最好地朋友雲鳶,她的個子稍微比蘇荷高一點,相貌身材什麽的,都在水準之上。

憑心而論,其實還是個滿不錯的女孩子,就是有時候過於海派和八卦了一點。

當然了,雖然八卦,不過不該說的事情,她還是懂得保密地。就像蘇荷暗戀這個姓孫的,雲鳶就一直很好地為她保守著秘密,從未對第三個人吐露過。

“沒有怎麽樣啊。”蘇荷說著,看了看四周,“鳶鳶,你不要那麽大聲。”

“哦……”雲鳶把手掩在嘴巴上,警覺地望了望四周,“沒有怎麽樣,那就是怎麽樣啊?”

“雲鳶,你真是個正宗的八婆。”蘇荷看著雲鳶這個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別笑,我這本事對你可是很有用,將來你要是做了大明星,要是不懂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話,可是很容易吃虧的哦。”

“大明星關我什麽事?我隻想做個好的播音員而已。”

“喂……”雲鳶皺著眉頭,像個男孩子一樣大大咧咧地將手搭在蘇荷肩上,“小荷,我可是把所有的人生夢想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怎麽可以這麽沒有誌氣呢?”

“自己地夢想就該自己去追求,寄托在別人身上算什麽回事。”蘇荷看了雲鳶一眼,笑道。

“我要是有你這麽好的條件的話,那還用你說,可惜我沒有你這麽天生麗質啊。”

“哪有,我覺得你長得很好看啊。”

“嗯,其他還好了,就是胸部還是稍微小了一點。”雲鳶說著,伸手托了托自己的胸。

“要死。”蘇荷見狀,趕緊一手把她的手打了下來,“大庭廣眾的。”

“什麽嘛,我自己的胸我愛怎麽摸,就怎麽摸。誒,對了,我昨天看一本書,說不斷地用手從上往下按摩,胸會變大哦,囈,到底是從上往下,還是從上往下呢?”

雲鳶說著,還不斷地對自己的胸部上下其手地來做試驗。

她自己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倒是把站在她身邊的蘇荷給羞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手上舉著一塊大牌子——“隻是路過”。

就這樣。兩個低著頭的人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學校門口。

剛一到校門口,就有個男人走上來,喊道:“小荷。”

蘇荷和雲鳶兩個人聞聲,齊刷刷地一齊抬起頭。看到說話地人,正是他們剛才討論的那個人,孫師兄,孫千鴻。

原本一副大大咧咧,滿不在意的雲鳶,這時候臉上好像突然被人塗了一層紅色油漆似的。趕緊把按在自己胸部上地手放了下來。

不管多大大咧咧的女生,被自己認識的師兄迎麵見到自己雙手撫胸的情形,都很難不尷尬的。

“呃,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丟下這句話之後,雲鳶趕緊掩麵而逃。

“雲鳶她剛才幹什麽?她不舒服嗎?”孫千鴻看著雲鳶狂奔而去的背影,想著雲鳶奇異地姿勢,有些好奇地問蘇荷道。

“呃……好像是吧。”蘇荷吞了口幹澀的口水,說道。“師兄,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我們學院今天舉行畢業晚會,歡送一些將要畢業的師兄師姐,我想你今晚也來參加。”

“我?”蘇荷看著孫千鴻,“我不是複清大學的人,也方便去嗎?”

孫千鴻笑著說道:“這有什麽不方便去地,你不是跟我說你也想上複清大學嗎?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早點適應一下也好啊。我多介紹一點同學給你認識,你將來進入學校之後,也會方便很多的。”

蘇荷想了一會,覺得孫千鴻說得很有道理,“那好吧,晚會幾點鍾開始?”

“七點半,一直演到十一點,如果到時候不方便回去,你就到女生宿舍那裏去住,我已經跟我們班長說好了的。”

“不用了。”蘇荷搖了搖頭,“從複清大學到我家,九點鍾還有最後一班車,我趕上那趟車就行了。”

“啊?九點鍾就回去啊?那隻能在晚會待一個半小時呀。”

“我知道,可是我不想媽媽擔心,而且明天我還要上節目,我要回家準備一下才行。”

“嗯,那好吧。”孫千鴻笑著點點頭,“那好吧,我到時候送你回去。”

“謝謝師兄。”

就在蘇荷跟孫千鴻對話的時候,有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距離他們不超過三十米地地方,而段天狼就坐在這輛車裏。

他坐在前排副駕駛座的位子上,背靠著鬆軟的靠墊,看著三十米開外的蘇荷和孫千鴻。

段天狼什麽也沒有做,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沉默著,目不轉睛地三十米開外的那對男女。

雖然相隔三十米,但是段天狼可以清楚地看到蘇荷臉上羞澀中帶點開心的笑容。

“他們兩個會在一起吧?真的很配。”段天狼在心裏自言自語道。

段天狼地神情平靜到讓龍過海覺得不可思議,他差點就以為段天狼根本就不真正喜歡蘇荷,隻是一時衝動而已。

但是,當他清楚地觀察到段天狼的目光的時候,他才知道,他錯了。

自從認識段天狼以來,龍過海從段天狼的目光裏,看到的隻是不懼一切的狠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以及偶爾閃現的悲天憫人的憐憫。

除此之外,便隻剩下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清澈透明。

當這次段天狼重新回到上海的時候,他的目光裏開始多了一些迷惘和疲憊,這正是他為什麽會什麽都不想做,隻想休息。

然而,在此時此刻,段天狼的目光中,所擁有的不止是迷惘和疲憊,而是一種無力和無奈。

剛開始的時候,龍過海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他無法想象段天狼這種人的眼睛裏,居然可以放射出這種目光,他無法想象段天狼這種人的身上,居然也會湧出這種情緒。

然而,當龍過海很認真,很認真地看著段天狼的眼睛,望了好久好久之後,他終於不得不相信一件事——無論是多麽蓋世的英雄,卻總有一件事情,可以讓你英雄無用武之地,這是什麽呢?

此時此刻,龍過海突然想到一句戲詞,這是湯顯祖在他的《牡丹亭》裏寫的一句唱詞——“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而此時此刻,段天狼的心中是怎樣的感覺呢?

這感覺就像溫暖的淚水,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表麵滑行,雖然用盡所有的渴望去擁抱,卻依然隻收獲冰涼透心的感覺。

這感覺就像秋天裏的最後一縷微風,雖然拚盡所有的力氣伸出雙手,卻最終還是無法抓住枝頭。

這感覺就像童年裏微笑著的天真呼喚,雖然千百回在夢中出現,然開睜開眼睛,卻從未看見時光為我們停留下來。

段天狼將腦袋緩緩靠後,將眼睛緩緩閉上,他阻止自己看下去,卻無法阻止自己的腦子繼續胡思亂想下去。

段天狼的思緒亂得就像被狂風吹散的磁帶,為了阻止自己繼續沉迷在這種可怕的負麵情緒中,段天狼說道:“大海哥,我們走吧。”

一直坐在後麵的淩雪傷,正納悶段天狼怎麽跟個雕像一樣,傻乎乎的坐在前排的時候,突然聽到段天狼這麽說,馬上叫了起來,“什麽?走?怎麽能走呢?你要是這麽一走的話,你的蘇荷可就要那個姓孫的給帶走了,到時候你哭死都沒人理你。”

龍過海本來想要開車,現在聽到淩雪傷又不禁猶豫起來,目光朝著段天狼瞟去。

段天狼狠狠地咬了咬牙齒,睜大眼睛,不再看前麵三十米處,而是垂下頭來,看著腳下。

見段天狼沒有回音,又看到蘇荷看起來馬上就要跟著孫千鴻離開的時候,淩雪傷急了,“喂,段天狼,你還坐在車裏做什麽?趕緊衝出去啊,現在是最後機會了,蘇荷就要跟姓孫的走了。”

“喂,喂,你怎麽還坐在這裏一動不動?我真是被你氣死了。完了,完了,他們要走了,他們攔到的士了。”

“我們走吧。”段天狼終於抬起頭來,做了一句總結性發言。

龍過海不再說什麽,放開手刹,將油門踩了下去。

“到底在搞什麽飛機?明明居然就在眼前,下個車,衝過去一把抓住蘇荷的手,跟她說你喜歡她,然後把她帶走,全部幹完不到一分鍾的事,多簡單的事,你怎麽就不去做呢?”

淩雪傷急火攻心地張牙舞爪,“氣死我了,我真是要被氣得狂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