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著我做什麽?”

姚知月被陳逸明猝不及防的回頭嚇了一跳,她窘迫地站在原地,千言萬語竟然無從開口。

她一身優雅得體的連衣裙,腳上穿著白色的低跟單鞋,柔順齊腰的長發像瀑布傾斜而下。陳逸明的目光快速掃過她腳上的低跟高跟鞋,記得她以前一年四季穿的不是球鞋就是小白鞋。

三四年的時間,她已經從那個不諳世事的女孩長成文雅內斂的女神了。而他呢,卻從原來的貴公子變成了為生計所迫的男人。

陳逸明心裏泛上難言的苦澀,眉頭微皺,借著酒勁冷聲道:“看夠笑話了就滾。”

姚知月緩過神來,心驀然低沉下來,輕啟朱唇淺淡地應道:“我隻是想問問你,康柔的下場怎麽樣?”

陳逸明嘴角一挑,眉梢有股淡淡的落寞,將西裝外套披在肩膀上,“還沒放下?”

姚知月微楞,倒不是沒有放下,從她跟陳逸明那段名不正言不順的戀情開始,她就已經清楚,康柔是上一輩的恩怨,她不可能將自己的餘生葬送在不必要的怨恨中。

她知道自己真正放不下的是什麽,然而此時卻沒有更好的借口與他靠近,隻得將錯就錯道:“畢竟我得給我媽一個交代。”

陳逸明的臉色微沉,不易覺察地歎息一聲,沉默片刻後,沉聲說道:“她在紫山精神醫院。”

姚知月驚愕地看著陳逸明,心裏的震驚全表現在臉上。不等她追問,隻聽陳逸明接口繼續說道:“睿達出事後,我爸去警局把陳年往事都說了出來,沒想到那個時候她的精神就失常了,所以我爸在監獄,而她就在那個地方。”

陳逸明疲倦地歎息了一聲,“這就是報應吧。”

姚知月也是一陣籲噓,雖然這是遲來的公道,但遲來總是比沒來好。她抬眸看著陳逸明,清臒使他的臉部輪廓淩厲得猶似峭壁那棱角分明的線條,令人可望不可及。她很想問問,他和章若伊過得幸福嗎?

然而,話到口邊卻是不痛不癢的問題,“你有什麽打算嗎?”其實,她真正想問的是,有什麽我需要幫忙的嗎?

陳逸明苦笑一聲,“什麽打算?”頓了頓,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快一個月了吧。”

“為什麽會來欣城?”

姚知月一陣慌張,心髒砰砰地用力跳了幾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題。是啊,她不是應該回安城嗎?或者,換一個城市落腳啊。

“因為宋玲玲在這裏。”姚知月總算找到了一個借口,暗自鬆了一口氣,其實回國這麽久她還沒跟宋玲玲說。因為,她實在太害怕被她看穿心事並被點破。

一陣良久的沉默,似乎彼此的心也被這秋夜的涼意一點一點涼透。許久,隻聽陳逸明說道:“我先走了。”

姚知月看著他轉身離開,不覺上前了兩步,最終欲言又止地立在原地,看著陳逸明的背影就這樣隱匿在黑夜中。

時間堪堪而過,姚知月和江星河創立的公司正在一步一步的籌劃和落實中。因為田凱負責打交道,江星河負責找地段,姚知月負責填寫資料,還算清閑,因而她特意去見宋玲玲。

她坐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上,寥落的目光促然綻放出一絲光彩,臉上也溢出振奮之色。但見,宋玲玲牽著一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朝星巴克的大門走過來。

片刻,她們進入大門,姚知月起身朝宋玲玲招手,興高采烈道:“玲玲,我在這裏。”

宋玲玲的目光陡然轉移過來,臉上笑成了一朵花,也向姚知月招手,並彎下腰對小女孩說道:“文文,她就是月月阿姨,快叫阿姨啊。”

說話之間,宋玲玲已經牽著小女孩走到姚知月麵前。她跟宋玲玲擁抱了一下,而後蹲下身來,溫柔親切地說道:“文文,你都這麽大了啊,長得真好看。”

宋玲玲揚眉,臭美道:“可不是,誰讓她媽長得有鼻子有眼的啊。”

“姨姨,你也好看。”

姚知月被文文逗笑,輕柔地摸著她滑嫩的小臉蛋,愛憐道:“文文,阿姨給你買蛋糕吃好嗎?”

“好的,我知道了。”

宋玲玲輕輕捏了下文文的小臉蛋,寵溺地笑說道:“小壞蛋,你不是該說謝謝姨姨嗎?”

宋玲玲將文文抱到寶寶椅上,姚知月已經點好了兩杯咖啡和一塊蛋糕,逗玩了一會兒文文,這才正經地打量起宋玲玲來。

比起以前,她現在頗有幾分珠圓玉潤,但是那散漫光彩的雙眸依然神采飛揚,眉間眼角掛著知足的色澤,那是被愛的痕跡。

“月月,你什麽時候回國的啊?怎麽不提前跟我打聲招呼,我和鍾磊開車去接你啊。”

姚知月眼底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歉意,感激地說道:“回國有一段時間的,本來早該跟你說了,隻是最近手頭有些事情要忙。”

“忙什麽呢?是不是打算就在咱們欣城安家落戶啦?”

“和一個老朋友打算開個公司。”

“哇塞,當老板啊。月月,你一定行的。來,我以咖啡代酒,祝你創業成功,事業有成。”

“借你吉言啦。”姚知月啜飲了一口咖啡,將劉海挽在耳後,問道:“你呢?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吧。”

“什麽有滋有味啊,應該是雞飛狗跳才對。你不知道,自從文文出生後,我每天就跟戰鬥一樣,睡眠不足就算了,有時候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你們不是和公婆住一塊兒嗎?按理說,他們現在退休了,可以幫你搭一把手啊。”

宋玲玲喝了一口咖啡,幫文文把手裏的奶油擦掉,歎息了一聲無奈道:“文文的爺爺奶奶沒退休前還會搭把手,這退休後索性就回老家享清福去了。不管怎麽樣,好歹他們也堅持到文文上幼兒園才回去。”

對於婚後的生活,姚知月沒有任何經驗,她不知道怎麽說,隻得寬慰道:“辛苦啦。”

“還好,我現在是副園長了,文文也在我任教的幼兒園上課,不至於手忙腳亂的。”

“媽媽,媽媽,我要噓噓。”

“文文,你先忍一下,媽媽馬上帶你去衛生間哈。”宋玲玲將文文從寶寶椅上抱下來,對姚知月歉然道:“月月,幫我把包裏的濕巾紙拿給我一下。”

看著宋玲玲火急火燎地抱著女兒去衛生間,姚知月嘴角浮現出一抹笑意,眼底溢出一絲羨慕之色。

和相愛的人廝守到老,還有彼此的愛情結晶,在悠悠歲月中平淡幸福地過往一生又何嚐不是造化呢。

很快,宋玲玲帶著文文過來,將女兒重新安頓好後,她如釋重負地重新坐了下來,聳了下肩膀,笑說道:“這大概就是甜蜜的負擔吧,想丟給別人卻又舍不得,所以隻能一股腦兒自己承擔下來。”

“挺好的,我也想有個小棉襖啊。”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比如你這次回國就可以實現啦。”宋玲玲攪拌了一下咖啡,擠眉弄眼道:“老實交代,這些年到底有沒有情史?”

姚知月無奈一笑,“都是不了了之,三段加起來一年都不到。”

“不會吧,新歡都填補不了舊愛的空虛嗎?我知道了,肯定是你還不放下姓陳的,是不是?”

姚知月那明淨的眸光瞬地黯淡下來,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和想到那個人的名字,她的心就好像被摘去似的,空****和血淋淋地痛。

看到姚知月黯然失色的神情,宋玲玲擔憂地說道:“我說月月啊,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那堵南牆你還撞得不夠嗎?更何況,他現在可是泥菩薩過河啊。”

姚知月就是有這個心也沒那個力,陪在他身邊的自有良人。她打起精神,安撫道:“知道啦,你放心吧。”

宋玲玲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問道:“對了,你說你跟朋友一起創業,那個朋友年齡多大?結婚了嗎?”

姚知月嘴裏的咖啡差點噴出來,哭笑不得道:“你什麽情況啊?你可別忘記了,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哎呀,我說你這腦袋想到哪裏去了?我是替你問的好嗎?我吃飽了撐的啊,放著鍾磊當擺設啊。再說了,想找下一春,至少也得等我用膩了我老公好嗎?”

姚知月拍了一下宋玲玲,“說什麽呢!文文在這呢。還有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是在撒狗糧。”

姚知月吐了下舌頭,壓低聲音笑說道:“對對對,差點忘了小鬼頭還在這裏,好在她現在聽不懂。哎,你可別想著轉移話題,你以為我那麽好糊弄啊。”

姚知月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把江星河的個人信息粗略地說了一遍,又三言兩語交代了她和他在墨爾本時半年的交往史。

宋玲玲唉聲歎氣道:“哎,我還以為他是個大好青年,讓你抓緊機會下手,沒想到已經被你荼毒過了。”

姚知月佯裝不快地說道:“我說宋玲玲,你還真是親閨蜜啊,荼毒是什麽意思?我怎麽就荼毒人家了?”

“要不,你再荼毒一回?好馬也吃回頭草的是吧。”

不等姚知月反擊,一道身影飄然映入姚知月的眼簾,讓她一時忘記了要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