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若伊意態閑適地抿了一口拿鐵,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很有耐心地等著石蕊自曝把她和姚知月同時約出來的目的。

石蕊的目光一直緊隨在姚知月身上,但見她走到前台,好像是在付賬,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咖啡館,駕駛著她那輛小破車揚長而去。

石蕊眉梢掛著一絲嘲諷,將目光轉移到章若伊身上,一下子辨認出她今天穿的衣服和鞋,背的包,戴的耳環是什麽牌子的,以及價格在什麽區間浮動。

她啜飲了一口咖啡,有意無意地笑說道:“我其實有點不明白,像明仔這樣的品味,怎麽會讓這個窮……我是說平淡無奇的女人住在他那裏呢?”

章若伊眉梢不易覺察微顫,輕輕摩挲了下耳垂,輕描淡寫地笑說道:“那你應該去問逸明啊。”

石蕊看不出章若伊情緒上的波動,心裏暗自沮喪,麵上笑得天真無邪,旁敲側擊地說道:“我聽哲宇說,前兩天明仔單獨帶姚知月回他外公家。看來,明仔對她真的不一般呢。”

章若伊促然抬眸看了一眼石蕊,驚愣在她眉眼間若隱若現,難道昨晚他們就是從逸明外公家回來的?

見章若伊微微出神,石蕊瞬間來了興致,眼眸裏閃耀著一層振奮的光芒,登時將硬凹出來的矜持拋到九霄雲外,滔滔然地說道:“明仔不僅單獨帶姚知月去見他外公,聽說兩個人還一起去過昌城呆了好幾天。”

章若伊回過神來,快速調整好情緒,依然是一副清風自來的怡然之態,雲淡風輕地說道:“可能逸明喜歡她吧。”

石蕊有點錯愕,難以捉摸地看了章若伊一眼。她和章若伊認識了七八年,那個時候她還不是嚴哲宇的女朋友,而章若伊卻和陳逸明在交往。

石蕊承認她嫉妒章若伊,設想了無數次她被陳逸明拋棄的場景,甚至一度忍不住想去破壞二人的關係。可是,她有賊心沒賊膽,為了合理地跟陳逸明近距離接觸,她主動去追求嚴哲宇。

很快,她就成了嚴哲宇的女朋友,看著章若伊和陳逸明交往了三年多。就在她覺得章若伊毫無疑問地會成為陳太太時,章若伊突然出國了。

她出國第一年,陳逸明隔三差五會飛到紐約去見她。第二年次數陡然減少,然後瀕臨到零次。後來,她從嚴哲宇口中聽說,陳逸明和章若伊分手了。

那是她聽到的最激動人心的消息,她對陳逸明壓抑的悸動又慢慢複蘇了,甚至熊熊燃燒。她在等待著恰當的時機,可是這個一無是處的姚知月卻突然出現在陳逸明身邊,甚至同居了!

石蕊的心情有點複雜,她可以接受章若伊,那會讓她覺得雖敗猶榮。可是,姚知月算什麽?

但見石蕊反而比章若伊顯得焦灼,脫口而出道:“你真的甘心明仔被那個女人搶走嗎?如果你真的甘心,就該呆在紐約別回來。若伊,相信我,隻有你才能配得上明仔。”

章若伊眼眸中的鋒芒一閃而過,手中攪拌咖啡的湯匙不覺加快了速度,有幾滴濺在了手背上。

她不動聲色地將湯匙擱在陶瓷托盤上,從包裏拿出一條愛馬仕絲巾將手背上的咖啡漬擦拭幹淨,開口緩聲說道:“我和他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石蕊錯愕地看著章若伊,不過五年不見,她怎麽覺得章若伊像是變了一個人,那種知道自己身上的光芒,然後會極盡所能地綻放的那種勁兒不見了。

章若伊看了眼表帶鑲滿鑽石,將裝飾性與實用性合二為一的女士腕表,緩聲說道:“抱歉,我今天還要陪我媽咪去見拜訪長輩,我們改天再約。”

章若伊優雅地拎起鉑金包,像一個高貴的女王緩步走出咖啡館。她從包裏拿出車鑰匙,一輛紅色法拉利跑車後燈登時閃耀了兩下,但見章若伊坐進了駕駛座,啟動車鑰匙揚長而去。

“她真的變了。”石蕊喃喃自語,臉上浮現出一股手足無措的沮喪感。現在的章若伊低調了很多,或者說學會了把那股財富的光芒收攏起來,卻又可以在恰當的時機給自身錦上添花。

她真的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而她與章若伊對比,仿佛就是山塞版的愛馬仕。旋即,石蕊臉上的失落轉而變得興奮,好像已經預感到了將會有一出好戲粉墨登場。

此時,姚知月驅車朝睿達集團的寫字樓趕去。離開那個見鬼的瑪菲咖啡館,她全身鬆弛下來,緊繃的神經好像終於浮出海平麵,不再被窒息困擾。

然而,想著黎承皓在電話裏說的話,她心裏的那塊石頭又高懸了起來。汽車的喇叭聲硬生生將她的思緒拉回來,她抬眸見已經是綠燈,慌忙踩下油門,因力道控製不住,引擎猛地發出呼呼的聲音。

不知道陳逸明是否知道了?姚知月來到睿達寫字樓下,找了個停車位停車,深吸一口氣後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寫字樓。

她輕車熟路地走入電梯,按下層數鍵。叮的一聲,電梯的門緩緩打開,她跟在人群後頭走出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絲毫沒有留意身邊來往的精英們。

突然,她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用力地嗅了兩下空氣,眉頭緊緊蹙著,一股焦灼感像螞蟻在啃噬她的五髒六腑。

是的,就是這個特別的香水味。她猛然想起上次在董事長辦公室偶遇的那個保潔員。

按理說,大部分的保潔員年齡都偏大,且經濟水平也很一般,她們根本不會在意噴香水這樣的細節,甚至會排斥。

姚知月猛然轉身,眼眸透著一絲淩厲,快速地搜索著方才經過的人。她的目光很快鎖定在那個戴著貝雷帽,穿著橘色闊腿褲的女士身上,加快步伐追上去。

眼見她就要走入電梯,姚知月小步快跑了起來。突然,背後一道溫潤的聲音傳來,“知月,你來了。走吧,董事長在辦公室等你。”

姚知月對視上黎承皓如春風般溫厚的目光,神情肅穆,焦急地說道:“抱歉,請稍等一下。”

然而,當她回頭準備追趕的時候,電梯的門緩緩關上,隻看得到一抹橘色。姚知月懊惱地歎了口氣,等電梯上來的時候,她早就不見蹤影了,不禁在心裏暗罵了一句見鬼。

姚知月調整好了情緒,臉上擠出微笑,轉身朝黎承皓走過去,佯裝輕快地說道:“我們走吧。”

黎承皓的目光掃了眼早已經關閉上門的電梯,轉身與姚知月並肩而行,不管是神情還是嗓音都一樣溫和舒緩,“碰到熟人了嗎?”

姚知月一愣,笑應道:“沒看清臉,不知道是不是。”

“嗯。”

姚知月偏頭看向黎承皓,眼底的擔憂盡顯無疑,想起董事長那雷霆威嚴的樣子,語氣流露出一絲怯懦,低聲問道:“黎先生,董事長這次找我什麽事情啊?”

黎承皓露出一個無奈的笑,臉上浮現出歉然,溫和地說道:“我不知道。”頓了頓,他那低沉好聽的嗓音又響了起來,“不過你放心,董事長待會兒還有個重要的客戶要接待,應該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

姚知月露出了一個得救般的笑容,低聲應道:“謝謝。”

黎承皓搖頭,那潤澤的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姚知月,桃花眼裏含著溫柔的笑意。姚知月深吸一口氣,抬頭對視上黎承皓的目光,微微愣然,促然轉移開目光。

姚知月有點無措,那是她見過的最溫柔好看的一雙眼睛。她突然想起了大學時看過的電影《風月俏佳人》裏的那個男主人公,儒雅有風度,尤其是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眸。

“我就不跟你一起進去了。”

黎承皓的聲音把姚知月的思緒拉了回去——真是該死,她為什麽會想到那兒去?姚知月慌張地點了下頭,垂首輕聲說道:“謝謝黎先生。”

“上次在逸明家裏,我以為你已經把我當成朋友了,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姚知月驚慌地抬眸看著黎承皓,但見他臉上依然帶著春風般的笑容,隻是眉眼間流露出一抹若隱若現的失落。

姚知月有些著急,不解地說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黎承皓目光磊落,朗聲一笑,“如果你把我當成朋友,怎麽會一口一個黎先生?”

姚知月想起,他方才喊她知月,瞬間心裏湧入一股暖流,還有一絲淡淡的甜蜜,不覺露出羞澀的笑容,輕聲說道:“明白啦。”

黎承皓輕拍了下姚知月的手臂,以示安撫,溫潤地說道:“進去吧。”

姚知月身上好像被灌入了一股能量,不再如先前那麽害怕,輕敲了兩下門然後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陳嵩嶺正趁著空隙閉目養神,聽到開門聲緩緩睜開眼,不苟言笑地看著姚知月,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和我兒子去他外公家做什麽?”

姚知月心裏一緊,陳逸明決定去見宋老爺子是臨時決定了,當時還是她訂的機票。第二天,他們就回欣城了,回來的時候連陳逸明的司機都不知道。為什麽陳嵩嶺卻了如指掌的樣子?

見姚知月眼神躲閃,陳嵩嶺坐正了身體,逼視著她,微微提高了音量,不耐煩地繼續說道:“還有,你們到底在搞什麽鬼?怎麽找到柳院長的?”

姚知月見陳嵩嶺似乎將他們的行蹤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知道糊弄不過去,索性坦然道:“董事長,很抱歉,我什麽都不能說。”

“我警告你,我沒時間跟你耗著,你要是再不離開我兒子,我就……”

話音未落,傳來了兩聲敲門聲,而後門被推開,但見黎承皓文質彬彬地說道:“董事長,唐總已經下飛機了。”

“知道了。”

黎承皓在離開前,目光與姚知月相視,露出一個溫和卻俏皮的笑。她微微抿嘴一笑,在心裏暗自感激黎承皓。

陳嵩嶺起身站了起來,睥睨著姚知月,冷然道:“我的話你最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