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月再次來到孤兒院,卻隻是得到院長還沒回來的答複。她猶豫了一下,打算在這裏等陳逸明,向他坦白來這裏的原因,順便問問他是否有新的線索。
十幾分鍾後,那輛熟悉的路虎車緩緩駛入姚知月的視野裏。她慌忙從路旁走出來,不停地揮手。
陳逸明乍然看到姚知月出現在這裏,臉上浮現出一抹驚疑,而後將車緩緩停到她身邊。
姚知月打開副駕駛座的門坐進去,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前兩天從前同事口中聽到消息,宋女士生前來過這裏,所以就來這裏找找有沒有新的線索。”
陳逸明淺淡地嗯了一聲,如鷹隼淩厲的眼眸罩著一層黯然,臉上瞧不出什麽端倪,可是周身散發的那股冷冽令姚知月惴惴不安。
汽車繞過一個山灣,陳逸明依然一言不發。姚知月的餘光時不時地偷偷掃到陳逸明臉上,不知道他從那個婦人口中聽到什麽,會讓他再一次如初次見麵那樣——就好像深海表麵上風平浪靜,可是深海之下卻是暗流洶湧。
姚知月深吸了一口氣,試著打破沉默,輕聲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陳逸明的目光有些許的飄忽,心不在焉地應道:“來找個人。”
姚知月聽陳逸明語焉不詳,仿佛了解他此時的心情,點頭嗯了一聲不再說話。盡管她很想知道他找的這個人到底跟他說了什麽,因為這關係到新的線索,但她還是決定靜默等待。
汽車駛離出清澤區,都市的繁華和喧囂重新將他們淹沒。陳逸明終於開口,隻聽他緩聲問道:“找到線索了嗎?”
姚知月臉上籠罩著一層愁雲,搖搖頭,低落地應道:“一直都沒有見到那裏的院長,目前什麽都沒問到和查到。”
“不用再去那裏了。”
姚知月轉頭看著陳逸明,掩飾不住眉眼間的驚詫,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前頭十字路口紅燈亮起,陳逸明將車緩緩停下,然後不動聲色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姚知月,沉聲說道:“康柔在長泰山孤兒院的時候還是叫林琪瑤。”
姚知月看著手中泛黃的舊照,映入她眼簾的是個梳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看上去應該有五六歲了。她的眼神怯怯的,像是一隻受驚的小鹿凝視著危險的源頭。
姚知月的手微微一顫,杏眼圓睜,小女孩眉角那顆朱紅色的痣像電影的特寫鏡頭,朝她的瞳孔不斷放大。
她抬頭看著陳逸明,克製住心頭的振奮和好奇,怔怔地問道:“你找到她了?”
綠燈亮了,陳逸明踩下油門,目視前方,沉聲應道:“沒有。”
姚知月一時之間有太多疑問冒上心頭,雙目緊緊盯著陳逸明,脫口而出道:“這張照片是那個女士給你的嗎?”
陳逸明睨了一眼姚知月,而後專注地看著前方,眸光閃過一絲冷冽,冷然道:“你怎麽知道?”
姚知月神情坦**,目光落拓,將她在小商業區所看到的如實告訴陳逸明。
陳逸明眼中的冷冽漸漸散去,將汽車拐了個彎,不溫不火地說道:“我見的那位女士就是你要找的院長。”
姚知月臉上浮現出震驚之色,她確定自己沒有告訴過陳逸明這件事啊。隻聽她驚疑地問道:“你是怎麽找到她的?”
陳逸明眉梢一挑,不動聲色地說道:“帶你去我家的那個晚上,我在我爸手機上查到的聯係方式。”頓了頓,繼續說道:“隻是沒想到他去見的不是那個女人。”
姚知月恍然大悟,難怪陳逸明那天要帶她去見陳嵩嶺。可是,聽他的意思,似乎連他也挺震驚陳嵩嶺見的人是孤兒院的院長。
姚知月整理了一下思緒,若有所思地說道:“這麽說,院長不僅認識康柔,還認識宋女士和董事長,她是最清楚中間到底發生什麽事情的人。”
陳逸明發出一聲輕淡的苦笑,眉眼溢出一絲深深的疲倦,那朗潤低沉的嗓音像是誰在彈奏著寂寥頓沉的古琴,緩聲說道:“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姚知月蹙眉,目光依然鎖在陳逸明那瞧不出任何端倪的俊臉上,企圖從中看出些什麽情緒,可是卻一無所獲,不禁有點沮喪。
思索了片刻,姚知月不再糾結那揭了無數層卻依然深藏在背後的真相,輕聲問道:“你覺得真相對你重要嗎?哪怕將你卷進非常複雜和麻煩之中。”
陳逸明眸光瞬間凝沉下來,良久才開口沉聲說道:“在這之前,我隻是想搞清楚一件事。可是,在我知道我媽絕不隻是簡單的自、自殺後,我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找到真相。”
姚知月瞠目結舌,木木地問道:“你、你是說宋女士有可能是謀、謀殺的?”
陳逸明不置可否,俊臉上籠罩著一層陰霾。
姚知月還未緩過神來,她怎麽也不會想到不知不覺間,她竟然卷入到一個命案裏。她之所以全力以赴,一方麵是出於職責,另一麵是不想欠下陳逸明的人情。
可是,若是知道她趟進來的是一趟渾水,她大概會逃之夭夭。她隻不過是個掙紮在生存與發展中間地帶的普通人,沒有資本去冒險。
姚知月不怕承認,就算人生如此艱難,她也是真的貪生怕死啊。可是,她已經是騎虎難下了,是過了河的卒子,隻能往前走。
姚知月深吸了一口氣,出竅的靈魂漸漸歸位,目光湛湛地看著陳逸明,語氣少了慌亂,多了一分篤定,“你覺得康柔是嫌疑人?”
“不是我覺得,而是所有的跡象都在顯示。”陳逸明很快恢複了平靜的情緒,可是眉宇間的那股驚疑卻消散不去,語音透著些許的飄忽,“我媽其實一直在打聽康柔的消息。”
姚知月感到十分震驚,隻覺得此前至少還掌控著事件的前因後果,有著對局勢進退有據的把控。可現在所有這些前因後果被打亂,變成一團麻。
“我有點糊塗了,如果宋女士知道康柔的存在,她根本沒必要委托我的前公司調查取證。從我接觸宋女士的情況來看,她也根本不知道董事長找的女人是康柔啊。”
陳逸明臉色陰沉,薄唇緊閉,似乎是在思索,良久才說道:“我媽應該是不知道康柔和林琪瑤是同一個人。”
姚知月順著陳逸明的思路說道:“所以,董事長其實也不知道宋女士和康柔,或者說林琪瑤之間有什麽聯係。”
姚知月突然細思極恐地低呼一聲,小臉刹那煞白,正好與陳逸明的目光對視上。她準確地捕捉到陳逸明臉上稍縱即逝的驚恐,這還是姚知月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姚知月和陳逸明並未言明,可卻彼此心知肚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