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話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就像此刻。

龍驍寒一句“他們”，就已然說清楚了一切，分寸把我的恰到好處。

這是人與人之間的默契，也是聰明人之間的尺度。

唐歆一個表情變化，他就知道她想到了什麽。

龍驍寒一句簡單的話，她就能感受到他的包容與安慰。

龍驍寒已經體貼周到的準備好了給龍老爺子的禮物，兩人不需要再去買禮品。

一路兩人都很安靜，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龍老爺子住在城區的一處四合院。

進門時，龍驍寒解釋道：“別緊張，這裏隻有爺爺一個人住，老頭很好相處的，他不願意回老宅，退休前住在部隊大院，退休後就搬來了這裏。”

話音剛落，兩人前腳邁進二道門，一個黑影就朝兩人飛來，唐歆下意識地避開，龍驍寒卻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隨後黑色的休閑裝上就留下一個鞋印子。

唐歆愕然地看著掉在地上的那隻黑色老頭鞋。

這……

是什麽特殊的歡迎禮節？

“臭小子，你給老子滾出去！滾滾滾，你個白眼狼，三個月不見人，還知道有我這個爺爺？”

一聲中氣十足的咒罵聲從正房裏傳出來，但卻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龍驍寒無奈地搖搖頭，將大包小包的禮品盒騰到一隻手上，彎腰從地上撿起那隻老頭鞋，遞給唐歆一個安慰的目光，就闊步往正房走。

“爺爺，看您這罵人聲如洪鍾的樣子，身體肯定就硬朗得很，我沒事幹嘛回來氣您。”

“對，你回來就會氣我！那現在回來幹嘛？趕緊滾，別回來給我添堵！等哪天我老頭沒了，你再回來給我下葬就行！”

“爺爺，好端端的幹嘛說這種話！”

龍驍寒和煦的語氣裏終於有了幾分慍怒。

“哼……”

老爺子冷哼一聲，也不再和龍驍寒吵，冷冷的瞥了一眼龍驍寒手裏的東西，伸著腳等著龍驍寒給他把鞋穿好。

唐歆站在門口看著屋內爺孫倆的拌嘴互動，莫名覺得溫馨又羨慕。

曾幾何時，她和哥哥也總是無故拌嘴，爸爸在這個時候不管誰對誰錯，總會和哥哥說：“你是哥哥，多讓著點妹妹！”

哥哥嘴上說著爸爸偏心，卻還是會將一顆棒棒糖剝皮塞進她嘴裏，“堵上你的嘴，省得你老和我吵，最後挨罵的都是我。”

想著這些，唐歆的眼眶有些發熱。

而就在這時，龍驍寒剛好攙扶著老爺子走出來，正對上她微紅的眼睛，那副可憐兮兮又楚楚動人的模樣讓他心頭不由得一緊。

龍老爺子一眼就看到了唐歆，移不開目光看著她：“呦，這漂亮的女娃娃是誰？”

老爺子原本撇得跟八萬一樣的嘴角立刻就裂開，笑得滿臉燦爛。

龍驍寒介紹道：“爺爺，這是你孫媳婦。”

龍老爺子一怔，立刻扳起臉，輪起拐杖就往龍驍寒身上招呼。

“你個臭小子，又來糊弄我！這次更不學好，還學人家雇個小姑娘來給我演戲？你別以為我老頭子什麽都不懂，網上都有……”

唐歆滿頭黑線。

老爺子挺潮啊，看來平時沒少上網！

龍驍寒就生生地挨著爺爺的打，一下都沒躲。

“爺爺，她真是您孫媳婦，我們有結婚證的。”

龍老爺子終於不再打人，“啥？結婚證？那她真是我孫媳婦？”

龍驍寒從上衣內襯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紅本本遞給龍老爺子：“千真萬確，結婚報告都批了，不信您可以去問文政委和齊叔，他們不都是您的眼線嘛！”

龍老爺子接過小紅本，拿遠了些，眯著眼睛翻開看。

“什麽叫眼線？他們都是我的老部下，那是戰友！”

龍驍寒也不反駁，笑著看老爺子：“爺爺，是不是真的孫媳婦？”

老爺子看著照片裏的俊俏英挺的兩人，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了。

“真俊，這姑娘好啊，有我們龍家兒媳婦的氣質，可不像電視上那些嬌滴滴的繡花枕頭。”

唐歆聽著老爺子對自己的評價，嘴角抽了抽。

龍家兒媳婦的氣質？

那是什麽氣質？

單憑一張照片就能看出她不是繡花枕頭？

嗯，這一點嘛……

老爺子的眼力相當可以！

她的確不是什麽繡花枕頭！

龍驍寒忍不住道：“爺爺，人都來半天了，您就打算讓人家一直站在門口？又不是您的哨兵！”

龍老爺子頓時一拍腦門，“哎呦，瞧我這腦子！來，姑娘，快進屋！”

說完又對著廚房方向喊：“張媽，午飯多加幾道菜！”

那一下“啪”的一聲，腦門都拍紅了，可見老爺子手勁有多大。

對自己都不手軟的人，想必打在龍驍寒身上的那幾下也是實實在在的吧？

這樣想著，唐歆不由得往龍驍寒身上看去。

不知道衣服下麵是不是已經淤青了？

看著看著，不知道怎麽就想起了那天在電梯裏……

嗯，這男人的肌肉那麽結實，想必淤青是不可能的！

龍驍寒並不知道唐歆此刻正幻想著他的身子，領著唐歆往屋裏走。

正屋很大，裝潢是古樸的中式風格，正中和兩側都擺著精雕木質桌椅，牆上掛著老式鍾表和字畫，讓唐歆有種走進大宅門，回到民國時期的錯覺。

“來，姑娘隨便坐，別客氣。”

龍老爺子顯然高興壞了，一手叉著腰，拄著拐在廳裏來回踱步的轉圈圈。

龍驍寒兀自走到漆紅的整棵老木根雕刻的茶海前坐下，著手開始泡茶。

龍老爺子終於不轉了，停下腳問：“姑娘，叫什麽名字？多大了？家是哪裏的？做什麽工作？……”

唐歆聽到龍老爺子一連串的問題，感覺自己像在被查戶口。

龍驍寒有些不悅：“爺爺，你問那麽多問題，讓歆兒怎麽回答，再說您剛才不是看了結婚證，上麵都寫著呢。她叫唐歆，京市人，今年24了，她是飛行員，在TH航空公司任職。”

唐歆抬頭看向龍驍寒，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歆兒”，讓她好像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已經很多年沒聽過這個稱呼了，曾經父母和哥哥也是叫她“歆兒”，可是如今他們都不在了。

龍老爺子有些不滿：“臭小子，我又沒問你，趕緊泡你的茶，我在和我孫媳婦聊天。”

說完，又笑得一臉慈祥地看向唐歆：“丫頭，你家裏人也都在京市嗎？哪天約上你家裏長輩，我們兩家人見一見？這臭小子不懂禮數，怎麽雙方家長還沒見麵，就帶你把證領了。”

唐歆抿了抿唇，老實道：“爺爺，我父母和哥哥都過世了，如今我沒有家人了。”

龍老爺子聞言，麵色一窒：“孩子，沒事，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爺爺就是你家人。”

說著，龍老爺子雙手握住唐歆的小手，安慰性地拍了拍。

老爺子的手很蒼老，粗糙還有厚厚的繭子，卻溫暖又有力。

唐歆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這一刻卻沒有任何排斥，看向老爺子：“謝謝龍爺爺。”

龍驍寒端著兩杯茶走過來，遞給兩人。

“爺爺，其實您和他們家也不算陌生，她爺爺和您還是舊識呢。”

唐歆一愣，詫異地看向龍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