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定知道,現在吳大勝之所以聽話,那是對自己的畏懼,是形勢所逼,畢竟這是被動做事情,和主動有天壤之別,

不給些甜頭,吳大勝怎麽可能心服口服呢,

楊定說道,“吳局長,我到萬康縣是暫時的,你也是。”

吳大勝一下子張大了眼睛,很興奮的聽著楊定所講,

“我當縣長的曰子才剛始,你也是,我做出成績離開了,跟著我來的人,我一個也不會忘記,你以前是正處級幹部,你想不想東山再起。”

吳大勝怎麽會不想呢,眼下很多朋友請客吃飯他都不好意思參加了,雖然現在看穿了世道,在官場裏得慎言慎行,不能輕易開罪別人,但要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真會低調過曰,

吳大勝是想過的,要是他能再次當上正處級領導,升不升官兒是次要的,保住這個職務和級別,保住自己在圈子裏的地位就行了,他不想再折騰什麽,

能讓他東山再起,吳大勝心裏十個願意,這也算是在他朋友圈裏的一種地位體現,他現在最想讓別人知道,吳大勝是行的,

這個坎本以為一輩子也邁不過去了,吳大勝也深深罵起自己太看重別人對他的看法,不過現在聽楊定這意思,自己這道坎也許可能邁過去,

吳大勝趕緊說道,“楊縣,我想,做夢都想,我最近已經反省了很久,上次的事情……”

楊定擺了擺手,“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想要回登河市或別的好地方,想要當回你的正處級幹部,跟著吃幾年苦,我會幫你實現這個目標的。”

吳大勝一副感恩戴德的樣子,“楊縣……,謝謝您。”

送走了吳大勝,楊定準備出發去李家村,因為佟心月已經在政斧門口等著他了,

楊定不認識路,所以開車接到了佟心月,

“等久了吧。”楊定搖下了窗,

“沒,我也剛到。”說完佟心月打開了後車門,

楊定趕緊說道,“坐副駕駛吧,你坐後頭幹嘛,就咱們兩人。”

看來佟心月還是對幾天前中巴車上的事情記憶猶新,想了想,把後車門拍上,繞了一圈兒,坐進了副駕駛室,

坐好之後,佟心月把包放在胸前抱著,就算楊定的眼睛會拐彎兒,也絕對觀察不到她的胸部,

不過佟心月的腿部曲線照相盡收楊定眼底,緊身牛仔褲貼著腿部,楊定的眼神又開小差了,

“你走不走,有什麽好看的,楊定,第一次在火鍋店裏見麵,我覺得你挺靠譜的,沉穩成熟,怎麽後頭見麵慢慢的輕浮起來。”

佟心月是根直腸子,有什麽話心裏憋不住,與其讓楊定一直這麽猥瑣的看自己,不如把話說在前頭,

楊定馬上把頭轉向前方,“沒辦法,女人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動物,出發。”

佟心月在車內一語不發,除了指明方向以外,不談別的事情,眉頭緊鎖,仿佛有很重的心事兒,

楊定可不想悶悶不樂,雖然今天是去母親墳前看看,但母親已經去世很久,楊定心裏也沒有母親的形象,心裏有種敬意,卻不淒涼,

餘光掃了掃佟心月,楊定說道,“怎麽了,家裏的事情沒處理好嗎,需要我幫忙嗎。”

佟心月撫開了遮擋在臉上的幾束秀發,樣子很清秀,“不用了,自己的事情,還是我自己去處理吧,前邊兒倒右進去就是村裏的小道,開慢點兒。”

楊定心裏很慶幸,因為鄉村小道確實太窄了,僅夠一輛車通行,要是中途和別的車輛進行錯車,其中一方必然得退回數百米才有一個停放兩車的空間,

途中沒有碰上一輛車子,楊定的幸運確實不錯,不過這也說明,萬康縣窮,

偶爾幾輛摩托車經過,更多的是稀稀拉拉的農戶挑著擔子、步履艱難的緩慢行走,

“這裏就是李家村五組了,往西一大片全是,不過你要找你母親的墳,我看還得問問這裏的人,你那紙上也沒寫太清楚。”

佟心月指著窗外說著,

楊定選了一處稍大的平台把豐田車停好,楊成虎隻給了自己一個大地址,這隻能說明母親就葬在老家李家村,而且墓地經過了修繕,一定有很多人知道,楊成虎對母親的墳一定有大的改動,

走下車來,佟心月靠在車外,嫵媚問道,“你不知道在哪裏吧。”

楊定深深呼吸著家鄉的空氣,很清爽,沒有了城市的喧囂,沒有了來往的汽車和行人,沒有有害氣體的彌漫,這裏就是自己的家鄉,很美,很好,

楊定四周看了看,“嗯,對,我隻知道在李家村五組,要不找個人問一問吧。”

佟心月輕輕一笑,因為此時楊定已經看到了不遠處一位背著籮筐的大嬸,佟心月立馬說道,“你別問你母親埋哪裏,你問人家多不禮貌,你不如直接問你母親家在哪裏,讓你家裏的人領你去。”

對呀,楊定聽到以後,轉身向佟心月比了一個“OK”的手勢,提醒非常到位,畢竟是要問一個過世之人,問別人誰心裏舒服呀,不如問問李家的人,畢竟自己本就要去一趟認親,

“請問李盼家裏怎麽去。”

這位大嬸顯然有些吃驚,已經很久沒聽人提到這個名字了,愣了愣,

楊定看出了大嬸的詫異,繼續補充道,“我是去李家找她兩位哥哥,不知道他們兩人住哪裏。”

大嬸打量著楊定,很快露出一副極為吃驚的樣子,這年輕人怎麽和李盼有幾分相似,

“你是李家什麽人。”

“李盼是我母親。”楊定淡淡的回答道,

大嬸又愣住了,看了看後頭那輛轎車,過了一會兒講道,“跟我走吧。”

大嬸上了凱美瑞轎車,開車大約十分鍾便到了一所小院兒,車子停放在這裏,剛好,這個小院兒僅能放下一輛車,

下車以後,楊定便看到一扇小木門,裏頭是兩層的破舊的小樓,“大嬸,這裏就是李家吧。”

大嬸點了點頭,“嗯,這就是你的大舅的家,我是你大舅媽。”

大舅媽,

楊定沒什麽置疑,畢竟誰吃飽了沒事說是自己大舅媽啊,愣了愣便稱呼起來,“大舅媽好,我叫楊定。”

大嬸的嘴唇微動,默默念著這個名字,楊定……,已經很多年了,記得當時李盼懷有身孕,公公逼著李盼講出孩子的父親,最後李盼出走,回來的時間,隻剩下一堆灰骨,

大嬸眼角有些淚珠,她是一個很純樸善良的農村女人,轉眼間,她也快六十了,

楊定說道,“那我大舅呢,他上哪兒去了。”

大嬸說道,“他去趕場子,賣些東西,走吧,我先領你去你母親的墳前。”

楊成虎並沒有說謊,因為上回他也是勞師動眾到了李家村,把李盼的墳給重新整修了一遍,不過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對於李盼的兩個哥哥,隻是告之他們,他是李盼生前一位故人,

楊成虎對李盼家人沒什麽感情,沒血緣關係,最後兩家人,一家給了一萬塊便離開了,

楊定不同,李家的人就是他的親戚,和他血脈相連,

母親的墳離這裏不遠,步行十分鍾便到了,在附近相對地勢較高的一處山坡上,

和農村裏的土包墳不同,這墳明顯經過了翻修,而且建得別拘一格,很氣派,朝位應該是經過了風水學的論證,否則不可能和這條路不呈一個垂直狀,從墳口的方位看去,可以看到遠處有一條長河,而且背靠李家村最高的一座小山,

雖然比不上別的風水寶地,但就李家村這裏,這處地方已經算是上等,

佟心月將楊定事先準備好的香蠟拿了出來,楊定虔心進行了虔誠祭拜,看著碑上母親的像,楊定也是頭一回知道母親長什麽樣,

純樸、清塵,兩條命隻能保下一條,母親毅然選擇了留下自己,

其實這不能怪誰,當時的醫療條件就是那樣,不過母親的大無畏精神讓楊定很感動,這種母愛是偉大的,沒有什麽可以相提並論,

幾分鍾後,楊定站了起來,注意到碑上還有一首詩,蘇軾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縫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這首詞一定是楊成虎留下的,想到楊旭所講,楊成虎是有苦衷的,對楊成虎,楊定也不知道他應該是一種什麽樣的態度,

親生父親,世上最親的人,

可是他讓母親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一切,一個弱女子,一個無權無勢家人遺棄的農村女人,楊定搖了搖頭,心裏有些糾結,

楊成虎根本不知道這一切,當時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隻是因為楊成虎的妻子太極端,若不是楊旭所講,楊定至今還不知道原因,至少楊成虎不是因為貪圖權勢而放棄母親,

站在兒子的立場,楊定應該對楊成虎有很大的怨,站在一個男人的立場,楊成虎也不是錯得太離譜,畢竟有其原因,

若不是楊成虎這個有婦之夫進入了母親的生活,母親不至於會這樣,就算窮,也會很開心的活下去,

楊定看著母親的頭像,喃喃說道,“媽,你這一生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