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定接過了水果,領著譚亮坐在一張破舊的沙發上,倒上兩杯普洱茶,
“譚鎮,別介意,這小地方租金便宜,所以不那麽舒適,不能和你家比,將就將就。”
小區是十幾年前建好的,譚亮走進來的時候便感覺進了農村集中區,髒、亂、差,不僅這裏的環境是這樣,這裏的人也是這樣,
譚亮可以肯定,這小區裏住的人,一大半兒都是拆遷安置戶,
當然,並不是安置在這裏的,很多人拿到安置房以後,把房子買掉,然後租一些便宜的房子,對於他們來講,手裏有現金才是正道,
譚亮走在單位樓下時,看到一個藍色的大垃圾桶,桶裏套了一層黑色的袋子,裏邊兒的垃圾說不出的惡心,譚亮在想,也許晚上這裏就是老鼠的樂園,
樓道上的油漬、汙物,像是沉積了幾百年,根本不可能抹去,即使用最好的洗滌用品,
要不是需要一臉誠意向楊定求情,譚亮不想在這裏呆上半分鍾,
看著屋裏的裝飾,雖然這是房東的裝修,不過譚亮心裏很看不順眼,這裏和狗屋有什麽區別,
譚亮搓了搓手,“楊書記,陋室才能出大才,我這人,存點兒錢就想為家裏添置點兒東西,所以我這人呀,注意最後一事無所,這不,唯一的愛好,炒炒股,做做發財夢,也被楊書記給逮著了,嗬嗬,我真是喝水也塞牙縫呀。”
楊定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麽,譚亮是來示弱還是來示威,確實還沒觀察出來,
譚亮繼續說道,“我這人呀,家庭條件很差,父母借錢給我念完大學,我學業在班裏是佼佼者,我心裏一直有個抱負,工作以後發光發熱,讓家裏可以過上好曰子。”
“可是事與願違啊,大學畢業被分配到鄉鎮的提灌站工作,去了就像一顆釘子紮進去,怎麽也拔不出來。”
譚亮講了二十分鍾過去的事情,總之他把自己形容成一個很苦命的娃,要不是老婆愛經營關係,他根本無法離開提灌站,成為現在的副鎮長,
艱辛、努力、汗水、機遇,譚亮作了很長的鋪墊,
“楊書記,現在給黨國效力多少錢一個月呀,你是清楚的,咱們這些所謂的領導也沒多少錢,我這人膽子小,到現在我和我老婆也就買了一套房子,不炒炒股,賺點兒小錢這曰子怎麽過呀,算了算了,這回被楊書記發現,我也算是長長記姓,隻是怕縣裏作出什麽大動作,我老婆一定會和我離婚,分錢分財產,哎。”
譚亮的語氣裏帶著酸苦,其實有一半的話他說的是實情,
楊定可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對於有困難的人,他向來是同情的,
楊定聽了譚亮所講,仔細想了想,譚亮這人除了愛貪些小便宜之外,也不是一點兒可取之處也沒有,有時候雖然他不怎麽熱愛工作,完全是在當和尚敲鍾,不過他有他的長處,
小便宜譚亮從不會放過,而且有時候會巴結領導謀取上升空間,他要算計別人,但他從來不算計老百姓,因為在他眼裏,他的根本沒想過為群眾做事兒,也沒想過壞群眾的事兒,
譚亮算計和所為,全是為自己的私事兒,
對於楊定心裏的大貪官,譚亮隻算是個小巫,不過有此教訓,楊定也希望譚亮可以痛改前非,
“譚鎮,其實我這人吧,也不是不講情麵的,咱們在房管局時,你便是我領導,我們一直沒什麽過節,要不這樣,你的事兒我暫時不上報,過段時間再說吧,鎮裏形勢一片大好,我看也用不著讓縣紀委盯著咱們,對吧。”
楊定看向譚亮,眼神裏透著一股霸氣,
譚亮心裏知道,楊定居高臨下在瞅著自己,
要是自己這段時間表現好,楊定便可以不把自己炒股的事兒報到縣紀委去,要是自己不聽他的話,他便可以隨時掐住自己的脖子,
楊定啊楊定,過去房管局快要被發配的小人物,而今已經大權在握,在楊定麵前,自己既然不敢與他相頂撞,
譚亮一直在忍,楊定管著紀監工作,這回自己算是栽他手裏了,要是事情淡下來,楊定,你別有把柄落我手裏,看我不玩兒死你了,
楊定,怪就怪你心軟吧,今天我不過低聲下氣幾句,你便放過了我,也好,省得我去求人幫忙,
譚亮表現得感恩戴德,說道,“楊書記呀,其實我是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上你這裏來思過,來真誠的反省自己,沒想過你會給我機會,我……”
譚亮低下了頭,用手抹了抹眼角,
楊定自然是希望萬事和諧、以和為貴,又沒什麽深仇大恨的,兩人在一塊兒共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凡事留三分餘地,
在楊定看來譚亮並不是非要趕盡殺絕的,至少譚亮在楊定心裏,並不算一個勁敵,
楊定把茶幾上的一盒大中華香煙打開,遞上一隻給譚亮,“譚鎮,別這麽矯情了,都是大老爺們的,抽隻煙,咱們一笑泯恩仇,嗬嗬。”
譚亮微抬起來,也是一笑,不自然的一笑,一不溜神,茶杯被譚亮的手碰到,杯子倒了,普洱茶和熱水都倒了出來,
譚亮連忙拿起茶幾上的紙巾不斷的擦起來,一張又一張,最後裹了一大把,扔進了垃圾筐中,
二十分鍾以後,譚亮準備離開,事情太順了,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順利,
楊定一點譜沒擺,一句難聽的話沒有,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譚亮把垃圾筐裏的袋子提起,“楊書記,那我就不久留了,今天得回政斧宿舍住,垃圾我幫忙提出去。”
譚亮的態度誠懇,楊定也不再客氣,“好,那就麻煩譚鎮長了。”
拿著垃圾袋走到了樓下,譚亮今天可謂是忍辱負重,說了讓他自己的惡心的一大堆肉麻的話,將垃圾袋,老遠向單元門口的大垃圾桶扔去,
袋子在空中便散落起來,掉出幾張紙團,
譚亮有些好奇,本來像這樣的髒東西他才懶得去碰,不過他發現這幾張紙團用得是政斧便箋紙,也就是說,上麵很可能寫了一些工作上的東西,
譚亮有些好奇,看了看紙團並沒有被弄髒,輕輕撿了起來,打開一看,好一通長篇大論,
這裏燈光並不亮,所以譚亮捏在手裏,準備拿回去研究一下,說不準可以發現楊定什麽秘密,
譚亮回到鎮政斧的宿舍,這裏有幾間屋子,是專門給鎮領導留下的,因為現在很多領導都住在縣城裏,為了工作方便,都在這裏有備用的住處,
打開紙團,譚亮開始排好這幾張紙的順序,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越看越令人後背發汗,這楊定是想造反了呀,
居然抨擊政斧這些年來的紀律監察,還越過了紀委這條線,直指政斧的機構體製改革和職能工作轉變,這可是和國家的大方針有些不符,雖不是背道而馳,卻也是另辟西徑,從側麵否定一些國家的大動作,
楊定認為作風整頓和反腐這些年的工作都隻做到表麵,都隻是向群眾交差,楊定認為政斧不應該有權力,隻應該有義務,
這些思想誰都可以想,但誰都不敢講出來,
譚亮已經有了打算,自己把這篇文章弄上網上去,發到省長信箱裏,讓省裏的領導看到,署名自然是豐台縣三橋鎮楊定,看看他有什麽下場吧,
就算是輕判,楊定也會免職,
雖然譚亮和楊定真沒什麽深仇大恨,不過眼睜睜看著楊定一路升遷到自己頭上,譚亮心裏是很不服氣的,而且楊定在一些事情上故意刁難,譚亮早就看他不順眼了,
說幹就幹,這事情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譚亮拿出筆記本電腦,很久沒有打這麽多字了,花了三個多小時,總算是生成了電子版的文檔,
譚亮簡單的排好版麵,坐在椅子上欣賞起來,這篇文章就是楊定的末曰,
這天,楊定約好了杜佳妮在縣城一家餐館吃飯,杜佳妮還沒等到,等來了另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一件貼身T恤,雙峰被鎖得很緊,有種蓄勢待發、火山噴射前的感覺,下身的牛仔短裙剛好把臀部包裹,灰色的絲襪秀出腿部姓感的曲線,
女人將雙手所提的物品放在地上,摘下墨鏡四處看了看,“咦,這不是小張嗎。”
楊定和女人眼神碰撞,所以他確定女人是在稱呼他,真是巧,又一次碰上譚亮的老婆黃小佩,
“是佩姐呀,快來坐快來坐,約了人嗎,要不一塊兒吧。”
楊定想著,要是約了譚亮,自己還是找借口先走為妙,要是約了不認識的人,可以一起坐坐,他也能了解一下譚亮的事情,
這就是譚亮口中隨時想把他蹬掉的女人嗎,不過楊定想來,黃小佩看上去很有味道,這種女人你沒有錢,真不好養活,
黃小佩擒上幾大包東西坐了過來,“沒約人,我家那口子說今天有人請吃飯,所以我一個人在外邊兒隨便吃點兒,我坐這裏,不影響你吧,你約了女朋友,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