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湖郡郡尉馮府。

馮家五姑娘馮如慧輕搖團扇,“衛芙可算是離開了,有她在一天,我就抬不起頭來。”

“她不就是衛家嫡女麽,有什麽好傲氣的。”

“我爹身居亭湖郡郡尉之職,乃是陳安王殿下的心腹,倘若陳安王殿下登基,我爹至少也是也是拜將封侯,我便是未來大將軍之女,比她什麽衛家嫡女要風光多了。”

婢女恭維,“姑娘說得極是,到時候姑娘自是風光無限,說不得滿城貴女都是以姑娘為首,便是衛姑娘也要好生羨慕您。”

馮如慧得意不已,低頭瞧見身上藍色衣裙,轉眼笑意收斂,氣呼呼甩袖走向衣櫃所在。

“伺候本姑娘去更衣,就換那身紅色羅裙,爹爹當初非要壓著我禮讓衛芙,如今衛芙走了,本姑娘見天都要穿紅裙。”

婢女忙抬腳跟上。

另一邊,衛家折返曲陽的隊伍裏,嫡長孫衛忱在驛站外樹林裏站定,很快便有個粉衣婢女悄步而來。

“大公子。”

衛忱回頭,折扇打在手心,眉目精光微閃,溫聲道:“如何,東西在哪?”

粉衣婢女搖頭,“回大公子,老夫人身邊所有的行囊,甚至身上暗袖和荷包奴婢都尋了,沒有瞧見青鳥銜玉的玉佩。”

衛忱蹙眉,隻覺得不大可能。

以祖父那樣決絕的姿態,此番是集齊危險的,極有可能會……

故此,以祖父那般謹慎性子,必然會提前將家主玉佩讓祖母帶回曲陽,為此他堂堂嫡長孫,還要費盡心思勾引祖母的貼身婢女春辰,然都這般自降身價,竟還是一無所獲。

不過,祖母也素來精明。

或許另有準備也未可知,想到這裏衛忱深吸一口氣,仍是那霽月清風的模樣,溫聲在粉衣婢女耳旁道:“此事事關重大,春辰你定要上心,若是事成,本公子許你貴妾之位。”

事成,他便是新的衛家家主。

家主貴妾,那身份也是極其不俗的,春辰芳心**漾,“奴婢,定全力相助大公子。”

臨走前,春辰頓了頓,微微遲疑道:“大公子,奴婢聽聞此番離開亭湖郡時,家主親信送給三姑娘一個妝奩,說是提前添妝。”

衛忱捏緊了折扇。

與此同時,客棧裏安頓好的衛家姐妹倆,正坐在那紫檀妝奩觀賞。

衛芙摸了摸衛蓉腦袋,“蓉兒乖,待會兒你也挑幾件,回頭也該好好打扮起來。”

衛蓉因著啞疾說不了話,便乖巧點頭以對。

妝奩打開,姐妹倆齊齊看呆了去。

不是為了裏麵那或雅致或貴氣的簪釵步搖,而是因著成套首飾裏,竟還混入了一個玉佩。

衛芙伸手拿起來,仔細端詳之後更加確認,這就是祖父手中身為家主才執掌的青鳥銜玉玉佩。

“怎麽在這兒?”衛芙疑惑不已,“莫不是祖父手底下的人出了岔子?”

衛蓉卻拉了拉衛芙衣袖,伸手比劃起來。

姐妹相處半年,已經很是親密無間了,是以衛芙很快就明白衛蓉的意思,“你是說,這是祖父的意思?”

可是,為何?

這家主玉佩不放在祖母手裏,反而暗地裏交給她保管?

姐妹倆四目相對,門外走廊有腳步聲響起時,衛蓉忙拽了拽衛芙衣袖,暗示她快快收好玉佩。

守在門外的婢女梨花已經開始請安,“大公子。”

衛芙側目,大哥?

於是心生一計,抬手就將玉佩放在衛蓉衣袖裏,並拉著衛蓉去到了床邊,壓著衛蓉躺下。

床帳緩緩合上,衛蓉靜悄悄聽著外麵動靜。

衛芙掀開珠簾去外間,“大哥怎麽來了?”

……

“齊大哥,你可算回來了。”奚雲熱情至極,手中草草成型的芭蕉扇殷勤打著,很有一種店小二的周到。

齊韞眼角微微抽.動,抹著淌下來的熱汗擺了擺手,接過奚雲遞過來的酸梅湯一飲而盡,這才長舒一口氣。

“查出來了。”

此言一出,奚雲眼睛就跟通了電般,亮晶晶的,“快說快說。”

“這片山……無主。”

齊韞說完,奚雲就愕然眨眼,她還沒開口,方大山卻美滋滋拍著大腿叫好。

“無主好啊,無主那咱們占了就是咱們的啊。”

奚雲卻沒這麽樂觀,“不可能啊,既然無主,這無量觀又怎麽建出來的?”

這麽恢弘龐大的道觀,即便破敗也足見昔年盛況,若是無主荒山,誰人這麽大手筆?

扶貧也不是這麽扶的。

齊韞慢慢道來往事,“說起來,此事也是玄乎,五十年前,有一雲遊道人無量子途徑此地,斷定此山乃風水寶地,便募得資金買下此山,更是花費數十年蓋起這座無量觀。”

“然而道觀建成後第三年,無量子便收到飛鴿傳信下山,自此一去不回。”

“無量子是得道高人,他這一去,原本熱鬧的無量觀香火漸少,直至斷絕,小道士們也紛紛離開,最後一位守觀道士似是五年前身去。”

奚雲想了想,“那這麽說,這座山和這座觀的地契房契都在無量子手裏,這可就棘手了,無量子若是得道高人,必然至少而立之年,便是長壽,今年也該八十許。”

在古代,八十歲已是高壽,若是八十歲還精神臒鑠,那更是不得了,是能被尊稱活神仙級別的傳奇人物。

普天之下,到哪裏尋一個八十歲的無量子呢?

奚雲惆悵起來,眉眼都耷拉著很是不高興。

沒有落戶她就沒有安全感,做夢都覺得自己是海上浮萍,晃晃悠悠不知去向何處。

然而就在薔薇爬滿架的六月底,一輛馬車緩緩停在無量觀門口,正要推門而入的郎君望著熱鬧如市井的觀內眾人,疑惑地眨了眨眼。

而後後退到門檻外,仰頭看著牌匾,似乎在確認什麽。

方文幸和楊天正本就在照壁前忙活,原本無量觀大門飽受侵蝕,如今也該換個新的,來人時,方文幸正在鋸木頭呢。

楊天正抬手,鋸木頭聲頓了頓。

兩雙眼睛齊齊看向門外郎君,看得對方如受驚的兔子,紅著耳朵就縮到大門一旁,像躲貓貓似的。

楊天正:“……”

方文幸:“……”

兩人眼神交鋒,都暗示對方長得凶猛嚇到了人家,正好奚雲過來送酸梅湯,被兩人推搡去門口瞧瞧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