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開始就找人,一是奚雲怕對方再次折返,發現她已經察覺真相,二是她忙了一天,確實需要吃飯補充體力,隻有體力充沛,才有應付接下來未知危機的力量。
以前每次在前往地點探險之前,奚雲都要在心裏做好打算和規劃,不逞一時之強,非要在某個時間內抵達某處,為此日夜兼程,耗費精力和熱情。
她寧願晚一點,慢一點,若是此地珍惜花卉要三月開,她可以月中到,或者月末來,沒有非要月初就拋下工作課業,急匆匆趕來的想法。
反正隻要趕在花期之內就行,而且那個時候她也忙好身邊的其他事,可以安安穩穩的去看花。
她朋友還誇過她這份沉穩。
奚雲最後是在掩蓋於柴火下麵的地窖裏找到的母子倆。
女人眼淚汪汪,抱著孩子泣不成聲,感謝奚雲的救助,隨後又恐慌起來,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身歸何處,這個家已經不安全了。
“我的建議是你們現在就立刻南下,把東西收拾收拾,現在就走。”奚雲道:“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回來,想來也快了,你們趁著夜色離開,不要發出動靜,繞過那座山,走其他路。”
其實這也不是完全之策,母子兩人,怎麽看怎麽弱勢的組合,不和誰搭個夥,恐怕一路上要多災多難了。
於是奚雲在女人憂愁恐慌的目光中,緩慢地道:“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你們跟城裏的其他人一起離開,好有個照料。”
女人抹著淚,“恩人應該也見過城裏的樣子了,有能力離開的都走了,現在剩下的都是不肯背井離鄉的人,他們怎麽可能會和我一起走呢。”
“走的是有能力的,留下的人未必不想走,隻是沒有能力而已。但若是他們不走,匪寇就要來洗劫他們呢?”
奚雲緩聲,一字一句清晰地道:“今天之所以隻有你一個人家遭殃,不過是因為匪寇他們去了石坡村洗劫,等他們回來,下一波要遭難的就是這裏了。”
她相信,在這樣的外部壓力下,城裏原本猶豫的人,也會想要走了。
就在這時,衛厭突然抬手示意,奚雲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門口,隱約能見到門縫處透出一個隱蔽的身影。
奚雲眉頭輕皺,倒也沒有慌亂,仔細思索過後開口道:“門口的兄弟,你們今天有人跟著我到了城門口,應該聽到了那個方俗所說的話了,而且剛才我說的那番分析,你們也聽見了。”
“隻要想一想,就知道我所言非虛,城裏已經有人遭殃,探路的匪寇已經作案,不可能就此收手。”奚雲冷靜的闡述,“你們現在的最佳選擇,就是在匪寇真正的到來之前,收拾好家當,離開這裏。”
衛厭側目望向奚雲,她立在屋中,瘦弱的身板挺的筆直,說的頭頭是道,唇舌功夫倒是了得。
奚雲其實心中有些緊張,她怕外麵守著的人窮凶極惡,根本不聽那番分析解釋,隻一味想謀財害命,那就有些麻煩了。
好在對方似乎聽進去了,哪怕知道已經被發現了也沒什麽動靜,不知過了多久,院門被人直接打開,門口站著一個蓬頭垢麵看不清麵目的男人。
衛厭臉色冷漠的看著他們,攏於袖中的手微動,寒芒於指尖綻放。
女子陡然見到三人心中一慌,咬咬牙噗通一聲朝著他跪下,“亡夫曾是城裏唯一的私塾先生,倘若您家孩子也曾是亡夫的學生,還請看在這微薄的情分上放過我們吧!”
男人默默看了眼女人,目光轉向奚雲,啞聲道:“你是為了躲匪寇,從石坡村裏逃出來的?”
不等她回答他便接著道:“我也聽見了些風聲,不過總歸覺得那是謠傳,現在聽你這麽說,我倒是信了。”
又有兩人站到他身後,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一個更是隻有八.九歲,都麵黃肌瘦的,小的那個還盯著奚雲的包裹,鬧著要搶她的錢她的米麵糧食,說自己餓死了。
奚雲往旁邊一站,露出身後剩下的飯菜,認真地道:“這裏還有一點,若是餓你就吃吧,但是多的就不能再給你們了。”
為首的男人目光掃過桌上的飯菜,眼神閃爍卻沒上前,更是攔住身後的弟弟,聲音嘶啞道:“不用。”
他頓了頓又道:“想搶你的錢也是為了和兩個弟弟繼續在城裏活下去,但我們現在決定要離開了,繼續呆在這裏沒有活路。”說完摸了摸身旁兩個弟弟的腦袋,又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女人,上前兩步將她扶起,“我的兩個弟弟都承林先生照顧,習字過百,若是林夫人你不嫌棄,可以隨我們一起南下。”
“太好了,太好了。”林夫人眼神一亮,卻轉瞬又有些苦澀道:“可是我已身無旁物,還帶著孩子,會不會拖累了你們……”
話音未落,院外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吵嚷聲,“這窮鄉僻壤之地,也會有有錢人家公子過來遊玩?你莫不是在誆我吧!”
另一個聲音立刻反駁:“我親眼所見豈能有假,那氣度容貌,絕不是普通人家能出來的!就算他再怎麽故意裝的落魄都瞞不過我的眼睛,他身邊還帶了個侍女呢!”
這赫然是方俗的聲音。
“他沒來咱們這裏當匪寇之前,在什麽王員外家裏裏做過工,剛來那一陣子天天拿這個吹噓呢!”
有人嘲諷地道,但這也是變相的在佐證方俗所言非虛。
奚雲聽到這話,也忍不住扭頭去看衛厭,卻對上一雙漆黑雙眸,燭火的微光落在他眼中,卻像是兩點寒涼星芒。
而另外幾人聽到聲音頓時臉色一變。
奚雲心中一緊,“是那個匪寇帶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