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危急時刻,方家長媳曲氏前來,正正好將那孕婦接住,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奚雲略鬆口氣,上前將手中掛著兔肉的樹枝給甜丫,“甜丫拿好了,去找四姑姑。”
劉氏當即就得意起來了,哼,沒看見她背後有人麽?
這些人能活著,都是賴她方家小妹的本事。
誰敢不記恩情的指摘她,誰就是喪良心!
劉氏翻著白眼,牽著甜丫的手就打算轉身離開,心裏美滋滋的盤算著:這麽大的兔肉,回頭給夫君送過去些,先前受了那麽重的傷,還沒養好就開始忙活也是不容易。
“站住!”
身後傳來聲響,劉氏詫異轉身,正對上奚雲的正色。
奚雲:“甜丫先回去,二嫂留下。”
眾目睽睽之下,劉氏隻覺得麵皮臊得慌,頓時嘴硬的道:“小妹,我留下做什麽?”
“二嫂覺得呢?”
奚雲不答反問,低頭為那孕婦瞧看了一下,順便檢查著孕肚,好在腹中胎兒沒事,就是孕婦受了驚嚇,加之一路長途跋涉,這麵色自然憔悴得很。
看在奚雲的麵上,孕婦聲如蚊蠅,“五姑娘,我,我沒事。”
孕婦作勢罷休,奚雲卻神態堅定,“方才的爭執,想來是因為甜丫誤學人走路,二嫂你不溫言細語糾正,卻破口大罵指責旁人,還差點將人氣出好歹,是也不是?”
被一個小輩姑娘指責,劉氏麵上更加掛不住,忍不住辯解,“要不是這林氏多事在外頭走,咱家甜丫怎麽會學她走路,好好一個姑娘學歪了去,再說我也沒碰她,她自個兒倒的,還是大嫂接住的,關我什麽事?”
振振有詞的模樣,仿佛占盡了道理。
奚雲柔聲安撫了那孕婦林氏,和大嫂曲氏四目相對。
大嫂微微點頭,便將林氏攙扶起來,林氏走了幾步肚子雖說還有些難受,但倒也沒什麽大礙。
奚雲放心對上劉氏,“二嫂如此拎不清,我這個做妹妹的隻好點撥點撥你。”
“先說這觀中大道小路,你能走林氏嫂嫂也能走,難不成二嫂當初懷甜丫時,見天躺在**修養?”
“再說甜丫學人走路,你還怪到別人身上去,那這麽看來,要是哪天甜丫學二嫂罵人,二嫂是不是還要自扇巴掌謝罪?”
“還有,既然是二嫂嚇到了林氏嫂嫂,那麽從今天起到林氏嫂嫂腹中孩子滿月,二嫂便都好好盡心補償,諸位同鄉都是見證。”
奚雲說完,便看向麵如豬肝色的劉氏,“二嫂還愣著做什麽,快去扶著林氏嫂嫂啊。”
平白無故,就攤上伺候人這事兒,劉氏自然麵色難堪。
要說一開始,她本沒想著多事的,這要是在原先的石坡村裏,哪怕大家夥會笑話自家,但隻要關上門來過日子,事情總會過去的。
可,可現在不同。
所有逃荒出來的同鄉,數百號人家,那麽多雙眼睛,都瞧見她丈夫方文幸因著賭博欠下三百兩賭債,後來還成為了那衛厭小子的仆從。
且因著劉氏當時情急之下‘賣妹’的舉動,這些天別說外人,就是方家眾人都避著她,便是最要好的大嫂曲氏都不正眼瞧她。
劉氏心裏越發生疑,哪怕是旁人看她一眼,她都覺得那些人是在笑話她,更別說方才甜丫出醜,這些人又是指指點點又是大笑出聲。
這些天的屈辱不甘,在碰見‘罪魁禍首’的林氏時便頭腦一熱。
可如今冷靜下來,劉氏也隻覺得命苦,生下個丫頭片子不聽話,攤上個不靠譜的夫君做了別人的仆從,自個兒還被小姑子算計去伺候別人。
還有這個沒良心的小姑子,分明與那衛厭小子不清不楚,便是救命之恩舍了那衛厭的玉佩又如何,再不濟,小姑子也可以以身相許不是麽,何必非要她家文幸去賣身為奴?
奚雲可沒空聽劉氏的碎碎念,好在方家大嫂曲氏是個明智的,扯著劉氏的胳膊使著眼色,兩人扶著懷孕的林氏漸行漸遠。
一旁圍觀的眾人也隻覺得奚雲處事公正,紛紛讚歎。
卻也在這時,方大山趕過來叫走了奚雲,告訴她山下的事。
“小妹,你怎麽看?”
奚雲:用眼睛看。
楊天正和齊韞也帶著傾聽的姿態站在一旁,奚雲想了想,便道:“往後的形勢隻會越來越惡劣,城門我們是進不去了,能做的隻有畫地為牢,先合力度過這個冬天。”
楊天正愁得不行,“可,咱們從那七連寨帶出來的吃得,撐不了多久啦。”
這才是初秋,更別說寒冬臘月了。
奚雲想了想,“眼下還有時間,糧食隻能坐吃山空,回頭再做打算,但是菜蔬這些咱們還是能種些出來,等收了曬幹也能裹腹。”
“可是,咱怎麽種啊,這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方大山攤開大手。
奚雲還沒開口,那齊韞已經先一步道:“其實,我出門前也帶了點,就在我三弟包袱裏呢。”
推己及人,想來有不少人家都帶著呢,不管如何,大家夥先湊一湊。
這麽一說,三人都打算快快離開去問問,奚雲歎了口氣,“等一下。”
麵對著三人詫異回眸,奚雲道:“大哥,齊大哥,你們難道就沒想過既然兩支隊伍齊齊討生活,就不該再涇渭分明下去麽,有什麽事敲響那道觀裏的鍾,告知每一家代表在開闊處議事,回頭再各自小家去通傳就行。”
奚雲瞧著每一次有什麽大事,兩波人都要各個去口頭通知,就覺得心累。
被她這麽一說,三人眼睛裏散發出光芒,誇讚著奚雲聰明的話,又齊齊想要邁步離開。
奚雲抱臂靜靜觀望著,好在三人也懂得了分工合作。
齊韞力氣大身形高,去敲鍾;
楊天正會木工手藝,身上還有個竹哨,他去議事的地方,尋到了就以口哨通知;
方大山則是去通知所有人家。
臨走前,方大山又扯著脖子回頭喊著,“小妹,衛小哥呢?”
奚雲輕咳一聲:“在後山……”卻是沒有細說,畢竟不能直言,說出來有辱斯文。
後山。
林茂草盛處,衛厭負手而立,聽著身後黑衣人恭敬的拱手稟報,時不時開口追問兩句,而後便是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