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緊急,衛厭隻能猛拉洞簫,連帶著那端的奚雲也踉蹌往前摔去。

可奚雲一個陷入黑暗的盲人,在感知到洞簫那端有異動時,果斷便鬆開了手,心弦重新開始緊繃,甚至戒備地向後退了幾步。

穩下身形時,那碧綠的長蛇也正好夠到奚雲手腕,衛厭當即以洞簫為武器,打向長蛇七寸。

長蛇再度吃痛,吐著舌頭蓄力準備襲擊。

衛厭護在奚雲身旁,深邃的眼眸中滿是殺意,他一手握著洞簫,另一隻手則是果斷抽出了腰間軟劍,戰局一觸即發。

奚雲側耳細聽去,似是聽見了‘嘶嘶’聲,頓時雙手握緊盲杖,可什麽話也沒來得及問出來時,渾身手腳酸軟無力,忍不住癱軟在地。

又一次不省人事。

而再次醒來的時候,奚雲費力許久,才堪堪舉起手,卻又很快墜落床榻。

她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病況。

守在奚雲身側的小青葙聽到動靜,立刻從瞌睡中清醒,“五姐姐,你可算是醒了?你整整昏迷了兩天兩夜,對了,你別強行使勁啊,觀主說了你先前勉力去了後山,隻怕身子骨又得重新將養。”

奚雲:“……”

別問,問就是悔不當初。

她實在是太想要活動腿腳了,卻沒想到適得其反。

奚雲長長歎了口氣,滿臉都是黯然,忽然回憶起昏迷前的動靜,便忍不住問起來,“青葙,觀主那位小友呢,沒事吧?”

當時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奚雲正滿心疑惑等待解答呢?

誰知道青葙難得吱吱嗚嗚,末了艱難表示,“……不能算是沒事。”

這叫什麽話?

青葙撓了撓手心,那天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

大俠抱著五姐姐回到山道的時候,恰巧碰見了入觀來的女客,那與大俠麵容頗為相似的女客竟然也認得五姐姐,青葙是飛跑著去通知觀主來救五姐姐的,自然也沒能打聽到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不過,等觀主正在為五姐姐施針,青葙守在屋外,正好瞧見那大俠和女客在道旁邊等待邊敘話的時候,四姐姐方奚河拎著飯盒出現在了不遠處。

青葙惆悵地歎了口氣。

四姐姐瞧見那大俠,瞬間就變了臉色,手中飯盒都差點打翻了去,青葙從未見過方奚河這般神色冰冷過,甚至徹底忽視那大俠。

那性情,怎麽瞧都很古怪。

整整兩天,青葙想到那日夜守在屋外的大俠,和視若不見的四姐姐方奚河,就覺得滿腹疑問,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貓叫聲遠遠傳來,奚雲動了動耳朵,“踏雪?”

也是許久沒見踏雪了,這貓兒到底去哪兒了?

踏雪焦心地飛跑進來,對著奚雲一頓黏糊糊地叫喚,緊隨其後的方奚河道:“踏雪先前突然出現在村中,我原是以為你出事了,後來想了想,約莫是它聞到了青玄的味道,這才一路進了村子。”

“如若不然,當時你誤入後山,有踏雪跟著你,你也不會出事。”

奚雲和踏雪兩臉心虛。

方奚河這聲音跟沁了寒冰似的,奚雲坐靠床頭乖乖張嘴吃飯,抽空問道:“四姐,村子裏的事兒還順利麽?”

或許是事情不順利,四姐一時頭大,這才一改往西溫柔脾性的。

“很順利,如今戲院的門票都預定到了三月之後,村民都歡喜極了。”

奚雲借著試探,“那四姐你?”

“老實吃飯。”方奚河伸手喂了過去,氣氛都帶著幾分凝滯。

提著空飯盒,方奚河抬腳離開,卻在假山附近的卵石道上,遇見了候在此處的衛芙。

麵對曾經的偶像,方奚河難得矜持,甚至擠出一道僵硬的笑臉以對,頷首後就要擦肩而過。

卻被叫住。

“方四姑娘,留步。”

晚霞平鋪在天際,方奚河和衛芙對坐在樹下石桌旁。

梨花巧手點燃了驅蚊香,而後退在道旁候著。

方奚河麵色淡然,衛芙暗暗垂眸後道:“四姑娘,村中之事已經步入正途,至於雙方合作的《梁祝》話本售賣,衛氏也定然會依照契書所寫,定期將銀錢送至村中。”

“多謝衛族長。”

“四姑娘,奚雲那邊你分.身乏術,我身邊的雀姑醫術不錯,不如……”

“衛族長費心了,”方奚河溫柔而堅定,“小妹之事,不必勞煩旁人,衛族長若是無事奚河先告辭了。”

衛芙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方奚河,似乎從先前汩汩的溪流變做了堅硬的冰湖,帶著些生人勿進的疏離和冷漠。

見方奚河轉身離開,衛芙忍不住起身,“四姑娘,先前在後山,是七郎救得奚雲,能不能讓七郎去看看奚雲?”

終於說到這事兒了,方奚河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目光裏帶著幾分暗流,“不能。”

“令弟救了小妹,奚河自會代小妹向令弟道謝,莫說是金銀珠寶,便是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磕頭,奚河都心甘情願。”

“隻要別靠近小妹,讓小妹安安靜靜養傷,其他什麽都好說。”

方奚河從沒有這般戒心大發過,那雙素來柔弱的麵頰上,迸發出了令人不可直視的神采,衛芙欲言又止,終是忍不住勸道:“四姑娘,何必鬧得這般僵呢,當初奚雲 墜崖之事,實在是另有隱情。”

“且不論如何,奚雲是鎮西侯命令昭示的準王後,她遲早是要重歸照京的。”

方奚河緊緊握著手中食盒把手,深深吸氣道:“請恕奚河冒昧,未來的天子配不上小妹!一朝天子自有數不盡的國事煩憂,又能留下多少時間陪伴妻子,更別說天子後宮佳麗三千,撥給小妹的又剩幾許?”

“衛族長,你是衛家傳承至今的第一任女家主,聰明謀略不遜男兒,更有甚者史書留名,若是讓你回歸後宅,像世間無數女子一般守著夫君過日子,你可還願意?”

方奚河輕笑著搖頭,“你定是不願的,因為你見識過天地之大,怎麽還甘心困守一隅,我小妹亦是這般做想。”

“小妹是自由不羈的雲,總不能因為她會施雨降澤,就該被束縛起來,生生消磨殆盡靈氣?她有那個本事,她就該困守後宮收心守性,做一個統禦後宮的中宮王後?”

方奚河猛然上前兩步,“衛族長心疼弟弟,奚河也心疼自家妹妹,是故不才,也要辯一辯!還請衛族長寬宏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