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傷害踏雪的禁衛被懲罰且逐出宮後,永和宮上下那縈繞的緊張氣氛才漸漸消失。
先前宮女們都道雲兒姑娘菩薩心腸,經此一事,才知道什麽叫做金剛怒目,再不敢心生輕視,當值也盡心盡力起來。
奚雲從來都當自己是個過客,所以從未在意這些。
正月十五,隨著衛族長帶著九妹衛蓉離開,茉莉也被送到永和宮養病。
奚雲從茉莉所在偏殿出來,看向侯在門外的璃兒,“打探清楚了麽?”
璃兒慎重點頭,小聲說道:“姑娘放心,今兒個上元節,依著舊例皇室需得出麵祭祀三官大帝,攝政王同永寧王都已出宮前往玄清觀。”
很好,正是偷貓的好時機。
奚雲當即換了身宮女裝,帶著璃兒一並出了永和宮,朝著永寧王所在的景瑞宮而去。
卻不知就在她前腳離開,後腳永和宮裏就熱鬧起來。
正在偏殿養傷的茉莉,自然能感受得到她人的敷衍。
譬如送來的湯藥,滾燙地都不能入口,偏宮女急著送回去,甚至還出聲催促。
茉莉委屈地直掉眼淚,而後便啜泣著開始認錯。
“咳咳咳,先前我竟是不知,我中了一種奇毒,此毒會讓人心性大變,失禮且無狀,”茉莉見宮女不信,便咬牙掀被起身,軟著腿腳跪了下去,“初一之事,終究是我之過,茉莉這便向眾姐妹賠罪!”
她本就是個在養傷的病人,那腦門上巴掌大的傷口觸目驚心,瞧著楚楚可憐得很。
又聽得她說是中了毒這才導致的性情大變,宮女們麵麵相覷後,便不由得心軟了去。
再說茉莉竟然將隨她入宮的妝奩打開,讓大家夥隨便挑選,就當是大年初一的賠禮,隻要姐妹們願意原諒且接納她,便是妝奩都掏空了也是值當的。
財帛動人心。
再說了,茉莉畢竟身份不同凡響,瞧著雲兒姑娘這般在意的架勢,想來等茉莉養好傷之後,人家照樣是雲兒姑娘身邊第一人,還是永和宮獨一份的一等宮女。
兩位宮女使著眉眼,心思都很活絡。
她們都清楚得很,眼下是茉莉有求於她們照顧,可等到茉莉傷勢養好了,回到雲兒姑娘身邊伺候,就輪到大家夥仰人鼻息。
與其雙雙僵著,倒不如給個台階下。
於是,長臉小宮女忙扶起茉莉,將人安置回床榻上歇著。
圓臉小宮女當即上前,拿著團扇給茉莉扇著湯藥,等到觸手不燙,這便殷勤地送到床塌旁,“茉莉姐姐小心燙。”
瞧著兩人忽然換上的笑臉,茉莉心中冷笑,麵上卻感動無比,“多謝兩位妹妹,待回頭我養好身子,姑娘身邊還缺什麽差使時,我定然先推薦你們。”
升職加薪,這可是**人心的不二利器。
果不其然,這一回,兩位宮女都爭先恐後開始照顧茉莉,甚至茉莉眉頭一皺,都有人拿出私藏的麥芽糖送上,“定是湯藥太苦,姐姐快含著消消。”
茉莉越發愧疚,兩位宮女就越發出言寬解。
仿佛大年初一的事情已經就此揭過去。
奚雲這邊,趁著巡邏禁衛剛過, 便伸手比劃一通,在璃兒不解的眼神裏,輕巧地攀上高牆,飛身落到了院牆內。
璃兒:“……”
雲兒姑娘竟然在皇宮之中,行飛簷走壁之事?
奚雲要是能聽見璃兒的心聲,必然要邪魅一笑,並且表示她不但要飛簷走壁,還要雞鳴狗盜。
呸,是拿回心愛的小貓咪。
踏雪必須姓方。
這是原則,是底線。
奚雲一想到自打踏雪受傷,她就不曾再瞧見過踏雪,一顆心就擰巴地不像話。
等根據衛厭那邊看到的景瑞宮布局,奚雲熟練地開始或疾行或躲避,等到過了花園,一切就是另一番天地。
永寧王青玄不同於其他皇子,這位自出生後就去了道觀過活,是以從不是衣來伸手的嬌貴之人,相反他習慣自力更生,花園之後人跡罕見,可見青玄依舊不喜旁人侍候。
這樣也好,她能順順利利帶回踏雪。
“踏雪!”奚雲激動地奔向那躺在炭盆旁的踏雪,一副噓寒問暖的殷勤模樣,甚至上手去摸踏雪的傷腿,“快讓為娘看看,你傷到哪兒了?”
踏雪高傲地別過臉去,貓眼裏光彩流動。
哼,都這麽久了才來找它,看來當真是不要它了。
奚雲迎難而上,好聲好氣開始哄貓,“好踏雪,乖踏雪,你也知道,為娘在調查什麽人傷了你的事兒啊,如今惡人已經伏法,往後為娘一定好好照顧你,絕不讓你再掉一根毛。”
話是這麽說,可擼著踏雪身子的奚雲一抬手,手心裏就落下不少的貓毛。
“喵嗚?”
奚雲有些尷尬,索性把手又落回踏雪身上,“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踏雪你該跟為娘回去了,老住在別人的地盤像什麽話?”
忽然,踏雪粉色的鼻尖頂住奚雲手掌心,似乎在嗅著什麽。
奚雲跟著輕嗅一番,恍然道:“是這股藥味麽,啊,我著急過來帶你走,忘了沐浴洗去藥味,踏雪你寬宏大量,別跟為娘一般見識。”
忽然,踏雪貓瞳睜大,白手套下的利刃陡然伸出,淩厲地朝著奚雲衣袖抓撓下去。
‘嘩啦。’
奚雲低頭,看著被貓爪撕開的衣袖,忍不住磨了磨牙,“踏雪,你做什麽……”
也是許久沒有給踏雪剪指甲了,這小貓殺傷力立馬爆表。
踏雪渾身炸毛,一瘸一拐地往後退去,渾身戒備的模樣越發讓奚雲不解,“踏雪,是我啊,我是你娘啊!”
這小貓被青玄帶了半個月,竟然就開始六親不認了麽?
踏雪淒厲的尖叫著,奚雲怎麽哄也哄不好,忽然殿外傳來動靜,若是叫人發現一個宮女身處永寧王寢殿之內,隻怕一天之內,這樁風流軼事能傳遍整個照京。
奚雲隻得先行撤退。
撐著窗戶跳出去的奚雲渾然不知,在這扇窗欞重重合上之後,正好銜接上永寧王推門而入的場景。
“踏雪?”青玄蹙眉輕喚。
回應他的是一聲軟軟的貓叫。
青玄來不及脫下鶴氅,著急的走入殿內尋到踏雪,先上手檢查了踏雪傷勢後,這才輕撫著貓頭道:“方才,有誰來過了麽?”
踏雪隻眯著眼睛求摸摸,一副聽不懂的模樣。
青玄閉上眼輕嗅,“這是活血化瘀的藥,不對,我給你上的是正骨之藥。”
“踏雪,她來過了對不對?”青玄鄭重地托起踏雪貓下巴,和那透亮的貓瞳相對,踏雪一臉無辜,然而青玄很不好糊弄。
“果然,也隻有她,才會讓你這麽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