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

諸位娘娘們的人生裏,還沒有過這個字眼,所以覺得十分陌生。

奚雲好心解釋道:“沒錯,租,便是沒法用錢買下來的,可以暫時花錢租用,總之都是能提高享受的,租也是個好法子。”

她抬手一敲輿圖旁的銅鑼。

“那麽,咱們的租用後宮宴會正是開始,我先將規則陳述一遍,請諸位娘娘們仔細聽好。”

“所租宮室不得過於分散;所喊租金不得賒賬;所租宮殿不得肆意毀壞。”

“現在開始叫價,起價黃金一百兩,每次競價不得少於黃金五十兩,那麽諸位娘娘請準備,開始!”

銅鑼聲‘咣當’再度響起,仿佛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

方才還齊心將矛頭對準奚雲的諸位娘娘們,忽然就被分化了,各個開始喊價和想租用的宮室。

“英華殿。”

“春禧殿。”

“崇寧殿。”

“……”

奚雲不慌不忙,穩坐主位以一當百。

“這位娘娘很有眼光,這英華殿處於寧靜之地,擁有唯二的錦鯉池,可見福氣滿滿,好運無窮。”

“這春禧殿有整片的桃林,春暖花開之際,便是足不出戶,便能盡享無邊春景。”

“這崇寧殿內有座太湖石,遠遠瞧著是個‘壽’字,所住之人必然能長命百歲。”

“……這瑾華殿可不成,太分散了,往後若是有新君妃嬪瞧上,諸位這租金不就白花了?”

奚雲一番天花亂墜,成功將那些娘娘們的養老錢套了大半出來,最後將英華、崇寧和春禧三殿租了出去,自然沒人能出手闊綽到獨居一座宮殿,最後還是奚雲提點,她們懂得湊錢,這才搞定的。

十年租金到手,所得黃金白銀和珠寶首飾,足足讓禁軍抬了許久。

奚雲特地告訴衛十四,“這些東西都是合法得來的,讓攝政王盡管物盡其用,不要有負擔,盡量先幫助城外流民們過冬,人命才是最金貴的。”

此舉過於勁爆,便是衛芙都忍不住過來刨根問底。

奚雲如實告訴之後,衛芙都歎為觀止,卻也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從而與衛厭通力合作,甚至想出來可以在照京尋摸地段,讓少府卿屬官著手,等到春暖花開之際蓋起屋舍。

國庫出錢,租金可收歸國庫。

奚雲也不由得表示佩服,竟然能想出來公租房的雛形,也實在是很超前的智慧了。

前朝正經曆陣陣動**,從齊家被罷官開始,半數官員都收到攝政王問責和罷免,有些甚至卷款攜家眷準備潛逃,被禁軍通通拿下。

所出空缺本該由衛氏門人暫補當值。

誰料那陳薑王三家也趕來,說是四大世家同氣連枝,自該幫著分憂才是。

原本百官還篤定攝政王不敢輕舉妄動,後來攝政王雷厲風行之後,那些官員又叫囂著朝堂不穩,雲滄遲早覆滅,到最後四大世家子弟門生蜂擁而至,官員們徹底傻眼。

他們,他們竟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這位異性攝政王也不是毫無底氣,人家姓衛!

馮姑姑也終於見識到什麽叫做四大望族。

那些選拔.出來任職的新官們,那叫一個積極踴躍,無論是朝會還是當值,都像是腳下點了兩把火似的,有著用不完的勁兒。

而宮中出錢,新官出智,將士和百姓們出力。

很快,城外就建立起了流民收容處,每天都有將士們巡邏街市,都會得到人們不穿的舊衣,送到城外便是寶貝。

有擅筆墨的新官畫下那些流民孩子們穿著‘新衣’,歡喜地眉開眼笑地動人場景,傳到照京城內,更是引起了一股‘愛心公益’潮。

這股風氣越吹越遠,北地諸郡凡受災之地的富庶城池外,都有了流民收容處的建立。

這個寒冬,似乎不那麽冷了。

城樓之上,奚雲從城外難民身影上收回視線,側身看向方奚河,“四姐,你看見了嗎?”

“我們曾經,也是他們這個樣子,隻是為了能夠活下去,便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都是雲滄的百姓,原本都該安居樂業,可天災人禍總是讓人不得如願。”

“當初的我們運氣不錯,一路跌跌撞撞,竟也尋到了無量觀那樣的世外之地,可是四姐,這世上有那麽多遭災之人,卻隻有一座無量觀。”

方奚河抬手撫摸心口,隻覺得那裏堵得慌,望著流民收容處的歡聲笑語,那些‘小妹回家’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口。

擦掉眼淚,方奚河感受到城樓上的冷風拂麵,像是刀子般鋒利。

“小妹,我知道了,”方奚河深吸一口涼氣,“我知道你一直很有本事,你的這個本事不該隻在無量山上,也該讓更多百姓受益。”

方奚河想到當初逃難到洵水郡城門外,大哥拚了命想討好守衛,但是隻得到從天而降的臭煙籠子,熏得人睜不開眼,隻是慌亂踩踏就死了許多許多人。

可是如今的這城門外,是笑鬧追逐的孩子們,他們的眼中有著對明天的希冀,而不是被現世擊碎的麻木。

“小妹,”方奚河眼眶通紅,感慨的道:“四姐不會再勸你回去了,做你想做的事兒吧。”

“我就知道四姐會支持我的,”奚雲笑了笑,握著方奚河的手不住摩挲,眼中帶著幾絲不舍,“隻是四姐,你該回去了。”

方奚河錯愕抬眼,像是沒有聽清,“小妹,你,你說什麽?”

奚雲緩緩抬手,手中香包的迷.藥讓方奚河眼前一黑,緩緩倒在奚雲懷裏。

“三姑娘。”奚雲呼喚。

於是,衛芙帶著人近前,將昏迷不醒的方奚河一路送到馬車裏。

“此乃我衛氏馬車,車身堅硬且自備偷襲機關,裏頭放置了充足的吃食和水,護送馬車的是衛氏死士,獨聽我之命。”

衛芙說完,奚雲從馬車裏緩緩探身,背過身去道:“走吧,再不走我怕我忍不住。”

衛芙對著車夫頷首,馬車便悄然離開。

奚雲閉了閉眼,壓抑著那份不舍,卻還是有兩滴淚落下,她慌張抬手擦掉。

衛芙默默陪伴著,等奚雲情緒平複之後問道:“你們姐妹情深,為何不留你四姐在宮中過年?”

奚雲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而活,在這宮中,四姐很不快樂,我做不到陪她離開,也不能自私地將她留下,方奚河不該隻為奚雲而活。”

“年關快要到了,家裏的大哥他們還等著四姐回去呢。”

奚雲喃喃說完,仿佛看見了久違的家人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