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厭這個攝政王還是很有本事的。
在鎮西侯放權力挺,加之三公裏還有個禦史大夫是自家族叔,更是鼎力相助之後,很快許多事情就上了手。
孟冬中旬。
糧草軍需已經裝備整齊,此番押送去的將士是先前雙王麾下所殘留,清查過沒有作惡後,便重新收編,去西疆大營報效國家。
明明是冬時最能休養生息的季節,衛厭卻清瘦了幾分。
與鎮西侯商談至深夜,這才堪堪合衣而眠。
萬籟俱寂。
永和宮牆外鬼鬼祟祟的身影拿出手中火折子,點亮了腳邊放了火油地團布,隨後拎著團布上沾濕的繩結,晃悠著將火球擲入院牆內。
冬日天寒,樹枝枯虯。
火球就這麽順著枝幹開始蔓延,等到裏頭火光大亮,濃煙四起時,那身影忙悄然摸索著離開。
而窗外喧鬧起來時,殿內奚雲立馬翻身而起。
近來她見天躺著,骨頭都快要躺酥了去,當下自是睡不著的,如此動靜自然也驚醒了同塌而眠的方奚河和阿珠。
兩人還在穿衣時,奚雲已經果斷出去查看火災現場。
宮人們慌張驚叫,很是不成體統。
奚雲取下脖子上的竹哨,熟練地開始吹哨,引起所有人注意後,便站在高台上道:“所有人集合,兩人一排,共分兩列。”
頗有一種體育委員的架勢。
永和宮下人都是宮女,眾人頂著心慌列隊。
奚雲當即道:“火從西南角大樹而起,因著夜間有風所以火勢蔓延開來,大家先定下心來,開庭中水缸,取水滅火。”
宮中為了以防火災,都有原始而穩妥的法子。
譬如每處宮殿都安置著水缸,春夏秋冬都是儲滿水的,就是為了應對可能的火災。
“雲兒姑娘,水缸裏頭結了厚實的冰,眼下根本鑿不開,無法取水滅火。”
奚雲:“……”。
眼看火勢旺盛起來,很快就要燃燒到殿宇,奚雲當機立斷,“莫慌!”
“你們幾個,去打開宮門,這邊動靜想必瞞不住巡夜禁衛,如實稟明情況,讓他們運水進來。”
“其他人,尋找所有能刨土的稱手器具,開始挖土,越多越好。”
阿珠和方奚河穿著狐裘出來時,已經聽到奚雲安排完了。
“雲兒姐姐。”
“小妹。”
奚雲當即扭頭,“四姐,阿珠,你們合力將殿內所有水澆到被褥上,越濕越好。”
殿內無論是茶壺,還是水盆,亦或是花瓶裏都有水,倒是最方便也最能就近使用的水資源。
兩人鄭重點頭,合力去忙活。
而就在眾人忙碌到滿頭大汗時,宮門外出現了一隊運水身影。
領頭的妃嬪匆匆趕來相助,十分盡心盡力。
等到大火滅去,天色已近五更。
奚雲看了眼阿珠,阿珠當即領悟過來,疾步上前感謝那位‘熱心助人’的妃嬪,一通寒暄後將人送走,再折回來時便感慨的道:“原是蒼翠宮的齊妃娘娘,因著公主哭鬧,正好察覺咱們這邊有火勢,正好來相助。”
說完,就看見奚雲似笑非笑的模樣。
“怎麽了,雲兒姐姐?”阿珠還以為臉上有灰呢,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
奚雲抬手點了點她眉心,“好阿珠,你也太天真了,這世上好人壞人難分得很,尤其是輕而易舉就能讓你看破的。”
阿珠聽不懂。
“雲兒姐姐這是什麽話,先王留下的嬪妃不少,可隻有齊妃娘娘願意相助,如此還不是好人麽?”
奚雲接過四姐遞來的巾帕,糊在臉上深吸一口濕氣後,這才接下來巾帕擦手道:“這宮中輿圖你先前給我看過,我也大致記得各處所在,那蒼翠宮和永和宮之間,足足隔了三處宮殿。”
“便是空手從蒼翠宮走過來永和宮,都需要不少時辰,更別說咱們這邊火勢剛起,齊妃就帶著人送來‘及時水’,未免也太巧了。”
方奚河輕‘啊’一聲,和阿珠異口同聲道:“齊妃,齊妃她?”
可算是明白了,奚雲笑著道:“要麽齊妃未卜先知,才能提前就開始準備運水人手;要麽……”
眼看奚雲抬手指向自己,阿珠喃喃道:“要麽,這場大火根本就是齊妃所為,可可這是為什麽呀,晨起父王就要帶兵回西椋,齊妃難不成是想動搖軍心?”
曆來大軍出征,都會讓欽天監測算良辰吉日。
眾人也為了求得安心,希冀能得到老天庇佑,對於很多事情都抱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
譬如若是將士出征,家中孩童哭啼,便非吉兆。
總之,有點迷信在身上。
奚雲搖了搖頭,“不確定,但齊妃此人,十分可疑。”可眼下不能聲張,就是為了明天的大軍出發,也得悄悄兒的保持安寧現狀。
阿珠還是很不安,奚雲便輕拍著她肩膀,“左右咱們也睡不著,天亮之後你就要隨軍離開,不如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不論如何,得先轉移阿珠的注意力才是。
奚雲想了想,便開始道:“這是個關於修煉千年的蛇妖報恩的故事。”
一句話,便吸引了阿珠和方奚河的心神,兩人目光炯炯,很是迫不及待。
炭火通紅,奚雲開始娓娓道來。
“故事的開始,是青城山有個修行千年化身人形的蛇妖,名喚白素貞,因著修行大成得到神仙點化,若是要飛升成仙,還有一恩未報。”
“原是白蛇昔年還是一尾小蛇時,被獵戶抓住準備賣了去,有牧童於心不忍,便偷偷將小蛇放歸山林。”
“於是白素貞便踏上了追尋恩人的路途。”
“可恩人畢竟是凡人,壽數有限,幾經投胎轉世,如今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尚未可知。”
“白素貞便循著神仙指引,帶著修行八百年的妹妹青蛇入了人世間,乘船來到西湖湖畔,誰知剛上湖間斷橋,便是瓢潑大雨。”
“卻在這時,姐妹兩頭頂撐起一把傘,白素貞扭頭望去,竟是個斯文俊秀的書生,瞧見白素貞相貌時,更是忍不住紅了臉頰,贈傘之後更是傻乎乎冒著大雨離開。”
阿珠雙目放光,又是喜悅又是激動,“那,那個書生,就是白素貞的恩人麽?”
奚雲笑眯眯點頭,“這就是天定的緣分,讓他們兜兜轉轉,終究還是相遇了。”
窗欞外,因聽聞此處突生火災,而倉促趕來的攝政王和鎮西侯:“……”
他們絕不承認是被故事吸引,分明就是心懷擔憂,這才久站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