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奚雲熟練地抬高那姑娘下巴,一番檢查後開始渡氣。
方才還抹眼淚的婦人驚呼道:“你,你做什麽!”
怎麽好端端的‘救命恩人’竟然占她家郡主的便宜?
再說都是姑娘家,緣何這般不知檢點?
那婦人見奚雲變本加厲,不但以嘴渡氣,甚至還‘登徒子’似地去摸郡主的胸脯,哎呀,真是沒眼看。
“住手,你這小娘子當真是……”
奚雲本就又累又冷,還要被這婦人跟唐僧似的念叨,憤憤抬眼以對,“不想她死就閉嘴!”
說完,便繼續開始急救。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地上的小姑娘緩緩睜開眼簾,嘴巴也開始猛烈咳嗽,有水漬從嘴角蔓延出來,化在本就濕漉漉的衣服上。
奚雲大喘著氣癱坐在旁,後知後覺趕到冷意襲來,邊哆嗦邊打噴嚏,“醒了就好,畢竟是溺水一趟,想來這兩天她鼻子和喉間都會很難受,記得請大夫對症下藥,注意驅寒保暖就是。”
說完,奚雲便抱緊了身上被沾濕了披風,可憐巴巴地看著衛厭。
衛厭默默歎氣,反手解下身上氅衣,上前裹住奚雲。
眼尖衛厭抱起奚雲就要離開,那胡須漢子忙道:“二位,多謝救女之恩,如今天色已晚,二位不妨隨本……我而來,我們隊伍裏有仆婢隨侍,更有大夫隨行。”
衛厭頓了頓,便頷首道:“山人恭敬不如從命。”
月升枝頭,泡完熱水澡的奚雲渾身都舒服得很,正被好幾雙手伺候著擦幹頭發,火盆的光跳躍在臉上,讓人昏昏欲睡。
卻就在這時,有聲音響起在帳外,“雲兒姑娘,奴婢打擾了。”
奚雲迷迷糊糊應了一聲,那婢女掀簾進來,隔著屏風道:“雲兒姑娘,我家郡主難受得緊,說是閉上眼就好似水中沉溺之感,不知可否請雲兒姑娘去安慰一下我家郡主。”
奚雲:“……”
“等等,”她猛然睜開眼睛,披散在身前的半幹長發如絲綢般烏亮,“郡主?”
屏風後麵的婢女默了默,弱弱的道:“雲兒姑娘還不知道麽,我家郡主是鎮西候掌上明珠,先皇欽封的樂陽郡主。”
奚雲眨巴著眼睛,內心簡直就是五味雜陳。
這位鎮西候,難不成就是先前衛厭隨口提及過的,鎮守四方邊疆的四位王爺之一?
不是說是不動棋麽,怎麽好端端的鎮西候也回來內地,甚至大有前往照京的架勢?
不論內心如何驚濤駭浪,奚雲還是穿著厚實的狐裘,前往隔壁更闊氣地帳篷裏。
一掀開簾子,裏麵那啜泣難受聲就傳了過來。
奚雲緩緩走了進去,今兒個那婦人便迎了上來,“奴婢馮氏得底下人喚一聲‘馮姑姑’,辛苦雲兒姑娘過來一趟。”
說完,馮姑姑便扭頭看向榻上,“郡主且看看,誰人來了?”
那眼中聚著水氣的小姑娘仰頭,看見奚雲的時候更加委屈了,竟然巴巴地伸出胳膊,“恩人姐姐,阿珠好難受。”
奚雲看向那馮姑姑,低語一番後便快步上前,順勢回抱住小姑娘,“阿珠喝過薑湯了麽?”
小姑娘嫌棄地搖頭,“難喝死了,我才不要。”
“好,阿珠不喝就不喝,大不了你風寒入體,回頭就頭痛,發熱,咳嗽,渾身無力,說不得往後動不動就這般病怏怏的,這薑湯不喝也罷。”奚雲順著說完,就感覺到懷中姑娘僵住。
而後悶悶嘀咕,“真得,這麽嚴重嗎?”
奚雲一臉認真,“怎麽會,這風寒入體最嚴重的,可是會讓人變成風癱,躺在**不能言語,不能走動,嘴巴甚至會歪歪斜斜流口水,方才我說的那些都是輕的。”
剛吩咐玩底下人去重新端薑湯和熬煮安神藥的馮姑姑,甫一掀簾進來就聽到這話,頓時都忍俊不禁。
果不其然,郡主改口願意喝薑湯了。
奚雲也暗暗鬆了口氣,輕輕安撫著小姑娘,“良藥苦口利於病,阿珠墜水是因,那麽因病引起親人掛懷便是果,隻有你快快康健起來,才能讓家人歡顏,了了這段因果。”
那郡主正要開口,奚雲便又道:“這兩天阿珠你還是少說話的好,等到養好喉嚨了,便是想唱戲都沒人攔著。”
‘噗呲’一聲,阿珠也不好意思起來,羞窘著麵頰在奚雲懷中挨挨蹭蹭,這讓奚雲想到了她的踏雪。
忍不住有些牽掛,也不知道衛厭那人有沒有撿到踏雪,萬一因著嫌棄和嫉恨,就故意忘了,那可如何是好?
另一邊,主帥帳中。
胡須漢子高坐上首,由著屬下奉上美酒佳肴,示意客座的衛厭用膳。
衛厭也並不推辭,該用膳就用膳,該舉盞就舉盞,倒是豁達敞亮得很,讓上座之人很是滿意。
酒過三巡,胡須漢子冷不丁道:“果然是不能以貌取人,瞧著道長仙風道骨,誰知這酒肉色和權,道長是貪心得很,全都想要啊。”
衛厭緩緩抬眼,麵具遮掩下的眼神很是平靜,仿佛早有預料似的,起身行了一禮,“山人聞人宴,見過鎮西侯爺。”
這下論到那胡須漢子微怔,反問道:“道長與本侯爺素未謀麵,又是如何得知本侯爺身份?”
“所有軍帳上都印著白.虎紋印,而山人曾有耳聞,昔年四位皇子鎮守四方疆域,東方青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為各軍圖騰,白.虎紋印便是鎮西候的身份象征,是以山人鬥膽猜測。”
原本因著行軍趕路,故意以胡須遮掩容貌的鎮西候朗聲大笑,“道長果然有點本事,隻是不知道有幾分把握,幫著我那清河王兄謀得天下!”
“山人汗顏,自從請薦到清河王麾下,至今尚無卓越功績。”衛厭如實道。
帳中響起大笑聲,鎮西候將手中酒水一飲而盡,“道長是個有趣的人,本候喜歡,走,不說這些無趣的,我們出去轉轉。”
聞人宴抬腳跟上,路過之處,所見皆是軍紀嚴明,隊伍整齊有素,比起那清河王和陳安王兩軍要出彩的多。
隻是很顯然,此番鎮西候回京所攜部下不多,瞧著不像是意在奪位。